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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的眉頭一下子擰緊︰「陛下, 對于學子們十幾年的努力,請您正經一點。」

皇帝頭立刻疼了起來。他這丞相挺好的,盡職盡責, 為國盡忠, 就是太容易較真了。

便把林稚水文章的第一卷遞給他︰「愛卿先看一看,看完再說。」

丞相接過來,——沒看內容,就先眼前一亮︰「好字!」視線戀戀不舍徘徊,好幾個呼吸過去了,都沒有從題目上挪。

他身旁是好奇的御史大夫,正撐著腦袋看, 幾息後,急不可耐地催促︰「楚丞相,您看完了嗎?我想看後面的內容。」

丞相微怔, 對于這篇文章, 便也升起了三分好奇,眼睫垂下, 視線從那一個個鋒利如劍劈的字上緩緩游過去,慢慢閱讀。

讀著讀著, ——來——為字形而疏——的眉心再一次皺起來, ——越皺越緊。柔軟的唇線恰到好處地抿起。

看完一卷,再往後翻,待瀏覽到主角——秦史忽悠始皇帝,被拜為國師那里, 促地一甩袖,利索的破空聲引來眾人目光。「荒唐!」丞相呵斥,「滿紙荒謬, 秦始皇何等人物,——被一書生以言語欺騙,許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做夢耶!」

御史大夫只覺得——己的心都——跟著那卷卷子墜落,連忙伸出手去接住,卻又不敢指責丞相,只好委婉地︰「我倒認為這不失為一則趣文,當真是趣味橫生,我已許久沒被文字牽動心神了。」

「市井之言,粗俗之意,難登大雅之堂!」

丞相眉眼生俊,然而那周身的古板卻是將姿容掩蓋,尤其厲聲斥言時,冷肅寡淡,常人如何——想起他今載也才三十二。

五十歲的御史大夫也想不起來,只覺得丞相跟他爹似的,特別是瞪眼訓人時,簡直他爹再生,仿佛下一刻就——指著宮里那株歪脖子樹,讓他跪到月上中。

然而,這文寫得太有意——了,御史大夫實在舍不得,硬著頭皮打擂台︰「丞相大人言重了,故事而已,何必強求其駢——儷六?——讓人看得入迷,便是一篇好文章,何況,林生文筆並未寡味,——典、修辭信手拈來……」

丞相打斷他的話,面容嚴肅如廟里泥塑︰「正是如——,他才不該——他的文筆去寫這些艷文,——乃小道。文以載道言志,不盡之意,該為‘忠、義、仁、信’,現于文中,使——眾讀之記之,方可教化于。」

御史大夫目瞪口呆,連著「哎呀」數聲,直呻∣吟︰「究竟是你五十歲,——是我五十歲?」

「你離五十大壽尚有半月,我們都不是。」丞相一板一眼說完,向皇帝伸出手。

皇帝︰「愛卿?」

丞相︰「陛下,余下幾卷呢?臣——未看完。」

皇帝順手遞給他,半是好笑,半是好奇︰「愛卿不是認為其庸人之——,不登大雅之堂?」

「不,臣只是可惜林生文采,——來寫——等文章,並未覺得他是庸人。」丞相肅穆糾正,隨後道︰「臣——看完文章,才——對癥下藥,等他到皇城後,方容易勸他迷途——返。」

說完,就低頭看了,一邊看,嘴里——一邊斥責,整座大殿里只回響著他的話,「不——所謂!」「淺陋!」「始皇帝怎會如——和善!」

嗯,噴著噴著就看完了。

皇帝︰「……」他竟一時間不——道,這到底是喜歡——是不喜歡?

作為九卿之首的奉常踏前一步,微微躬身︰「陛下,該請文昌星了。」

文昌星,主持功名,是文運的象征,不過,文昌星並非是一顆星,而是六顆星,這六顆星分別對應君子六藝,今日之試便是六藝中的「書」,其余五藝,由星辰夢中考驗。

皇帝淨手焚香,將試卷擺放身前,躬身一禮,「今,人族——子,敬請星君起座文昌宮,示個夢兆,令魁星現——」——

時已是夜晚,雲漢渺渺,燦爛清光,當——子一禮而下時,湯湯星河逐一暗下,唯有文昌六星散灑光亮,弘于霄極,每一次閃爍,皆明明人間。

精華所至,學子昏沉之間入夢,于試中,被星光修復暗傷、舊疾。

不論——不——成為三百內舍生之一,已是大賺。

皇帝上頭香,吟曰︰「上將在‘禮’——」

文昌六星,上將星大放光彩。

禮試進行。

「主——吉禮!」

吉禮祭——神、地祗、人鬼,而升舍試不會都考,只會隨機從三——中抽出一——,而後,比誰動作更標準,更合乎禮儀規範,更快地使大帝,小神或者先王、先祖顯靈。

上將星明明滅滅,待到它嘒——時,首名現高空——

林稚水。

國師抬首,微微搖頭,「與覡比祭祀,以卵擊石。」

身旁,林濛側過臉,眼帶擔憂︰「那會不會有人抨擊哥哥的成績?」

她哥哥有真才實學,但是,身為特殊體質,又不是他——控制的。

國師失笑︰「怎麼會,君子六藝,又不是只考一個‘吉禮’。」緊接著,細細給林濛說了升舍試夢中試的流程。

君子六藝除了已考的「書」,剩余皆——考,而每一藝其下,又分有各小藝,學子最終的成績,算的是個人綜合名次。

「五禮、六樂、五射、五御、六書、九數,接下來的試題可都不輕松,你兄長他未必——保持第一……」

話未落,五禮之一,凶禮結——出來了。

首名——

林稚水!

升舍試錄取三百人,然而,試中只顯首名。

便是——

寒窗苦讀十數載,一朝成名——下——!

國師眼露驚訝︰「怎會如——快……」發現凶禮一試中,喪禮、荒禮、吊禮、禬禮、恤禮五者,隨機抽中的是喪禮,她瞧向林濛,便了然了。

于別人,夢中舉行喪禮是將教學∣運——到現實,于林稚水,卻是將他的經歷復制一遍——盡管那時候沒有迎回林濛尸體,未曾進行喪禮,可他已在心中將喪葬禮儀排練了不下五十遍,甚至——過草人演練,就怕實戰時出現差錯,令妹妹走得不安寧。

而喪禮時的祭文就更不必說了,林稚水寫過不止一篇,在夢中,他只需——從中取一篇默寫出來即可。

「當真是塞翁失馬,焉——非福啊……」國師感嘆。

少年的挫折,組成了他的羽翼,只待時機一到,便御風直上青。

升舍試,五禮之第三禮,軍禮,首名——林稚水!

升舍試,五禮之第——禮,賓禮,首名——林稚水!

升舍試,五禮之第五禮,嘉禮,首名——林稚水!

「嘶——」人族各地傳出抽氣聲。

升舍試是人族大事,這個時候,大多數人會選擇熬上一整夜,看考試成績實況。

「前古未聞!一人拿走禮試五項首名,前古未聞啊!」

「——人必然家境頗豐!」

有人不解︰「為何說家境頗豐?」

又有好心人為其解答︰「學子們讀書院,皆有先生教授君子六藝,可時間緊迫,又不止只教你一人,一年中,你在課上輪到的單獨實踐指導,——有三次就該偷笑了。」

課上沒辦——多練,只——靠課後了,但,君子六藝何其多,十日一假,一年下來,你也就三十六————再加上過年前後放的六——假,——十二——,一課課平攤,一——一課剛好夠,然而,一——熟練出來什麼?

既然上學那一年不太可——練得很好,那就是上學之前學過,但是,沒錢找老師,你光看書,也很難——學,並且效率極低。

「當然,也說不準是他放棄了其余五藝,專練‘禮’。」

夢中考試的林稚水,並不——听到——界的討論。不然他就會驚訝,倒——真的被猜對了,最後那個月,他專門練過五禮。

軍禮是搞軍訓過程中,順便練習的。

賓禮與嘉禮,皆為西周禮儀,始皇陵的縑帛中記載有過程,他白日練兵,晚上便擠著時間練習。

「禮」試考核標準,除了完成速度——,——有「禮」的完整度,五千年下來,周禮再有記載與流傳,如今也免不了缺斤少兩,而林稚水卻是跟著正統的周禮練習,完成度——然極高。

當然,接下來的六樂和五御就沒辦——了,他對于音樂和駕車技巧,並沒有多加練習,也不是在這方面——縱奇才,——夠輕而易舉駕馭的——

界的人,隱隱松了一口氣,對嘛,這才是他們認識中的升舍試,每一項小試有著不同的人拿到首名,偶爾會出現兩次、三次同一個人,卻絕沒有人——夠連冠五魁首。

然而,他們再不想承認,卻——是不得不認可,那位名為林稚水的學子實在是——了個過于驚艷的頭,連冠五試,當真是——姿蓋世,才情無雙,導致後邊的六樂與五御,宣布首名時,——然提不起勁。

「貴相在‘射’——」

接下來,是貴相星主持的射禮。

「主——白矢試!」

白矢,即是箭穿靶子,剛剛露出白色箭頭,既考驗準頭,亦考驗力道的把控。

夢中,林稚水眸光逐漸凜冽,握起弓箭。

唱歌和駕車,他不熟練,但是,論準頭與把控力道,他絕不會輸給任何人,更別說,後來他有特意請教過郭大俠,認真磨練射箭技巧。

他——贏!

他一——拿到狀元!

考試不沖著第一去的,有什麼意——!

「中!」

利箭疾飛,穿了靶心,不多不少,剛好露出箭頭。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升舍試,五射之第一射,白矢,首名——林稚水!

升舍試,五射之第二射,參連,首名——林稚水!

升舍試,五射之第三射,剡注,首名——林稚水!

升舍試,五射之第——射,井儀,首名——林稚水!

雖名為五射,「襄尺」這一項並不需——考,畢竟只是一個與君射箭時需——遵守的規矩,考這個,和送分有什麼差別?——

界,抽氣聲——起彼伏。

「林稚水是怪物嗎?!」——

以為禮之一試五連冠已是終結,如今射試,卻是狠狠地扇了認為他到——為止的人地臉。

緊接著,是「數」試。

丈量土地,首名——林稚水!

——十題——對,——時十五息。

「——道在上,差不多一息一題,他不需——時間打算盤嗎?!」

算賬收稅,首名——林稚水!

——十題——對,——時十八息。

「他難道是哪個賬房的兒子?從小學算賬?!」

計算——體,首名——林稚水!

——率先算完石刻——文圖上一千——百三十——顆星辰位置與距度。

推演歷——,首名——林稚水!

——已推至一百——十二年後,限時︰一炷香。

「林稚水!林稚水!林稚水!」

「贏下他們!拿狀元!拿魁首!」

「三星之冠!不!拿——星!司中星,必得!」——

面人已完——瘋魔,他們喊著,叫著,期待著最後司中星主持的書試的結——,只——不是太拉胯,——次升舍試狀元,必然是林稚水!

林濛听著耳邊嘈雜的轟鳴,略帶不解︰「他們為何……」

國師輕笑︰「感覺他們太激動了,一點都不含蓄?」

林濛點點頭。

她也很高興,她也想——大喊來發泄激動,甚至想去城牆上掛紅紙,讓所有人都——道她哥哥有多麼厲害,但是,那是她哥,她興奮過頭很正常,其他人,為什麼——那麼真情實感為一陌生人賀?

國師模模少女的發,「——為,你兄長是古之未有。」

「什麼意——?」

「升舍試一年一度,往常,在榜單出來前,大家並不清楚誰拿了狀元,畢竟,除了文昌星,沒人——曉夢中他們的具體成績。可,這次不同,你兄長拿了三星之冠,而他沒拿到的二星,並未有人如他那般輝煌,由——推斷,他的總分是最高的,只——最後一試不是倒數第一,他拿狀元便有八成的把握。」

這個林濛清楚,但是她——是想不明白,這和別人激動有什麼關系。

國師微微一笑︰「不少人——夠看出來這點,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參與進了一場賽馬,看到一匹黑馬,——是恆古難有的駿馬,將後邊的馬兒遠遠甩了兩圈半,——然會忍不住激動。你應當沒去過城東的賽馬場,那兒——都是鬧聲,——是下注之人的喊聲。」

這——林稚水說,那就是他們被激起了腎上腺素,控制不住發熱的腦子,被調動起了情緒。

氣氛達到頂點,是在司中星宣布首名時。

文試首名——

林稚水!

整個世界都仿佛靜了一瞬,隨後,便是反彈,嘩聲砰然而止,比岩漿爆發更氣勢洶洶。

狀元不稀奇,稀奇的是連冠——星。

今夜,徹底沸騰了。

諸人亦——他們——己激動的原——————

事必然會記載在史書上,林稚水,只——他不做什麼叛國人奸之事,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清名,後人或夸之,或祟之,或鑒之,名垂千古,唾手可得!

他們,見證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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