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石埋骨之地與山外有一段距離, 下山正趕上黑夜行路。一行人索性住進岩洞,決定次日清晨再啟程。閆清睡在洞口,與閻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喻自寬堅持外出守夜,時敬之與尹辭本該睡在岩洞最深處。
然而時掌門睡不著。
洞外夜色已深, 只留——一點稀薄火光。寅時近——, 時敬之沒有一星半點困意。他注視著尹辭的睡臉, 來回——索著此人睡前的話。
或許是想要沖淡「真身」的影響,尹辭簡單提——兩句自己的過去。他說的比民間傳言——籠統, 細節之處通通語焉不詳、一筆帶過。即便如此, 時敬之——是理解了尹辭不提的緣由。
他的狀況比記憶缺失——要麻煩, 對現況沒有絲毫幫助。
尹辭擁有清晰的記憶,僅僅是最近二百年的事。最初那一百年混混沌沌, 似真似幻,他自己也分不太清——
「遭了點罪, 期間生出不少妄想。我不是不記得, 是記得的片段太多,不知真假。」尹辭坦言道, 「從‘宿執’開始,我的記憶才相對清晰。此前,我也試著排查過腦袋里那些相對真切的身份,沒查出任何端倪。」
世間沒有任何記錄、傳言留下。那些過往飄飄渺渺,似乎只是妄想的一部分。
尹辭曾以為自己是哪座靈山下的平民匠人,哪個偏僻城鎮的孤苦乞兒。也曾以為自己是哪個不存在的仙門弟子, 哪個沒有記錄流傳的朝廷命官……就連時敬之听著,都覺得比起經歷,那更像極度痛苦下的虛妄想象。
按照陳千帆的記敘,二百年前的村落里, 「不滅之身」處于「瘋至痴傻」的狀態。二百年前應當發生——什麼極大的變故,導致尹辭陷入瘋狂。他瘋狂前的記憶或許還在,如今也藏木于林,分辨不得。
「所以後來我放棄——,換了別的目標。與其糾結沒有結果的過去,不如查清這體質的成因。」
時敬之發現自己無師自通——克制欲求之法。
他想知道二百年前尹辭身上的變故,可席卷而來的心痛和無力狠狠壓住了好奇。
他也想知道尹辭初遇自己時的目的——最初他們相遇時,尹辭彼時雙目虛無,他追求的絕不是「查清自己的體質」這樣平和的東西。
可是尹辭不明說,時敬之不問,只是安安靜靜地听。那只伴隨他一生的欲念凶獸老老實實趴著,沒有任何作怪的意思。
他一顆心里沒了復雜的計算與探究,只剩下一個溫軟念頭——
這是世——與他最親密的人。
時敬之瞧著熟睡的尹辭,一雙爪子不知道該怎麼放。他一——兒模模尹辭的眼皮,一——兒又按按尹辭的脖頸。好不容易安生一——兒,他又捻起尹辭的長發,牢牢繞在手指間,攥得緊緊的。
換做他們剛相遇時,他要是這樣上——,尹辭一準——醒。這——兒他這高人徒弟卻睡得極沉——尹辭面朝時敬之側躺,身子微微蜷縮,神態比發覺真相前——要放松。
時敬之實在是抓不到睡意,索性放棄。他凝視著尹辭的眉眼,發現自己將那駭人真身的模樣忘得差不多。
從發現真身,到相對而眠,時掌門一鼓作氣,再而羞,三而樂。他在被子里烙餅似的翻了幾翻,後知後覺地樂——一整晚。
寅時將至,尹辭早已養成習慣,哪怕睡得昏昏沉沉,他也曉得時敬之要起床。時敬之只見這人展開蜷縮的身體,擺出一副風淡雲輕的標準睡姿——
尹辭正面躺著,整個人繃得溜直,看著就莊——無比,充滿高人氣息。
時敬之︰「……」
這人先前為了當個「完美長輩」,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要不是失眠一夜,自己估計要被一直誤導下去。
不過尹辭自個兒挺完尸,似乎也迷迷糊糊察覺到了什麼。時敬之眼看尹辭動作一點點軟化,他再次蜷了起來,一條胳膊搭上——時敬之的腰。
他模模糊糊嘟噥幾聲,十分不客氣地把時敬之摟進懷里,明顯沒有松手的意思。
時敬之一顆心差點從喉嚨里蹦出來,本欲滿足的充實感瞬間沖到頭發絲與腳趾尖。他又開始快樂地抬手比劃,尋找一個最合適的相擁姿勢。
怎麼抱才能更親密些?時敬之一只手繼續握著尹辭的黑發,另一只手從尹辭脖頸虛虛劃到肩膀,又隔空撫到腰上。時掌門練——這麼久的武,更復雜的動作也做過,他可從未這樣猶豫不決。
然而就在時掌門樂此不疲地比劃時,不遠處的目光刺得他後頸一毛。時敬之扭過腦袋,瞧見——閆清一臉被雷劈——似的表情。
師徒情深常見,情深到摟在一塊兒發絲相纏的,世——真沒幾個。
清正如太衡,莫說這般黏成一個,師徒同榻就已屬不敬。可惜時掌門的臉皮厚度因人而異,面對閆清,他的做戲的水平直線——升。
剛與閆清對上眼,時敬之瞬時化身白爺二號,嚴厲的眼神中透出些理直氣壯來。
可憐閆清心性直,一下子被時掌門拐進自我懷疑的溝里。他茫然地站——兒︰「掌門,阿四來了,說是有要事要報。」
時敬之正被抱得舒心,他哼哼幾聲,著實不想起︰「不是說好了山下集合嗎?」
「烏血婆沒了。」
時敬之噌地坐起身。他忘——里握著尹辭的頭發,就這樣把徒弟一起薅醒。
尹辭睡得沉穩,何時感受過被人突兀扯醒的滋味。清夢被擾,尹魔頭戾氣瞬間炸了半截,臉上露出些許殺氣。然而看清身邊人後,那股子戾氣自行散了下去,甚至還飄——些滿足——來。
尹辭恍惚地唔——聲,連發梢都沒有抽回,就這樣緩緩躺了回去。此人躺倒時還不忘以小腿壓著時敬之,示意他多待——兒。
時掌門很是受用,他以發絲繞著——指,連帶著口氣都綿軟了些許︰「大清早的,叫蘇肆別胡鬧。」
他眉目間多——些罕見的柔和,閆清盡管看習慣了兩人的臉,但沒接觸過這等怪異的氣氛。他拿不準自己該不該退開,只好干巴巴地重復道︰「烏血婆真的被殺——,赤勾教的——徒正快馬加鞭回總壇。」
「你說什麼?」尹辭嗖地坐起,終于清醒。
這回所有人都沒——睡意,不消一炷香,一行人便在空石墓前集——合。朝陽之下,杏花尤其燦爛,杏花樹下的人們卻面色沉——得花樣百出,也就枯山派師徒——沾點輕松。
添了蘇肆與沈朱,七人席地而坐。
蘇肆抱著白爺,一人一鵝疲憊不堪。沈朱坐在他身邊,表情一片暗沉,連肩膀——的麻雀也不動彈。
「我來說吧。」沈朱瞥了眼神色不定的蘇肆,嘆道。「山邊那群呆瓜——在調查請神陣,沒什麼進展,我便去棲州打探些風聲,順便幫幫蘇肆弟弟。烏血婆被人割喉于總壇,我們親耳听到此事。」
她目光掃過閻爭與喻自寬,意味深長地補——句︰「赤勾教的少——主被一同殺——,也是割喉。」
閻爭嘶地吸了口氣︰「死在總壇?先前柴釁也使人暗殺過赤勾教高層,他們的總壇防備甚好,堪稱銅牆鐵壁,根本動不得。」
「烏血婆是當之無愧的頂級高——,殺她可不容易。做得如此絕,怕不是內部人動的。」喻自寬沉聲道。
「事出突然,遇害境況與覺非方丈相似。或許也是雙生根所為,要——雙生根,殺人于千里之外也不難。」蘇肆看著面前的泥地,頭也不抬道。
說罷,他又盯著地面發起來呆。閆清與時敬之對了個視線,將覺非方丈身死時的狀況說與了陵教二人。
「雙生根確實好用,只是要求苛刻——雙生根要生效,須得讓人囫圇服下妖根,——要取血。烏血婆出了名的謹慎多疑,我听柴釁提過。凡是可疑的吃食,她一概連踫都不踫。」身為魔——主,閻爭對雙生根一物並不陌生,一點就透。
閆清沉——道︰「這幾位不比源仙村村民,要讓這麼多老前輩服下雙生根,比取血——難。」
血可以靠刺殺、比試,甚至于買通僕人取得,雙生根卻要囫圇吃下去才頂用。幾位高人不張嘴,幕後黑——能硬塞進他們嗓子眼里?
朝陽徹底升起,最後一絲紅意也褪去。這個小小的——議陷入僵局,一時無人吭聲。
最後還是時敬之開口︰「其實听當初陳前輩的說法,戚掌門很可能也中了雙生根。此事詭異,比起如何做到,——是先看看目的所在——」
閆清聞言愣了——兒,轉頭瞧向閻爭︰「為什麼你——活著?」
閻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就算用請神陣,你也有正好下山、躲過一劫的可能。陵教那般混亂,接觸你不算難事。在你身上也下個雙生根,不是最穩妥的做法麼?」
閆清表情老實茫然,吐出來的話又冒出幾絲魔頭後裔的味道。
「要說你年輕少外出,不好動手……赤勾教的少,咳,少——主被養在教內,連赤勾自己人都接觸不到,應該比阿爭你更難下——才對?」
這句話卻不是單單問閻爭。
蘇肆怔——怔,看向自己的雙。半晌後,他才悶聲插話道︰「可能是丹丸。」
其余六人齊齊看向他。
蘇肆沒有與任何人對——視線,只是埋頭道︰「習武之人,多少都會吃些靜心理氣的丹丸。丹丸都是囫圇吞下去的,要是把雙生根藏在丹丸里,或許做得到。」
蘇肆逃——這麼多年,一早就曉得自己有替身。他的替身是個出身普通的下僕,年紀身形與他相當,笑起來有點憨厚。當年蘇肆怕烏血婆給他下亂七八糟的藥,烏血婆賜下的丹丸他踫都不踫,全進——替身的肚子。
被關在教中時,蘇肆也一直堅持自己燒吃食,難吃歸難吃,活命好歹沒問題。這樣說來,世——沒有比他更好的參照人。
閻爭恍然︰「柴釁沒把我當回事,確實沒給過我任何丹藥。」
時敬之擰起眉︰「這麼多人都吃一——,——能保證源頭一致,不至于讓烏血婆懷疑的……」
他突然止住話頭,尹辭像是與他想到了一處,兩人幾乎同時撲向自家包裹。然而——是尹辭快了一步,他撥開近幾日翻爛的見塵寺記錄,取出個小瓶。
那是覺非大師給枯山派的小小贈禮。
【太衡為謝本寺保管寶圖,特地送——沉心丹一顆。此物安心定神,為太衡之寶。】
尹辭將藥丸倒往——心,那丹藥散發著清心凝神的淡香,光是氣味就能讓人心生親近。喻自寬瞬間認出了這東西,倒抽一口涼氣。
沉心丹為太衡靈藥,太衡派存的不算多,除了——要門人練功出岔、走火入魔,只有掌門和極小部分長老有資格取用。太衡偶爾——拿出一兩顆,贈與其他門派的高層,以示禮節或謝意。
太衡清名數百年,從不做下毒這——腌事。再說這藥進——藥瓶,十來年不開封都是常事。確定藥封無恙,就連魔——也不——懷疑有詐。
當初臨近走火入魔,尹辭到手過一顆。不同于那些小心翼翼待它的人,尹辭直接把它給嚼了——結果這丹藥雖然凝神有奇效,對于他的痛苦半點用都沒有,尹辭雖然有幾味藥沒吃出來,也沒有執著于弄清它的成分。
當初尹辭就覺得口感有點怪。不同于其他丹藥,沉心丹芯子毛毛糙糙,像是裹——沒打碎的草藥。
如果里面加——囫圇的雙生根,那怪異的口感就說得通。
但那至少是幾十年前的事。幾十年來,沒听說過哪位掌門死得如此蹊蹺。比起預先預知要謀害誰,幕後人更像廣撒網在先。等時機到了,再專門收拾目標便好。
……與那源仙村的做法,幾乎一模一樣。
尹辭指尖使力,藥丸一分為二。果然,藥丸中央團著一團干草根似的物事,那團細根原本被壓得極緊,一朝散開,根絲展得比尹辭巴掌——大。
時敬之心有余悸地吞——口唾沫。幸虧尹辭在身邊,他心情舒暢得很。否則死期漸近,他一天比一天暴躁,指不定這玩意兒就進——他的肚子。
喻自寬的表情也變——幾變。
他注視——兒一頭白發的閻爭,又盯了好一陣尹辭——心的沉心丹,半晌才下定決心︰「這確實是我派沉心丹,外頭的藥封也對得。戚掌門德高望——,此回命喪此事,我原本不想懷疑自家人……但那請神陣的由來,沒準說得通。」
時敬之擦擦冷汗︰「請。」
「沉心丹是我派第一任掌門所創,調制要求極高、器具精密難尋。那位掌門不想讓太衡走煉丹的路子,索性只保密藥方,將沉心丹的煉制托與引仙————自從太衡派創立,便一直如此。太衡收到丹藥後要驗藥,既然從未暴露,太衡中……太衡中或許有引仙——的人。」
「此回尋戰陣,我跟蹤太衡高層,以太衡長老身份與宓山宗接觸,收到的卻是引仙——的請神陣。宓山宗每次派遣的門人都不固定,難以做——腳。唯一有可能察覺到我的,只有太衡人士……找機會將我的戰陣掉包,行得通。」
尹辭把玩著——里的丹丸,表情沒有陰沉,反而明朗——不少︰「多謝大俠直言。」
幾片杏花花瓣落下,雪片似的沾上尹辭的長發,時敬之順手拂去花瓣,也笑得頗為安心︰「太衡暗流涌動,引仙——目的不明。四大門派皆遭大難,群龍無首,江湖——徹底亂為一鍋粥。兩位——請低調行事,竭力保存自己。」
喻自寬、閻爭︰「……」
怎麼回事,這話題明明無比沉——,——極有可能牽扯到朝廷與國師。這師徒倆處于漩渦中心,看起來卻仿佛提前過年似的。
「不過在下有一事相求。」時敬之笑得更和氣——,「閻教主,你——得的佛珠寶圖,是否在你——?拓出來的也行,在下不挑。」
「有是有……」
「甚好——請喻前輩用用太衡路子,找個由頭讓山——的太衡人士發現它們……太衡快要湊齊寶圖了吧?」
喻自寬揚起眉毛︰「二位——里寶圖不少,如今得——‘鑰匙’,自己拿著豈不更好?」
「比起乖乖找視肉,我派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時敬之握緊玉眼,那玉眼被他的體溫浸透,——感與真眼無異。「反正太衡沒有鑰匙,到時還是會來尋我們。」
尹辭意味深長地補——句︰「今日之事,——請二位就當全然不知。喻大俠本該死于陣中,兩位今後行動,——請牢記此事。」
枯山派一行人就此溜下山,幾日後,太衡又得寶圖的事情傳遍江湖。競爭對手紛紛陷入亂子,只有太衡——存——一絲底氣。看這狀況,視肉已然是太衡派的囊中之物。
至于那日掀起波瀾的枯山派——法陣到現在還沒查清,究竟是枯山派自導自演,——是好心救人,時間一日日過去,漸漸沒人關心。畢竟這個ど蛾子門派——頂著幾樁血案,為他們說話沒有半點好處。
當然,枯山派本身也不怎麼委屈。眼下時掌門正帶著愛徒與門人,在棲州某家酒樓里……吃大餐。
時敬之取——些銀錢,特地定——最好的閣子,叫了不少好菜。一桌好菜葷素俱全,色澤鮮亮,其中幾道——是尹辭借廚房做的,香氣燻得人腦髓都要化成湯汁。看那滿盤雞鴨魚肉,任誰都知道這一頓價值不菲。
時掌門這只鐵公雞突然長出雞毛,不說蘇肆閆清,沈朱都驚得不輕。
她回想了一圈,只覺得最近除了拿到視肉鑰匙,貌似沒別的好事——江湖血案接連不斷、人人自危,枯山派腦袋頂上不知道堆——幾盆髒水,視肉眼看又要被太衡奪走。
怎麼看都不到下血本慶祝的時候。
「來,都吃!」時掌門夾——一筷子肉,豪氣沖天道。「如今咱們得——個確定的敵——,實在值得慶幸。」
……听听,這是什麼屁話!沈朱欲言又止,求救地看向尹辭。尹辭向來比時敬之穩重,興許能把時某人歪到天邊的——路救回來。
誰知枯山派大弟子助紂為虐,尹辭往便宜師父碗里添了塊肉,表情平靜無比。
沈朱︰「……」
閆清在發呆,望向時敬之的目光有些驚恐,仿佛在質疑此人是否被奪舍。烏血婆死後,蘇肆又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接茬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落到了沈朱腦袋。
沈朱忍辱負——地捧場︰「什麼敵——?」
「引仙——!」好容易等到接茬的,時敬之雙眼發亮。「我們所查之事,歸根結底是一件事。先前我——擔心線索繁雜,與尋求視肉不可兩全。現在沒——這個顧慮,爽快得很。」
說完,他——特地看——眼身邊的尹辭,眼里的笑意險些溢出來。
「閻不渡當年去過引仙——座下的源仙村,又提及被仙人贈與視肉。仙人、視肉、引仙——瓜葛不小,這是其一。引仙——往沉心丹里加——料,老早就在武林諸位高——身上做下——腳,這是其二。」
「視肉此刻現世,各門派掌門接連故去,絕非巧合。與視肉爭奪相關的一切,處處都有引仙——的影子。要我們繼續乖乖尋求視肉,豈不是成——他人掌中的玩物?」
沈朱皺起眉︰「玩物也好,陰謀也罷。不找視肉……你不想活——麼?」
「太衡——幫我們尋到。太衡水深,視肉到了——,他們也不——很快處理掉。」
尹辭抬起眼,接過話茬。
「要是那東西有用,我們就奪來。要是無用,正好省得浪費時間。」
以視肉爭奪為引,請神陣為薪,縱霧山傷亡本該更嚴。添上烏血婆之死,整個江湖——就此混亂。盡管枯山派保住見塵寺,救下——縱霧山不少人。他們頂多將混亂時點後延,並未徹底破局。
明知有人早有預謀,——要梗著脖子蹚渾水,時敬之等不起。
打蛇打七寸。欲子事關國師的「百年大業」,視肉與國師的引仙——牽扯不清。自己不死不滅的身份,順著肉神像、視肉等線索往——,盡頭——是引仙。
尹辭握緊——中的筷子,時敬之不知何時伸——過來,握住尹辭的左手。
是時候把他們從神祠中拖出來,讓這百年的邪異之物見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