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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李善等人出宮圍獵, 孩子們離開後,紫桂宮仿佛空了一半。午時,皇帝和天後听說太子和公主們回來了,只不過在馬球場比賽。皇帝一听來了興致, 和天後一起到馬球場圍觀。

他們大概——比賽過半的時候來的, 皇帝沒讓人通報, 悄悄帶著天後上了看台。皇帝一邊看,一邊和天後點評︰「裴家果——子——方, 裴紀安在場上處處照顧李常樂, 球技馬術也不錯, ——個將相之才。」

天後同樣很滿意裴紀安的表現,準女婿對自己女——深情不二,哪個丈母娘看了不高興?李常樂——他們從——捧到大的明珠,放在手里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天後最牽掛的——就——給李常樂找個好夫家,好保護李常樂一——無憂。李常樂什麼都不需要付出,她唯一需要做的就——開開心心長大,然後讓另一個男人接過父母兄長的任務, 繼續寵她。

皇帝——男子, 注意力很快被比賽吸引走,津津——味地看著眾年輕郎君打馬球。天後看了一會,留意到一個異常。

李朝歌為什麼在後面?李朝歌被隱士高人收養長大, 按——理, 她的騎射應該遠超于洛陽這些貴族——男——女才。她為什麼不搶馬球,而——每次都往偏僻的角度沖呢?

她想做什麼?

天後又看了一會,發現李朝歌基本圍著裴紀安走, 而另一個穿白衣的男子,總——跟在裴紀安幾步遠的地方。不知為何,他們兩人搶球時常撞在一起,然後兩個人就雙雙掉隊,誰都沒法去搶球。

天後最開始以為這——戰術,李懷隊里出一個最弱的,沒皮沒臉拖住對方最強的,這樣其他人就可以大展身手——天後看了一會,覺得不像。

按李朝歌的水平,絕不至于被人用田忌賽馬這等戰術拖住。一次兩次可以說——巧合,——每次都無法掙月兌,就——點門——了。

天後喚來宮女,問︰「——位穿白衣服的男子——誰?」

場中只——兩人穿白衣,一個——李朝歌,另一個——顧明恪。宮女很快回來,恭聲——︰「——裴家的表公子,顧明恪。」

天後瞳孔微微放大,頗為意外。這個熟悉的名字終于把沉迷看球的皇帝拉回來了,皇帝凝眉想了一會,終于回憶起來︰「——昨夜和朝歌說——的——個男子!」

「沒錯,——他。」天後仔細盯著顧明恪的臉,恍然——,「難怪。」

長成這個樣子,難怪李朝歌一見傾心。皇帝也看清顧明恪的臉了,他模了模下巴,沉默片刻,——︰「還——挺好看的。」

李朝歌說顧明恪長相氣質遠超裴紀安,皇帝嗤之以鼻,——今天,他發現——的。

確實,好看的不止一星半點。

皇帝本來對顧明恪印象不佳,才見了一面就能讓李朝歌頂撞他這個父親,皇帝很難對顧明恪產生好感。不過現在看了——人,皇帝偏見消散很多,——正升起了見一見此人的興致。

長得好看的人天生佔優勢,自從皇帝發現顧明恪後,之後半場皇帝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顧明恪身上。不看還好,這一看皇帝更加意外。裴家人都說顧明恪先天體弱,不善弓馬,然而依皇帝看,分明很好。

李朝歌的力□□帝——親眼見識過的,足足能推走野熊。現在顧明恪和李朝歌過招,看招式似乎不佔上風,——從無失手,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攔住李朝歌——

意思,皇帝升起興趣了,問︰「裴紀安不——說他的表兄體弱多病,不善武藝麼?」

天後含笑,緩緩說︰「百聞不如一見,到底如何,一會叫上來看吧。」

最後一場李常樂在所——人都心知肚明的放水中贏球,她高興的眉飛色舞,皇帝坐在看台上,和天後感慨︰「阿樂還和——時候一樣,做什麼都要頭一份。要——人和她一樣,或——人超過了她,她就氣得不吃飯,撲簌撲簌眼淚。」

天後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性格,太嬌氣了,人生在——怎麼能——如意,只贏得起卻輸不起,遲早都要栽大跟頭——這——自己的——女——,天後一邊覺得不好,一邊又舍不得讓女——吃苦頭︰「——好勝心——好——,——她太愛嬌了,日後恐會受累。」

皇帝不以為意︰「她——朕的公主,大唐最寶貴的明珠,嬌氣些怎麼了?所——人就——該捧著她,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就——該歸阿樂。」

天後本能覺得不好,然而父母愛ど——,連天後也不能例外。長子長女狠得下心——訓,——放到最——的孩子身上,——就百般舍不得。李常樂——天後最——的孩子,還——個女——,天後嘴上說得再狠,心里也從不舍得讓嬌嬌女受挫。

天後最終無奈地嘆了一聲,說︰「罷了,她——公主,日後總不會——人踩在她頭上,嬌氣就嬌氣些吧。對了,陛下,如今朝歌回來了,你方才——些——私下說說便罷了,當著朝歌的面可萬萬不能提。」

「朕知。」皇帝就算不及天後圓滑,——也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處——手段並不差。他還不至于這般沒頭腦,在李朝歌面前說最愛李常樂。

為上位——,就算心——騙的,表面上也要端平。

馬球已經打完,沒多久,李善等人就上來了。遠遠的,李常樂的聲音就傳入樓梯,還不等皇帝天後準備好,一個藍色的身影便風風火火撞到皇帝懷里︰「阿父,阿娘,我剛才贏了,你們看到了嗎?」

皇帝被李常樂狠狠撞了一下,皇帝身體不好,經不得大動作,兩邊的侍從都瞬間露出焦急之色。皇帝接住李常樂,暗暗對兩邊人擺手,依然笑著看向懷里的——女——︰「朕自然看到了。朕的阿樂——厲害,場上這麼多男——,無一人能勝過你。」

李常樂揚起下巴,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她還穿著男子服飾,此刻窩在皇帝懷里,頗——些不倫不類,唯——一張——臉白皙光滑,一看就知在家里十分得寵。李朝歌跟在李善、李懷身後,慢慢走上來,規規矩矩給皇帝、天後——禮︰「——參見聖人,參見天後。」

「快起吧。」天後笑著對李朝歌招手,說,「朝歌,坐到我這邊來。」

天後——意擺平李朝歌、李常樂二人的位置,然而寵愛——藏不住的,兩個公主哪個更受寵,實在一目了然。李朝歌明白父母更喜歡李常樂,也明白天後——好意——她當——不習慣和人靠太近,坐在天後身邊,簡直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難受。

皇帝不及女子心思細,並沒——注意到兩個女——的細微變化。他看著兩個女——一左一右坐在身側,兩個——子站在堂下,不遠處——準女婿,幾個孩子俱如青松修竹,聰慧靈巧。皇帝長嘆一聲,覺得人生至此,已再無憾。他捏了捏李常樂的鼻子,——︰「你瞧瞧你,穿著郎君的衣服,卻還窩在耶娘懷里,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哪——公主的樣子?若——讓外人瞧見,豈不笑你?」

「這里又沒——外人。」李常樂拍開皇帝的手,惱怒地瞪了皇帝一眼,「阿父,你都捏疼我了!」

「就你嬌貴,說你一兩句你還不樂意。」皇帝——,「你看你姐姐,多穩重大方。你啊,——時候月兌離——孩子心性,學著當個大人了。」

皇帝——中提到了李朝歌,李常樂笑容微斂,抬眸看向李朝歌。李朝歌跽坐于雙腿之上,身姿端正筆直,眼楮半垂著,睫毛在臉上暈出細碎的陰影。看起來,確實極——帝國公主的風範。

李常樂瞥到自己身上寬松素淡的男裝,頓時覺得渾身不對勁。曾經新奇無比的衣服仿佛長了刺,讓她坐立不安。

李常樂贏球的好心情瞬間一掃而光。她今天一整天都這麼丑,還在馬球場上蕩的灰頭土臉,而李朝歌卻穿著精巧漂亮的胡服,渾身一塵不染,——李常樂作對比,李朝歌可不——大出風頭。

李常樂無比後悔今天穿了男裝,她應該也穿胡服的。李常樂情緒迅速低落下去,變化十分明顯。皇帝看到,驚訝問︰「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沒什麼。」李常樂悶悶不樂,甕聲——,「我不想長大,只想永遠當阿父阿娘的——孩子。」

皇帝听到,又無奈又好笑︰「你啊!人都要長大,怎麼能永遠當孩子呢?」

「我不。」李常樂用力抱住皇帝,噘著嘴——,「我就不長大,我就要永遠賴著阿父。」

李常樂——幼女,最黏父親,而皇帝也最疼李常樂,對李常樂的偏心根本掩飾不住。天後掃過其余幾個孩子,——︰「你們幾個無——長多大,在父母跟前,永遠都——孩子。太子——儲君,日後要支撐朝廷,應當穩重,——朝歌你也——父母的掌中珠,不必這麼拘束,安心當個——孩子就好。」

李朝歌頓了一下,她不想掃興,——,她並不想被人當做——孩子。

到什麼年紀做什麼——,五六歲不諳——可愛,十來歲不諳——天——,十五六還沒頭沒腦一心當自己——個寶寶,——就——蠢了。相比于可愛,李朝歌更喜歡听別人稱贊她聰明、美麗、強大。

幸好這時候一個內侍進來,解了李朝歌的圍。內侍給皇帝、天後——禮,垂首——︰「聖人,天後,顧郎君到了。」

這——天後派人去請的,天後立即說︰「宣他進來吧。」

听到——人進來,李常樂終于收斂了些,從皇帝身邊坐正。內侍引著一個人進來,隨著他走上台階,仿佛一陣朦朧的光從天邊傳來,整個看台都被照亮了。顧明恪長袖自然下垂,他雙手微合,不卑不亢給皇帝和天後——禮︰「參見聖人、天後。」

他說——後,整個看台都靜了靜。李常樂近距離看著顧明恪,一時呼吸都停了。李朝歌本來無所——,等顧明恪進來,她的眼楮頓時——了落處。李朝歌看著顧明恪優秀的眉骨,挺直的鼻梁,清冷的側臉,再一次感嘆美人就該被優待。

僅——這張臉,看著就讓人心生愉悅。皇帝和天後也被這樣的美貌殺到了,過了一會,天後最先反應過來,笑——︰「原來你就——顧明恪,快請起吧。」

「謝天後。」顧明恪——禮後,垂袖站在一邊。他身姿舒展,修長筆挺,長袖壓在衣服上,衣擺又自然堆及在地。清風吹過,他身姿不動,唯——衣角輕輕搖晃,宛如雪落清輝,千山月明,好看的仿佛夢境。

皇帝一家都——顏控,皇帝馬上對顧明恪印象大好,連說——語氣都不知不覺溫柔了︰「你便——顧尚的獨孫,顧家唯一的後人,顧明恪?」

顧明恪微微頷首︰「——在下。」

天後笑著接——︰「顧公乃國之棟梁,我拜讀北朝史良久,越讀越欽佩顧公之淵博明理。能見到顧公的後人,實乃我之幸運。」

「天後謬贊,愧不敢當。」

「顧公著史——功蓋千秋、惠及後代的盛舉,受再多贊譽都——應該,——什麼當不得?」天後視線掃過顧明恪,柔和問,「听裴大郎君說,如今你已經在修撰隋史後篇了?」

這——原本的顧明恪修的,並不——他——秦恪如今用的——顧明恪的身份,倒也不擔心頂替別人的功勞,于——他微微垂首,說︰「不敢稱修撰,不過略通一二,斗膽完成先祖遺願罷了。」

天後喜歡讀書,尤其喜歡讀史書,她即興問了幾段北朝史,發現顧明恪對答如流,完全不——他口中的「略通一二」而已。天後愈發滿意,對眾人說︰「年紀輕輕便——如此才學,不愧——顧家之後,不墜其祖其父威名。你今年多大?」

顧明恪心里嘆了口氣,表面上依然平靜坦然,——︰「上月初滿十八。」

「十八。」天後听到這個年紀眼——微動,露出思索之色,「只比裴紀安大一歲。你平時都看些什麼書?十八歲便——如此積澱,委實難得。」

顧明恪听別人稱贊他年輕,實在很尷尬——任務在身,他又不得不把這個年輕病弱的才子人設繼續扮演下去︰「天後過譽。我平日並無定例,經史,雜——,律疏,都看一些。雜而不精,讓天後見笑了。」

李朝歌听了挑眉,雜而不精?隨便看看?李朝歌最受不了這種強——謙虛的人,于——對天後說︰「天後,他的——只能信前半部分。他隨口便能引用律——,他若——都對律疏不精通,——天底下就沒——精通的人了。」

「——嗎?」這下皇帝和天後都來了興致。如今儒學盛——,再加上禮法——語權都集中在——家手里,洛陽里懂四書五經的郎君多,——懂律疏的,——之又。天後問︰「你竟然懂疏——?你會多——?」

顧明恪實——求——地說︰「略微了解過,不算精通。」

李朝歌一听這——又想翻白眼︰「顧郎君,自謙也——個度。你這叫不算精通?」

顧明恪抬眸看向李朝歌,靜靜——︰「承蒙公主看得起,——在下對唐律當——只——粗通皮毛,略——了解。」

顧明恪這——並沒——說錯,他在天界主管刑律,千年來未出一次差錯。相比于他的老本——,他對人間的永徽律,——的只——略——了解。

天後和皇帝頗——些刮目相待的意思,他們最開始以為這個人只——長得好,沒想到除長相外,他的才學、武功、談吐樣樣不差,更難得的——,他還通識律法。

天後一力推——科舉,想打破漢魏以來門閥——家壟斷朝堂的局面,——正讓全天下的人才為己用。其中科舉,便——天後最重視的舉措。她幾次建議皇帝擴大科舉選士的規模,除了明經、秀才、進士外,她還增設了武舉、明法、明算等科目,想選拔專門的武功、律政、算術人才。只可惜並不被人重視,如今朝中官員依然以——家推舉為主,靠科舉考上來的,寥寥無幾。

天後試探著問了幾句,發現顧明恪思路清晰,條理分明,完全不像——自學成才的——年郎,反而像——經年的老手一般。天後大為驚喜,立刻對顧明恪說︰「難得你——這般天賦,大理寺常年缺人,你這等才華不去大理寺,委實埋沒了。顧郎君,你——沒——想法,去試試禮部的明法科?」

明法科——專門考律法的,冷門中的冷門,每年報名的人屈指可數,而能考過的,就更——鳳毛麟角。

裴紀安皺眉,擔憂地望向顧明恪,想示意顧明恪拒絕,又怕太明顯被天後發現。和天後走太近絕不——好——,而且,天後推薦人去考明法科,本身就——毀人前程。

以裴家的名望和人脈,顧明恪完全可以推舉做官,為什麼要像寒門子弟一樣參加科舉,豈不——叫人笑——?就算為了證明自己的才華而去科考,也該報正統的明經、進士,不倫不類的明法科算怎麼回——?

裴紀安暗暗焦急,李朝歌听到「大理寺」這三個字,表情也不對勁了。她看看一臉期待的天後,又看看似乎在考慮的顧明恪,頗想告訴顧明恪別去。

她對科舉沒什麼意見,靠考試升官發財,這——能耐。而且別看現在科舉不上不下地位尷尬,等再過幾年,朝堂就——進士的天下了——

家獨攬朝綱的時代終將過去,未來,屬于廣大的平民百姓。顧明恪參加科舉可以,參加明法科也可以,——,不能去大理寺!

李朝歌前——四面楚歌,樹敵無數,——她最看不慣的,當數大理寺。鎮妖司捉妖邪,而大理寺斷訟獄,看似涇渭分明互不相干,實則,兩家職權重合的厲害,搶案子搶的尤其凶。

畢竟一個命案發生的時候,誰知——這——人命凶殺,還——妖邪所為?而且,不光涉及斷案,刑獄權,提審權,定案權,方方面面都——沖突。一山不容二虎,顯然,朝堂中只會——一家說了算。

要麼鎮妖司,要麼大理寺。上輩子李朝歌為了和大理寺——幫老古板搶——語權,沒——對大理寺下黑手,自然,李朝歌遞上去的案子,也——許多被大理寺推翻。新仇舊恨太多,導致李朝歌一听到大理寺的名字就犯惡心,如今重來一——,李朝歌正摩拳擦掌等著出氣,顧明恪去大理寺……不好吧?

天後微笑著等待顧明恪的答案,裴紀安緊緊盯著他,李朝歌也屏息凝。顧明恪想了想,他雖然覺得在人間還干老本——些無聊,——輔助貪狼的任務顯而易見不——一時半會能完成的,給自己找點——做,好歹能打發時間。

顧明恪很快拿定主意,他在眾人各懷心思的視線中,輕輕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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