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臉上神色淡了下去, 他們剛來廬州府衙,在里面查了個火災現場的功夫,藏劍山莊就知——他們的行蹤了——府衙盯得這麼緊,莫非, 那三個刺史之死和藏劍山莊有關系?
李朝歌想——潛淵劍——是從藏劍山莊出去的, ——抱了試探的心, 問︰「莊主客氣。但我等是朝廷中人,和江湖素無往來, 叨擾貴莊恐怕不妥。」
「公主這是說什麼話。」洪城源大手一揮, 豪氣沖天——, 「江湖兒女廣邀八方來客,公主等人遠——而來,是廬州的貴客。我等作為廬州——派,本就該盡——主之誼, 怎麼會叨擾呢?」
李朝歌——頭, 和顧——恪——視一眼。顧——恪微不可見點頭,李朝歌放了心,便說︰「好。多謝莊主。」
洪城源一口應諾,熱情——讓人在——方給李朝歌帶路。李朝歌打——周劭——︰「你去找白, 告訴他我們要去藏劍山莊, 勿要走錯了——方。」
白千鶴剛剛出去訂飯了,李朝歌這樣和周劭說,一是告訴白千鶴他們今夜的住所, 二來, ——是提醒白千鶴。
萬一白千鶴和藏劍山莊有過節,趁現在易容,還來得及。
周劭心領神會, 牽馬走了。李朝歌帶著莫琳瑯上路,——翻身上馬,視線一掃而過,見身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胳膊上綁著繃帶。
李朝歌面不改色,問︰「這位少俠怎麼了,右臂受傷了?」
青年人撫了下肩膀,——著李朝歌不好意思——笑笑,說︰「是。我練武不精,不——心傷——的。」
莫琳瑯——跟著看過來,——掃過——方右臂,默然不語。李朝歌心里笑了一聲,——昨天剛剛打傷一個蒙面人,今日,藏劍山莊莊主身邊的人右肩膀就受了傷。委實巧合。
洪城源听——李朝歌詢問,走過來,說︰「這是鄙人大徒弟,名華凌風。」說著,他指向身邊另一個身材細瘦,看著有些機靈圓滑的人,說︰「這是二徒弟,任放。」
李朝歌目光靜靜打量過去,任放看——,笑了笑,抱拳——︰「參見盛元公主。」
他的舉動看起來大大方方,和他行動不便的師兄形成鮮——比。李朝歌什麼都沒說,輕輕點頭——︰「謝莊主款待。請——方帶路吧。」
藏劍山莊建在山上,依山傍水,草木蔥郁,風景十分漂亮。他們進入藏劍山莊的界碑後,又走了好長一段山——,才終于看——山莊大。
李朝歌進入——莊子里,大概掃了一眼,說︰「莊主的山莊修得不錯,應是請了名家吧?」
「是的。」二徒弟任放听——,忙不迭接話——,「師父經營有——,藏劍山莊的收入比老莊主時擴大了三倍不止。師父——年——請來江南園林大家,專——給山莊算了風水,重新擴建修葺——今藏劍山莊別的不敢說,——起家宅基業,絕——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公主若是早幾年來,看——的可不是現在這副秀麗模樣,這一切全是因為我師父。」
「任放。」洪城源呵斥——,「在公主和顧大人面——,不得亂說。」
洪城源雖然嘴上呵斥,可是看他拈須的表情,分——很得意。李朝歌輕輕一笑,——︰「莊主經營有方,若是將來有機會,想和莊主討教一二。」
「公主客氣,鄙人惶恐。」洪城源抱著拳連連推辭,「若是公主有需要,在下知無不言,不敢當討教。」
說話間,正——里面走出來一位婦人。婦人皓腕凝霜,膚——凝脂,年紀應有三十上下,但還維持著二十歲年輕少婦的相貌身段。美婦人雙手交疊,盈盈下拜︰「妾身見過盛元公主,見過顧大人。」
李朝歌猜想這位就是莊主夫人,果然,洪城源——說︰「這是賤內,讓公主、顧大人見笑了。」
李朝歌和顧——恪——禮︰「莊主夫人。」
美婦人溫婉笑著,說︰「妾身姓盛,閨名蘭初,公主和大人喚我二娘即可。」
顧——恪微怔,姓盛?顧——恪雖然和江湖沒什麼來往,但是藏劍山莊這——涉足過兵器生意的,早就被朝廷記錄在冊。顧——恪隱約記得在哪里看——過,上一任莊主,就姓盛。
盛這個姓氏不多見,盛蘭初和老莊主是什麼關系?
顧——恪這樣想著,便問︰「我記得老莊主便姓盛,不知夫人和老莊主……」
「是妾身父親。」盛蘭初雙眼——盈盈春水,——望了眼洪城源,柔柔——,「這是妾身師兄,幼時妾身曾跟隨父親學武,在師——中排行二,莊里人便稱呼我二娘。只可惜不成器,武功不及師兄十分之一。」
果然是父女關系。就和世家貴族喜歡結姑表親一樣,盛蘭初和洪城源這——師兄妹成夫妻的配——在江湖中——很流行。李朝歌沒料——他們還有這麼一層關系,畢竟听——面人的話,李朝歌還以為老莊主是洪城源的父親呢。
沒想——,藏劍山莊原本竟是盛家的資產。
洪城源打斷——話,說︰「盛元公主和顧大人遠——而來,讓貴客站在——面說話——失禮了——位快請里面坐。」
顧——恪和李朝歌走入正堂,賓主落座後,洪城源說︰「今日公主和顧大人入住藏劍山莊,實在讓敝莊蓬蓽生輝。許多人都想結識二位,今夜在下和其他——派掌——設了接風宴,望二位賞臉。」
「謝莊主,但我還有任務在身,不宜聲張,便不去了。」顧——恪——絕。他連顧裴氏的面子都不賞,更不必指望他顧忌一個陌生人的顏面。李朝歌想了想白千鶴,說︰「我——要隨顧寺丞查案,恐怕沒空赴約。謝莊主和掌——人好意,接風宴就不必了。」
顧——恪和李朝歌都很——確——拒絕,洪城源有些不高興,但是在座這——個人一個是公主,另一個是大理寺命官,听說家里背景深厚。洪城源就算在廬州說一不二,——不敢管——公主和大理寺頭上。
洪城源只能說︰「——是,公主和顧大人遠——而來,應當好生休息,是在下疏忽了。我已經讓夫人給二位準備好房間,在下這就讓人送二位貴客——房休息。」
盛蘭初聞言站起來,親自引路——︰「二位請這邊走。」
盛蘭初將他們送——入住的——方,說︰「這邊是顧大人的房間,這邊是盛元公主的,公主的侍女和侍衛在後面。敝府簡陋,比不上東都,請二位海涵。」
李朝歌掃過院落,——的住所說是一個房間,其實是一個跨院,庭院里——著不知名的花樹,——刻正開的燦爛。在花木掩映中,矗立著一座精致的二層——樓。
背後還有一——水環繞,歸入後方的湖泊中。李朝歌看了看,顧——恪的院子在——旁邊,莫琳瑯等人的住所建在湖邊,和——隔著半——水面,不遠不近,遇事可以很快趕過來,平時——互不干擾,可以說剛剛好。
李朝歌很滿意,這個院子因——制宜,渾然天成,可不能算簡陋。李朝歌說——︰「多謝夫人為我們準備住所,有勞。」
「能為公主和顧大人效勞,是妾身的福分。」盛蘭初微微行了個萬福禮,說,「妾身知——山莊不能和京城比,——果下人有什麼不周全的——方,請二位多多包涵。公主和顧大人遠——而來,舟車勞頓,妾身就不打擾二位休息了,先行告退。若有事情,公主只管派人吩咐妾身便是。」
盛蘭初說完後盈盈出——,李朝歌目送盛蘭初離開,在盛蘭初即將出——時,顧——恪突然問︰「我們在路上听聞藏劍山莊的家傳之寶丟失了,名字似乎叫潛淵劍。既然是家傳,那便是夫人父親的東西了。不知,夫人是否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
盛蘭初身形頓住,——頭,柔和——笑了笑,說︰「潛淵劍確實是父親的藏劍,但並沒有——人傳的那麼神,只是一柄普通的古劍罷了。說來慚愧,藏劍山莊時常遭賊,潛淵劍興許是被什麼——毛賊偷走了。師兄已經派人去找,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區區家丑,不敢勞煩公主和顧大人。」
顧——恪微微一笑,並不勉強,說︰「好,夫人有數便可。若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夫人盡管直言,不必客氣。」
盛蘭初——謝,隨後娉娉裊裊出。等院子里沒有——人後,莫琳瑯說︰「他們莊主盛氣凌人,不可一世,沒想——他夫人倒還溫溫柔柔的。」
李朝歌說︰「畢竟是老莊主的女兒,從——當千金——姐養,自然不一樣。不過……」李朝歌看向顧——恪,問︰「你為什麼要幫——找劍?」
李朝歌語氣中頗有質問之感,像極了妻子質問給美女幫忙的丈夫。莫琳瑯默默閉嘴,而顧——恪不慌不忙,用帕子清理掉石凳上的浮塵,說︰「沒什麼,只是覺得時間——巧合而已。潛淵劍不該出現在這里。」
李朝歌坐——顧——恪——面,問︰「你怎麼知——?」
顧——恪輕輕嘆氣︰「我以為你出——,會多少看一下朝廷卷宗。兵部檔案中有記載,藏劍山莊——其名,原本是鑄劍的,和朝廷、江湖都有來往,負責給這——者打造武器。後來朝廷——鹽鐵的把控進一步收緊,再加上鑄劍辛苦,沒多少油水,等洪城源接手後,藏劍山莊漸漸不再做兵器生意,而是轉行經商。洪城源辦了好幾家酒樓、客棧、商行,他的時運——確實不錯,投什麼賺什麼,——今,他已經是廬州最富的人了。」
李朝歌算了算時間,說︰「——就是說在老莊主那一代,即盛蘭初的父親時,藏劍山莊還鑄劍,但是從洪城源開始,藏劍山莊注重經商,而將老本行徹底廢棄了?」
「可以這麼說。」顧——恪點頭,「兵部記載,老莊主一生嗜劍——命,平生僅有的愛好便是鑄劍和藏劍。他收藏了許多名劍,江湖上皆知他愛劍,若有什麼兵器消息,——會高價買給他。潛淵劍由——輾轉——他手里,——不奇怪。」
剩下一句顧——恪沒說。相較之下,潛淵劍是怎麼現世的,才——正奇怪。
李朝歌听後點點頭,然後問︰「是很有——理。但就算潛淵劍——的在他們手里,又怎麼樣呢?一柄劍而已,還能自己去殺人?」
顧——恪沒說話。李朝歌不知——潛淵劍的習性,故而不當——事,但顧——恪知。
若老莊主收藏的是——的潛淵劍,那三位刺史之死一事,就非常麻煩了。
他們現在知——的信息——少,來來——猜不出什麼,顧——恪——︰「現在還不能定。等——日打探了消息後,再做打算。」
為今之計,只能這樣了。他們正坐著,白千鶴和周劭從——面——來了。白千鶴大咧咧攤——座椅上,——著茶壺,咕嚕嚕灌了一壺茶︰「累死我了。幾年不見,藏劍山莊又變大了。姓洪的——會做生意了吧,這些年——底——了多少財?」
白千鶴一通牛飲,李朝歌等他喝完了,才——︰「莊主夫人剛剛才說過山莊招賊,現在你就來了。你之——偷東西時,行蹤打點好了嗎?我們要在山莊住很久,可不要因為你節——生枝。」
白千鶴豪氣——一揮手,說︰「放心。我上次來是易容的,江湖上知——我——容的人沒多少,不用擔心露餡。」
白千鶴人品不怎麼樣,但作為一個賊,業務能力還是毋庸置疑的。李朝歌多少放了心,告誡——︰「這段時間——心點,不要惹事。」
白千鶴飛快點頭︰「我知。我比你更怕被他們認出來。」
李朝歌余光掃過顧——恪,突然問︰「你的易容術靠譜嗎?易容畢竟不能和——容比,你確定不會被人看出來?」
顧——恪听——,垂眸了然——笑了笑。李朝歌問白千鶴易容是假,想詐他,才是——的。
可惜了,顧——恪根本不是易容,並不怕——詐。
白千鶴一個賊的尊嚴受——質疑,頓時不樂意了,嚷嚷——︰「這話我就不愛听了。想我白千鶴縱橫江湖十余年,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江湖上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白千鶴後面大吹牛逼,李朝歌懶得听,一律跳過——注意——顧——恪非常平靜,完全沒有被人識破的緊張感。而白千鶴大吹特吹,——沒——顧——恪表露出什麼異樣。
李朝歌開始懷疑了,顧——恪——底是不是易容?李朝歌不信白千鶴吹噓自己的那些鬼話,但白千鶴說自己擅長易容術,李朝歌還是信的。連白千鶴都看不出來,世上——的有這麼高——的□□嗎?
還是說,這是某——幻術?
李朝歌又陷入混亂中。在場人和那些不諳世事的——姑娘不同,幾乎沒人買白千鶴的賬,白千鶴才吹了個頭,其他人就紛紛找借口離開,連李朝歌——轉身上樓了。白千鶴沒有觀眾,自吹自擂很沒有意思,沒多久,悻悻收場。
山中無歲月,等——了夜晚,山莊很快寂靜下來,唯有一輪——月懸掛半空,灑落滿——銀輝。李朝歌洗了澡,換了衣服,——坐在閣樓上看月亮,不知為何,胸口那——傷疤開始泛疼。
以——天氣陰冷時傷口——會痛,但是沒今日這麼強烈。李朝歌忍了一會,被這——細密綿長的痛意折騰得心煩,干脆取了劍,從欄桿上一躍而下,跳——樓下練劍。
李朝歌踩在花樹上,樹枝輕輕一顫,頓時抖落漫天花瓣。細碎的花瓣洋洋灑灑,李朝歌落——上,劍刃微轉,頓時將身——的落花整整齊齊削成——半。
李朝歌因為傷疤上的痛意,練劍時無意用了——氣。劍風過處,花瓣應聲而碎,飄飄灑灑越飛越多。李朝歌一時沒收住,一劍劈向牆壁,李朝歌意識——自己用力過大時已經晚了,劍風帶著凌厲的殺意,擊碎牆壁上的磚瓦,直接朝隔壁的一株古樹飛去。
李朝歌張口欲要提醒,心里已經在想,——要是把藏劍山莊的樹砍斷,賠錢應該可以了事吧?劍氣即將接觸——樹干時,拐了個彎,飛——後面湖上,沒一會就消散了。顧——恪站在隔壁藤架下,一身白衣,在深沉濃重的綠意襯托下,幾乎像是在——光。
顧——恪隔著牆壁間的缺口注視著李朝歌,十分無奈,問︰「你在做什麼?」
李朝歌心想——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傷口一直在疼,分散了——的注意力。李朝歌干脆跳過牆,湊——近——看了看樹,——現果——毫——無損。
李朝歌呼了口氣,——︰「——好了,不用賠樹了——時候這麼大一棵樹倒下來,賠錢事——,你要換住所才比較麻煩。大晚上的,畢竟不好給主人家添亂。」
「你——知——你在添亂。」顧——恪沒好氣。他見李朝歌大晚上練劍,以為——例常——瘋,沒做理會。萬萬沒想——,李朝歌摧殘自己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夠,還要來拆他這里的。
李朝歌自知理虧,沒做反駁,乖乖認了。這時候胸口又傳來一陣細密的痛,李朝歌攏了攏眉,不動聲色壓下。顧——恪察覺——不——,沉聲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