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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暗。

除——外貌相似, 這人連名字都仿佛暗示著什麼。

薛無晦的「無晦」二字令人想——驅逐幽暗、照見光明,而「暗」這個字不僅含義相反,用作名字還有些拗口……

總覺得, 有種若隱若現的惡意在里面。

是她太敏感——,還是……

雲乘月眉尖微動。

她胸前連接帝陵的翡翠吊墜傳來一陣溫暖的波動, 也同時伴隨低語響。

——[無妨, 不必管。]

薛無晦的聲音在她耳邊繚繞一瞬,即告消散;像縹緲的風和雲。她發覺, 他們兩人就連聲音都十分相似。

既然他這麼說, 雲乘月便也按下疑慮,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反正名字寫都寫。飛魚衛和明光——院的爭端, 就交——楊霏去處理吧。

楊霏似也有相同想法。她收——面——憂慮,重又展露出優雅得體的微笑, 並對薛暗遙遙一禮。

「薛道友,許久不見。沒想到, 這一次你也來。」

楊霏面——含笑,語氣輕柔卻堅決︰「雲道友——人, 既已完成登記, 我便將她們帶走, 去做一番準備。」

薛暗看——她一——, 略略頷首,吐出一字︰「可。」

雖然有面具遮蓋容顏,但看他紋絲不動的唇角、波瀾不驚的目光, 就能想到他必定仍是一副面無表——的模樣。

楊霏仿佛絲毫不覺得他態度哪里不對, 依舊微微笑著,也一點頭,再掃一——四周, 道︰「還請諸位道友自去準備。」

眾人才散。

唯有兩名飛魚衛還佇立原地。人群一散,他們仿佛——顯。

能面無表——地用一個字說出居高臨下的感覺……

雲乘月已經走到楊霏身後,到底忍不住又瞟——薛暗一。這人實在是像薛無晦,令她不得不多在意幾分。

不想當她看——去時,正好也觸到薛暗的目光。分明隔著一段距離,他的——神卻仿佛凝聚著什麼,盯——來時甚至讓她覺得皮膚隱隱刺痛。像兩只刺人的螞蟻,或者看不見的強光。

雲乘月不禁蹙——蹙眉。

薛暗還是直直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

——[都說——無妨,不必理他!]

薛無晦的聲音驀然響——,似有幾分不快。

……這人突然生什麼氣呢?看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他不好奇的麼?

雲乘月無奈,卻也好脾氣地轉身。現在開始,她打算開始扮演一個合格的乖巧考生。

同時,她也不忘一手拉陸瑩、一手拉季雙錦。辰星在一旁看見這一幕,下意識低頭看看懷里的銀鏡,悄悄抿——嘴唇,低頭有些悶悶地跟。

楊霏頷首,正要將她們——人往里頭引去。

「慢著。」

忽然,身後卻又響——一聲喝止。聲音不算高,語氣也不算嚴厲,卻自有久居高位的威勢。

是薛暗。

雲乘月正想回頭,——角余光卻已經捕捉到一抹暗影——不——一瞬之間,薛暗竟已到——她身後,且正要伸手抓來。

時間——忽然放慢。

空氣好似變得粘稠,四周一切也凝滯不動;唯有薛暗的動作是流動的、延續的。

他站在她身後。她能清清楚楚看見他手臂如何揮動,如何破開粘稠的空氣,就要落在她肩。

她想避開。

然而大腦的想法無法順利傳遞——四肢。很奇怪,她能看見這一切,身體卻像僵住,來不及反應。

這不是強者實力的壓迫。

雲乘月冷靜地分析。這不是實力壓制的緣故。雖然暫時說不大清,但她畢竟從修行之初,就見識——薛無晦、虞寄風、盧桁——頂尖強者。

她知道被絕對實力壓制是什麼感覺。她根本連察覺到攻擊的機會都沒有。

而不是像現在……怪異的粘稠感,讓人動彈不得。

不——,這種古怪的感覺只持續——短暫的片刻。

因為下一瞬,一只蒼白縴細、仿佛冰晶繚繞的手臂就橫出,將雲乘月和薛暗隔開。

——是辰星。

銀發的星官抬——,深藍的——楮注視著薛暗。她——中有細微的光點飛舞,五根縴細冰冷的手指也牢牢嵌在他的手臂————甚至深深往衣袖中陷下去,如同要硬生生掐斷他的小臂。

作為五曜星官之一,辰星的實力難以揣測。

縱然是飛魚衛之首,薛暗的實力……應當是遠有不如的。

然而,他仿佛沒有任何感覺。

他任——辰星掐著自己的小臂,目光平平地掃視——幾遍,繼而唇角一動——竟是做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司天監星官,果然在此。」

他的語氣仍毫無波動,也仍清越悠遠︰「——聞鯉江水府驚現死靈,司天監帶走——被死靈俯身之人?」

「是,如何?」

辰星沒有松手,五指繼續收緊。

 嚓————

有人都——到——細微的骨裂之聲。

莊夜悚然一驚,急道︰「將軍……!」

薛暗背對他,舉——另一只手,制止——下屬的——懷。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甚至唇邊的微笑都沒有動搖分毫,目光也再度凝在雲乘月身。

「鯉江水府的死靈,你們帶走一個也就罷。剩下的人,飛魚衛卻不好放。」

辰星毫無——動,——神略有陰沉。

「你,」她的聲音又柔又冷,「想死麼?」

薛暗卻陡然加大——唇邊的微笑。

與此同時,他被辰星握住的那只手臂用力往回一收!

「 嚓」一聲,他的手臂頃刻彎曲出一個陡峭的角度;黑色的衣袖也發出破裂聲。

辰星卻微微一怔,「咦」——一聲,松開——手。

薛暗神——自若,正好另一手抓住斷掉的手臂,輕輕巧巧往回一拽。

只見他將斷裂的手臂扶正,又左右來回扭動、調整好角度,最後再輕輕一拍——剛才斷裂的手臂,便已然恢復如初。

雲乘月使勁眨——眨。

奇怪……剛才一瞬間,她好像看見薛暗手臂——冒出——什麼——文,卻又像是幾縷黑煙。可那景象消失太快,她幾乎疑心是自己看錯。

有心想問問薛無晦,但她猶豫——一下,還是沒有——動傳音。她雖然修為進境迅速,現在也才第——境中期。在場都是高手,她還是乖一些的好。

反正回頭再問。

薛暗則從始至終都鎮定自若。

「雖要徹查,卻也不著急。」

他放下手,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

白玉面具之後,薛暗——瞳幽深烏黑,倒映出雲乘月擰眉的臉。他帶著一縷冷而平靜的微笑,道︰「來日方長。這幾人,我會一直看著。」

說罷,他轉——身,看——莊夜一。

莊夜不知怎麼地,臉色發白;他頻頻看向薛暗剛才受傷的手臂,露出一種惶急卻又極力忍耐的神。

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行——一禮,再恭恭敬敬雙手捧出一樣木雕。

那是一條飛雨模樣的木舟,正好莊夜一只手掌大小——他手掌反轉,木舟落地、頃刻變大,成為江——小船大小。

薛暗踏——小舟,莊夜緊隨其後。

旋即,飛魚舟升空,又輕盈一擺,飛快地躥向天空,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好囂張啊。那個人都不會覺得痛麼?」

片刻後,雲乘月收回目光,輕聲感嘆。

楊霏同樣仰著頭,——中閃——憂色。她喃喃道︰「薛暗此人不常出現在世人——前,而今竟然……還……」

她深深看——一——雲乘月,又看一——辰星,面——掩不住的疑惑和深思。

雲乘月一怔,無奈笑道︰「楊前輩,你不會真相信……我們和死靈有——吧?」

楊霏再看一——辰星,半晌笑笑,道︰「自是不信的。能被王院長選中、被司天監看重的人,怎會與死靈有——?」

雲乘月贊同至極︰「楊前輩高見。」

楊霏微笑︰「雲師妹真是見外。」

雲乘月也微笑︰「哪里,也是為——好好遵守考核規章,不讓楊前輩難做。」

兩人對視片刻,楊霏輕輕一眯。她唇邊微笑悄然加深,——中也流露出幾分真正的興味。

這副神態,竟然和之前離開的楊嘉夫子有些相似。

雲乘月又看——一——天空,干脆直接問︰「楊前輩,我們初來乍到,實在不明白發生——什麼。難道說,明光——院竟然害怕飛魚衛?那個薛暗將軍,又是什麼來頭?」

聞言,楊霏略嘆——口氣。

「這件事麼……」

她正要說什麼。

這時,辰星卻伸出手,輕輕一拽雲乘月衣擺。

「乘月。」

她擰——銀白色的秀眉,——珠一動不動,——里那些細微的光點也一動不動。

辰星華苒固然是個清冷的大美人,但她——里的光太——凝聚,直勾勾盯著人時總有種非人類的怪異冰冷感。

是有些令人害怕的。

季雙錦和陸瑩都不覺瑟縮一下,避開視線;四周的人也都悄悄避開——她們這里。從辰星露面開始,四周的人便少之又少。

雲乘月望著她,怔——怔,卻莫名讀懂——她的意思。

「你是說,」她試探道,「讓我問你,你也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

銀發星官霎時——眸微亮,唇邊出現一個極微小的、幾乎不可見的笑渦。她仍拽著雲乘月的衣擺,並輕輕點——點頭。

「咳……」

楊霏站在一旁,望著這一幕,略有無奈地笑——一聲,出聲打斷︰「辰星大人,雲道友,還有另外兩位,還是去里面說話——方便。」

辰星瞄——她一——,略有不快。但她緊接著又看——看雲乘月,——神歸為平靜——甚至顯得有些乖巧。

她站在雲乘月身後,一手捧銀鏡,一手牢牢抓住雲乘月的衣擺。

這樣一來,雲乘月就左右手各拉一個人,背後又拽著個人。下意識地,為——走路方便,她想松手,沒想到她剛一松手,季雙錦和陸瑩就同時握緊——她的手掌。

雲乘月︰……?

她左右看看。

季雙錦乖乖巧巧地說︰「那我們就走吧。」

陸瑩板著臉︰「你既然反應快,你就領個方向。」

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

雲乘月不解,只好扭——頭,想讓辰星松手。但華苒站在她背後,因比她矮一些,便微微仰著臉看她,一臉毫不掩飾的專注。

雲乘月︰……?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無法開口讓華苒松手?

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況……

她一邊疑惑,一邊試著邁開兩步。還行。

不——,雖說不——走不動路……但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楊霏饒有趣味地注視著這一幕,——會兒,才慢悠悠道︰「幾位,請吧。」

……

繞——山邊一條小徑,再經——幾扇樸素的木門,——前便出現一片開闊的谷地。

竹制高腳樓亭亭錯落,窗邊有紙墨翻飛、人影晃動,儼然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到——此處,楊霏才停下步伐。

「最後一場考核,于明日山門前舉行。今日,你——人可在此住下。」

「至于辰星大人……」

辰星道︰「不必管,我自有去處。」

楊霏看——看她,忍不住說︰「您說的去處,莫不是硬要同雲師妹擠一張床……」

辰星面無表——地看著她。

楊霏聰明地一笑,咽下——後半句話。

倒是雲乘月有點頭痛。她習慣晚——一個人睡,況且她還打算回帝陵問問薛無晦——況,可如果辰星在,她就不大方便。

幸而,辰星只是沉著臉,冷冷道︰「今夜,我便要回京。」

楊霏又一笑,繼而卻又沉下神色。

她轉向雲乘月,說︰「方才的狀況,你們也見到。我——兄長說,雲師妹、季師妹原本已經定——入——名額,陸道友也只需再試最後一場。」

「但現在……」

她沉吟道︰「師長們的意思,是也無需太——顧忌飛魚衛。明日考核,你們——人便一同參與。」

「只要盡力破開至少一道——卡,——院便會放你們進入內院。」

「這樣說,你們可明白——?」

「明白。」雲乘月看看同伴,方才點頭,「那現在究竟是……」

楊霏正要說話,卻又想——什麼,看向辰星。

辰星——前兩步,雙手捧著銀鏡,面向幾人。

她銀發垂落,容色清冷,此時又帶——幾分莊嚴之色。

「白玉京與各大——院,有大道之爭。」

「——院首重心——,推崇——文以意趣為先,法度其次。」

「白玉京則崇尚法度,以法度盡善盡美者為優,意趣並非必要。」

「而各大——院,則以明光——院為首。」

她一字一句道︰「而今,白玉京決意將天下——院收歸己道,便首先要收服明光——院。」

「若——院不從,便是國法加身。」

雲乘月思索片刻︰「是……要把——院收歸國有?」

她腦海中突然迸出這麼一個詞。

辰星想——想︰「嗯,倒也貼切。」

雲乘月不解︰「那有什麼不好麼?」

印象中,不知怎麼地,這件事好像非常自然。

此言一出,其余人卻都用怪異的——神看著她,仿佛難以置信她說——什麼。

唯有辰星略略一怔,竟是淺淺笑——來︰「嗯,乘月也覺得可以?那便是可以的。」

雲乘月只好問其他人︰「有哪里不對?」

「……哪里都不對。」

終究是楊霏輕嘆一聲,苦笑道︰「雲師妹,你可知道,‘大道之爭’四字,從來意味著你死我活。」

「若——院真的被白玉京收去,改——立身千年之道……」

她咬咬牙,低聲道︰「我——才疏——淺,不——修為受損,可——院一眾師長,輕則修為廢去,重則身死道消!」

「尤其是王院長——一旦——院改道,院長必定神魂無存!」

她嚴肅——來。

「雲師妹。」

楊霏鄭重道︰「我不明白為何師長們一定要你入——,但,趁你現在修為尚淺、大道未立,你還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究竟要選——院的道,還是白玉京的道?」

她也看向其他兩人︰「你們也一樣,都可以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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