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倆都看著他。
天機閣主卻不想說了, 他模了模下巴，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似是在算計著——麼︰「急什麼？來都來了, 不如親身體驗一下。」
顧封不高興了，哪有這樣賣關子的！
「吱呀——」
幾人身後的木門打開了。
陳墨撢了幾下剛剛用水洗過的手指尖, 把上面的水珠甩掉, 眸光隨意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關系挺好啊？」
站在一起, 看著很和諧啊。
小廝裝扮的天機閣主但笑不語。
「呵！」顧封嘴角一扯。
好個鬼！
「師尊，蘇悔他……」儒雅青年動了動嘴唇，看向陳墨身後，有些猶豫。
陳墨看著他這個隱藏身份最高的徒弟︰「不用擔心，他沒事。」
他可不是原主那個冒牌醫仙。
「倒是你，最好還是趕緊回去。」不過，陳墨不用看都知道, 在蘇悔還沒醒來的情況下，他是肯定不——願意回去的。
「那你在萬林山莊……小心點。」
陳墨瞟了他一眼。
听林莊主之——的意思，這里大概還住著他投靠的某個主。
估計是當今皇帝的哪個皇。
而他徒弟是太孫, 這要是遇見了……
畫面太美, 不敢看。
倒是一旁的天機閣主眨了眨眼楮。
哎？
怎麼醫仙也知道萬林山莊有貓膩？
完蛋了！
他的情報不是獨家的，豈不是要賣不出來了？！
陳墨可不知道天機閣主在想什麼，他看著長廊那邊林莊主的身影, 攬著袖——上——迎了幾步。
「林莊主。」陳墨開口就是道謝。
「之——多謝林莊主出手相助，給林莊主添麻煩了。」
「哎！醫仙客氣了！」林莊主趕緊擺手。
他看了一眼禁閉的房間, 知道這是一個挽留醫仙的好機會。
「您還是住下吧！」
陳墨推月兌不掉, 也沒打算推月兌，但白吃白住不能沒有表示啊，于是, 他便抬手給林莊主介紹了一下︰「這是顧封、顧川行、顧魚兒。」
是的，原主起名就是那麼粗暴。
都隨大徒弟的姓——
為收養二徒弟顧川行的時候，他還在襁褓里，小徒弟則是無名無姓的小乞兒一個，滿腦——只執念手里好不容易搶來的魚兒。
只有三徒弟蘇悔是個例外。
林莊主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們，當即稱贊道︰「醫仙的弟——，那必定是杰出的英年才俊！」
等王爺收服了醫仙谷，這些人可就是他的同僚了！
而被他稱贊的三人。
顧魚兒年齡還小，躲在師兄身後，側著頭，眼巴巴地盯著房屋的木門，但又不敢進去。
顧封看著林莊主的態度，抿了下唇，沒說話，但心里已經有了一點猜測。
「林莊主謬贊了。」只有顧川行禮節齊全地朝林莊主微笑著點了下頭。
林莊主回以微笑，然後看著站在一旁不動的小廝，不愉地皺了下眉︰「還不趕緊去通知後廚！有貴客來，讓他們早點上菜！」
「……哎！是，莊主！」
由于偽裝得過于到位，以至于到現在都沒被主人家發現自家小廝被掉包了的天機閣主不得不轉身去後廚傳話。
天機閣主暗自流淚，他太難了！
「幾位這邊請！」林莊主伸手引路，「您這邊，——派大夫和小廝看著。當然，那些大夫的醫術跟您沒得比，但照顧一下病人還是勉強可以的。」
陳墨淡笑著跟上︰「林莊主客氣了。」
「誒，哪里哪里！醫仙的醫術，那是天下聞名的！林某听聞，您能活死人肉白骨！」
「林莊主夸張了。」陳墨語氣毫無波瀾。
「哪有！您曾經給朝中的貴人醫治過，那位殿下至今還念著您的恩情呢！」
「是嗎？」
顧封三人墜在後面，面無表情地听著林莊主在那瘋狂拍他們師尊的馬屁。
幾人的身影逐漸遠去。
被林莊主使喚去後廚的天機閣主從廊柱後面冒頭，看見人都走了，肩膀耷拉下來，松了一口氣。
「唉，——沒想到，太孫竟然也來了……哎呀！這下難辦了！」
「閣主？」旁邊傳來極其小聲的呼喚。
他頭都不想回，木著臉道︰「別喊——，沒空！」
「閣主，別鬧脾氣！有新情況！」
對方再次小聲呼喚道。
「嘖！」——
煩人！
他是閣主就不能罷工了？
小廝模樣的天機閣主轉身，看著蹲在長廊轉角花叢里的腦袋，臉上沒半點高興的神采。
「趕緊說！」
天下人人敬畏的天機閣暗樁就蹲在花叢里，向閣主匯報最新情報︰「齊王和魏王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往萬林山莊而來了！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
「啊？他們不是一個去武林盟，一個去魔教了嗎？難不成是拉攏失敗了？」這下，天機閣主也開始皺眉了。
二皇——齊王是皇帝的庶長子，想來彬彬有禮，非常能禮賢下士。
天機閣主認為，他這次說服武林盟主那個冷面閻王的概率很高。
三皇——魏王，在太——死之——都是一副吊兒郎當混吃等死的樣子，但在有希望爭奪皇位之後，瞬間就原形畢露，變得不擇手段了起來。
和魔教的相性極高！
總不可能這倆人都失敗了吧？
天機閣主感到迷惑。
「不知道。」這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
暗樁匯報完畢後就頭一低，消失在花叢中。
等風再吹來的時候，花影搖曳，但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
「啊啊啊啊！煩人！」
被自己手下甩鍋的天機閣主惱怒地抓了抓頭發。
「那幾個皇——奪嫡關我——麼事兒啊？憑什麼讓我來頭疼這件事！」
「哼！燕王自己看著辦吧！」
越理越亂的天機閣主生氣地甩袖走人。
哦、不是。
是去後廚給陳墨他們上菜。
……
林莊主在給陳墨等人擺宴席的時候，早就派人去通知燕王殿下了。
不過，之——陳墨提醒過他，所以他的話里也沒有太站隊。
林莊主恭敬地給陳墨倒酒︰「您應該听說過韓非——的一句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如今的陛下一如當年，試圖整頓天下，施行律法——們雖是江湖中人，但到底也是安朝的百姓，這場風波，躲，怕是躲不過的。」
陳墨瞥了林莊主一眼。
沒看出來啊，這人對局勢看得還挺明白的。
「朝堂諸公追求秩序，但江湖之人卻追求自由，兩者之間必然會起沖突，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但如今勝負未分，這一切，不——就這麼結束的。」陳墨悠悠道。
人類或是追求秩序，或是追求自由，本沒對錯之分。
純看誰意志更加堅定，拳頭更加大。
十幾年前的那次，大概算是兩敗俱傷。
哪怕不看原主寫下的劇本，他也知道，以那位皇帝的性格，必然還有一戰。
而且這一次，皇帝快死了，他臨死——的決心，沒有人能忽視。
但江湖勢力也不可小覷。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會是誰輸誰贏了。
但在皇帝逝——那天，必然會分出一個勝負的。
一旁默默低頭的顧川行掃了兩人一眼，壓下眼底的驚訝。
他才是真的沒想到。
居然能看到那麼清醒的兩個人。
林莊主掃了眼門檻外的地面，看著地上倒映的影子，知道是燕王來了。
于是，他問道︰「既然醫仙也知這一點，難道就不想阻止這場沖突的發——嗎？」
陳墨拿著杯子的手腕一頓。
說真的，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制止人類之間因各自追求而產生的爭斗。
「林莊主……真有理想。」陳墨非常真誠地說道，「——就是一介布衣，天下大勢如此，——能做的，也就是給醫仙谷留一個清淨之地。」
「那恐怕不行了。」
听牆角的燕王從外面走了進來。
林莊主趕緊給燕王使眼色，讓他千萬別正面懟醫仙，有話好好說。
「哦？」陳墨輕瞥一眼。
燕王也不傻，他是來招攬人才的，不是來樹敵的。
他看了眼桌上坐著的顧川行。
雖然外衣換了，但和人戰斗的痕跡還是很明顯。
燕王的情報更新也不慢，剛剛山莊外發——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
「醫仙谷已非清淨之地，狼犬只是一個開始。」
燕王表示，這絕對是自己某個兄長干的，——為這個套路他實在是太熟了，他們之——經常那麼干。
顧川行眼神幽暗，直接自己就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向燕王︰「大人！您知道這次雇佣狼犬襲殺醫仙谷的人是誰嗎？！」
蘇悔受的傷，他可不——這麼輕易地就放過去！
燕王直視于他，沒有半點心虛地說道︰「不是齊王，就是魏王，而他們兩的勢力，除了本王，暫時沒人能對抗。不過，若是想報仇的話，只你一個人……怕是還不夠。」
言外之意就是，把你師尊拉上，勝率才能高點。
顧封持劍，清朗道︰「算上——！」
一直低著頭的顧魚兒也慌忙抬頭︰「啊、師兄……還、還有——！」
燕王客氣地笑了笑。
表情里雖然沒有鄙視，但多少也帶了點不屑。
這群小孩，該不——以為大人的——界就是堆人數那麼簡單的吧？
顧川行面容堅定︰「大人！請您收下——！」
陳墨端著一杯茶，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二徒弟當著燕王的面在那演戲。
如果不是知道顧川行是太孫的話。
他大概、可能、也許，——相信他是真心想加入燕王陣營的。
「…………」燕王猶豫了一下。
看了眼陳墨，又看了眼顧川行。
林莊主暗戳戳給燕王使眼色。
山莊里還躺著一個呢！
醫仙暫時走不了，先收一個是一個。
說不定，醫仙見幾個徒弟都跟著您，他也就順勢留下來了！
再說了！
就算醫仙還是不想加入，但外人看著他的徒弟都在燕王陣營，也——自動腦補，把醫仙劃歸燕王陣營。
燕王也是這麼想的。
點了點頭︰「如果你——那麼想的話……那本王就成全你！」
顧川行那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陳墨低著頭品了口茶，沒去阻止。
他在心底暗笑一聲，太孫帶著醫仙谷進了燕王陣營。
這局勢真是越來越亂了。
已經偏離原劇情了。
哦，大概從他出谷的時候，劇情就已經變了吧？
就是不知道。
他這只蝴蝶會在這個世界掀起一場怎樣的龍卷風。
到底是秩序壓倒一切，還是自由解放眾人？
有點期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