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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李路行?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皇城一家糕點鋪里, 買糕點的白衣少年听著其他人的討論,一臉懵逼。

不是……你們就這麼給人定罪了,都不掙扎一——嗎?

包公審案頗多, 人情世故上, 可比林稚水清楚得多。「那褚貞必然平日和李路行無利益糾紛,又是表兄,能千里迢迢去尋他,想來平時關系亦不錯。血緣,親情,無利益糾葛,怎麼會有人懷疑他。」

林稚水點頭, 「這倒也是。」

某個殺母案里,兒子托言母親去旅游了,大半年沒用她的號碼聯系人, 親舅舅來詢問, 不也一樣信了佷子的話嗎。

血緣關系,有時候是最障目的那一片葉子。

而且, 論起動機來,的確是他自己比褚貞有嫌疑——他當時可是真的差點殺了李路行。

林稚水轉頭, 去與糕點鋪的老板說話︰「不知我可否先付了錢, 過幾日再來取糕點?」

老板自然是點頭的。

林稚水又問了李家地址,徑直走了過去。

阮小七︰「怎麼突然又不買了?」

林稚水嘆道︰「我本是想買來祭奠濛兒,但是,總不能扣著一頭屎盆子去找國師吧?」

也不知道國師什麼性情, 是不是她收斂了妹妹的尸骨,听聞皇帝將李路行視若親子,而國師, 說不準受了皇帝影響,也對李路行頗有好感呢?

「她不見我——好,萬一見了我,氣憤之——,不將濛兒還我……」林稚水月兌下頭頂斗笠,輕輕抱在胸前,露出一雙懶懶垂——,暗含鋒芒的眼,「先傷了妖族太子,又害死李家嫡子,再來一個國師,人妖二族都無我容身之地,我也很難辦的。」

說著「難辦」,少年的腳步分明沒有多停頓一——

字世界里隱隱傳來嘆息。

——本就是無法無天的性格,如今最親密的那根線斷了,真不知道以後他能由著性子,做出什麼來。

哦,不,林稚水的腳步還是停了。

李家到了。

或許是因為李路行的死亡,整個李家全被壓抑肅穆的氣息所籠罩,便連門房臉上都沒有絲毫笑容。

林稚水上前,非常有禮數地拱手,可說出來的話卻簡直像上門挑釁打臉︰「煩請通告一聲,就說林稚水前來拜訪。」

門房呆愣兩息,看林稚水的目光,便漸漸染上冰冷的殺意。

李家滿門習劍,就連門房都會幾手,而林稚水殺了李家嫡少爺,簡直像是一巴掌摑他們臉上,如今正主出現,怎不讓人憤怒。

林稚水平和地重復一遍︰「煩請通告一聲,就說林稚水前來拜訪。」

想到家主的話,門房硬邦邦扔——一句︰「等著。」轉身進門。

林稚水百無聊賴地靠著門牆,在另外一個門房的打量中,垂著眼楮,靜悄悄地站在那兒,手里——拿著一個九連環玩耍,等到主家之一出來時,他已經漫不經心地撤銷到第八個環了。

秋水長劍角度刁鑽地刺過來,勢要直鑽他心房。

門房將牙齒一咬,不敢出聲。

「叮——」

九連環的環身部分,精準地與劍尖相撞。少年慢悠悠抬起頭,笑——︰「看來你們家主的話,說出來就像放屁一樣啊。」

坐著輪椅的男人將劍一收,橫放膝頭,慢條斯理地︰「你說笑了,我只是想要檢測你是不是真的林稚水——貞兒剛回來,你就出現了,讓人懷疑……」

林稚水松開手,捏著的九連環叮叮當當落地,金屬與地板撞擊的聲音,恰到好處地打斷了男人的話。

「禮尚往來。」

少年劍若流星劃過,出勢極快,男人沒想過他在李家門口也敢動武,倉促間舉劍相迎,少年鋒芒擊中他劍身,登時一股勢道傳來,震得他悶哼一聲,險些月兌劍。

「現在呢。」林稚水語氣平靜地問。「我是不是真的?」

男人瞳光顫動︰「青蓮劍?!」

「你為什麼會有青蓮劍!」

林稚水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似笑非笑︰「怎麼,以你們的情報,——會不清楚我進過白玉京?」

「先祖他——」男人失聲。

清楚歸清楚,可誰能想到,祖宗的好處,會給了一個外人呢。

林稚水直言︰「我要看一看李路行的尸體。」

男人——也就是李路行的二叔,李家家主的二弟,李玄——情一冷︰「林稚水,縱然你是先祖傳人,李家也不會白白受辱。」

林稚水眉頭擰起︰「人不是我殺的。」

李玄明顯不信︰「不是你殺的,難道是貞兒殺的?」

林稚水淡淡道︰「不用非此即彼。」——沒有證據的事情,他也不會直接說出口。

李玄冷笑︰「你恐怕不知道,行兒從小到大,任性歸任性,可從未欺男霸女,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這事,是他頭一回的失誤——做了就是做了,我大哥也按著我們,不許我們來尋仇,你何必拿了好處,——想要——聲。」

林稚水皺眉,感覺和已經認定了一件事的人說不清,直接邁步,從他身邊踏過去,「我找你們家主說。」

那才算是李家目前少有的明白人。

李玄臉色一變。

他雖然不贊同林稚水的話,可卻也知道如果真讓林稚水見到家主,以家主的性子,說不定真的會允他去翻看行兒遺體。

那是褻瀆!李玄恨恨地想︰仵作是損陰德之人,林稚水此番作為,比損陰德更損陰德!

李玄︰「攔住他!」

劍僕們現身,將林稚水團團圍住。

林稚水環視一圈,揚眉,「試試?」青蓮劍出了鞘,劍尖拖曳于地,隨著他的前進,劃而地分。

劍僕們望著那柄象征青蓮劍仙的佩劍,皆不敢動手,林稚水走一步,他們就退一步。包圍圈是形成了,然而屁用都沒有,恐怕林稚水能頂著這個包圍圈,一步步走到李家家主面前。

李玄怒——︰「你們連我的話也不听了?」

一聲暴喝傳來︰「你才是連我的話也不听了!」

劍僕們跪——時,微妙地松了一口氣︰「家主。」

二長老能無視青蓮劍的地位,可他們這些劍僕自小培養時,都是對著青蓮劍的塑像,對著青蓮劍仙的畫卷宣誓對李家的忠誠,長年累月積出來的威懾力,使他們哪里敢對劍仙傳人出劍。

李玄受到了驚嚇︰「大哥!你不是受傷在床上躺著嗎!」他緩緩調轉輪椅,見到李家家主黑如鍋底的臉色,立刻解釋︰「我不是想尋仇,是他緊捉行兒不放,非要褻瀆他的遺體,我才讓劍僕們攔他。」

這話說得李家家主也生了不滿之心。

他面上不顯,只是斥道︰「胡鬧!自去宗廟里清水禁食三日!」

李玄心有不服,但是還知道在外人面前維護大哥的面子,低了頭︰「是。」

李家家主又掃向劍僕們︰「自去領罰。」

劍僕們垂首退走。

李家家主這才看向林稚水,生硬地扯開一個笑容︰「你就是林稚水?」

「您就是李家現任家主。」

「是我。」李家家主走近林稚水,至少表面上看十——友好︰「巨闕可好用?」

林稚水點頭,又拱手行謝禮︰「多謝。」不給李家家主過多誤會的機會,直截了當地︰「李路行不是我殺的。」

李家家主瞳孔緊縮︰「當真!」

林稚水只是舉起青蓮劍,——情嚴肅︰「我向師父發過誓,我的劍為正義,為道義,為人族而揮。為家妹報仇,合乎道義,但是,我會選擇光明正大地約戰他。而不是私斗。」

李家家主垂首,望著那柄被愛護得很好的寶劍,以他持劍近五十年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上邊沒有怨氣,沒有愧疚,更沒有屠戮過人命之後的血氣。

——湛湛若青天的劍身,清爽如清風自來。

「我信你。」李家家主沉甸甸地說,「但是,拿不出證據,李家其他人不會信。貞兒也算半個李家人,對行兒亦是素來真心,他賭咒發誓,行兒死絕前最後一個人見到的是他,並且——提到了你的——字。」

林稚水︰「听說國師擅長卜算?」

「國師的卦,不能輕易而出,尋常小封到無所謂,如這樣對前情一無所知,直窺機密的卜算,需要大耗元氣。不可能只為了我兒就做出此事。國師願,我不願,陛——也不願。她的卦該留給整個人族。」李家家主輕輕搖頭︰「何況國師閉關去了。」

「閉關?」

「她新收了一位徒弟,听聞天賦極好,是天生的擅長卜算,國師要為她打好基礎,特意囑咐,非大事不出關。」李家家主可不敢厚著臉皮覺得自己兒子死亡,屬于大事——哪怕是他,現在就猝死了,也沒辦法驚動國師。

林稚水點頭,很是平和︰「那我自己去查,您先不要把這事說出去,以防打草驚蛇。」

「可以。你有什麼事情盡管過來,我會吩咐——人,你來了直接找我就是。」

這位李家的現任主人,的確比其他人容易交流。

林稚水找個地方補了覺,深夜,帶上火折子去義莊。

李路行被逐出李家後,尸體只能屈就這地兒,林稚水輕而易舉就翻到了他。

然而,沒那麼簡單找到線索。

林稚水一掀白布,撲面而來的尸腐氣令他禁不住屏住呼吸。

那是一具已經開始液化的尸體,緩緩流成類草莓汁的液體,模樣渾濁。

「看來,褚貞用冰將他凍起來也不頂用,路途遙遠,八∣九月的天又夠毒,尸體終究是受到了影響。」

可惜他當時沒和褚貞同路,不然,說不定就可以在死亡沒幾天的時候,檢查尸體上的痕跡了。

隨即,林稚水把包公請出來︰「包待制,麻煩您了。」

包公道︰「為人除冤,是我準則。」

他們先用酒、醋潑洗李路行全身,使身體可能會有的損傷更好的出現,才——始——頭腳地檢查李路行的尸體。

「從口鼻里流出的血液泡沫並非黑色,不是中毒。」

「指甲與牙齒,頭發皆月兌落,舌頭伸出,死亡時間的確是近一個月。」

「除西門莊主造成的劍傷外,——有一——劍傷,應當是賊首致命的攻擊,全身無有其余刃傷。」

「只有一——傷痕,無其余掙扎痕跡,也不確定是否自盡。」

林稚水喃喃︰「沒有掙扎痕跡……」

他猛然抬頭︰「包待制,或許是熟人犯案,我們去找褚貞。不出意外,李路行的魂魄應該會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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