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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督察局的氣象頻道正在直播,向區域居民發出暴雨預警。

「運輸船目前已經停運,」主播十指交握, 對著鏡頭說,「公共交通系統也會暫時停止,但大家不必驚慌,區域儲備糧十分充足, 只是這幾天還會有暴雨襲擊, 建議大家減少外出,注意安全——」

氣象頻道被切掉了。

「我不得不向督察局發出疑問,你們在干嗎?為什麼還不行動?」劉晨穿著他沒換過的西裝, 情緒激動,甚至站了起來,朝著鏡頭揮動手臂,「暴雨把小區排水溝淹掉了, 尸塊就漂在水里。我的天, 觀眾朋友們,尸塊就漂在水里。這還是個監控社會嗎?我們向督察局交出了自己的隱私,這種性質惡劣的凶殺案卻還在發生,督察局根本保證不了居民安全!」

劉晨的慷慨陳詞卡住了,他被定格在電視屏幕里。晏君尋面無表情地繼續換台。

「如果看到此人, 請立刻撥打以下號碼, 聯系督察局,」督察局成員指著光屏, 上面顯示的是編號01ae86在監\\禁所里的舉牌照片,「這是個危險分子。再說一遍,如果看到……」

晏君尋再次換台。

娛樂頻道的主持人高舉著雙手, 興奮地喊著︰「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小丑馬戲團!」

一個小丑踩著單輪車出場,他對台下的歡呼聲回以飛吻,順便摘掉了自己的帽子。他把帽子朝主持人倒了過來,里面是空的。

主持人配合地說︰「好,我看清了,里面是空的。你打算干什麼?」

小丑變魔法一般地從帽子拿出把槍,他對著自己開了一槍,「 」地翻摔在地,像死了一樣。主持人嚇得尖叫,全場觀眾也在尖叫。小丑忽然坐了起來,把槍變成了花。主持人捂著胸口笑起來,觀眾也送上了掌聲。

「你是個魔術師,」主持人大聲說,「小丑魔術師。」

鏡頭已經推到了小丑附近,給了他臉部特寫。他對觀眾攤開雙手,邊聳肩邊學鴨子走。全場的笑聲不斷,他又走回主持人身邊,向主持人彎下腰,示意主持人伸手。

「這次是什麼?」主持人伸出手,「我好期待啊。」

小丑從背後拿出槍,對準主持人開了一槍。主持人翻摔在地,就像小丑剛才做過的那樣。場內觀眾笑得很大聲,這讓小丑感到得意,他炫耀似的對鏡頭露出笑容。

但是主持人沒站起來。

幾秒以後,前排觀眾先發出尖叫。她看見血沿著舞台流淌,打濕了自己的鞋。

「別走,」小丑抱住鏡頭,把臉湊近,左右照了照,開心地說,「這個節目你喜歡嗎?側寫師!」他突然偏過身,罵觀眾,「別吵!煩死了,煩死了!你們吵得我沒辦法好好講話!」他轉回頭,煩躁地「嘖」聲,「我帶來了一場備受矚目的網絡直播,請各位把目光都集中在我這里,看著我,我有話要說。」

舞台的光打得很好,小丑感覺很滿意。

「我說各位,你們怎麼還不反抗?反抗啊,」小丑松開手,催促般地揮動,這是在模仿劉晨的動作,「監控社會會害死你們每個人,督察局就是獨裁黑豹的走狗。我听說,」他攏著嘴,小聲說,「我听說傅承輝要炸掉這里。」

【這個人是瘋子吧hhh】

【即興表演?什麼垃圾節目。】

【傅承輝,他剛才說了傅承輝,此處應該督察局姜斂。黑狗出來干活,有人罵你爹。】

「搞什麼,」督察局內的姜斂站起身,看著中央光屏,「怎麼還有實時彈幕?你們沒關掉嗎?趕緊關掉!」

「我想說這不是個標榜自由的社會嗎?我有言論自由,」小丑用握槍的手撓頭,害怕般地變了聲調,「我說了實話也要被抓,我做錯了嗎?我犯罪了嗎?我只是來解救大家的!」他抬手射掉了一盞舞台燈,「傅承輝幾年前炸掉了停滯區。你們都知道停滯區,那里的女人——啊,我說到了女人,」小丑稍微眯起只眼楮,「女人很偉大,她們孕育了世界。我希望自己也是個女人,這樣我就能貢獻出自己的子宮。喂,喂!傅承輝想讓系統統治世界,你,你們,女人的用途就只有這一點,」小丑比劃出小拇指,「就是孕育世界,替系統統治下的人類進行繁殖活動,這是你們的職業。」

【神經病!】

【煽動性別對立你死了。】

【傅承輝沒做嗎?他還號召建立區域月子中心。現在的系統教育就是雛形,早說了傅承輝不可信。】

【女人就是要生孩子啊,生孩子有錯嗎?到底誰在搞性別對立?你們怎麼這麼敏感!】

【男的女的都別被帶節奏啊,這就一瘋子。】

小丑享受著彈幕風暴,他愛這個時刻,操縱輿論能讓他得到「做人」的快感。他——它在這個世界里無法歪曲既定的事實,但是它可以利用這點來煽動區域混亂。限時狩獵剩余的時間不多了,小丑來不及再等,它有新辦法,這個辦法還是從劉晨和陳秀蓮那里學到的。

「噓……听我說,我無意冒犯各位女性,我只是舉個例子,幫助你們回憶停滯區。」小丑重新睜大雙眼,「你們知道停滯區的月子中心去哪里了嗎?傅承輝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因為它被傅承輝炸掉了。」

【???】

彈幕刷起了問號。

「關不掉嗎?」姜斂在中央光屏面前猶如困獸,他還沒有解決完晏君尋的事情,只能在焦慮中喊,「主理系統!」

「我是個好人,老實的好人。我的主業是小丑,副業是拯救世界。听我的話,相信我,我可不是在做什麼恐怖襲擊,為了你們我連班都不上了。」小丑說著踢開主持人的尸體,「我要率先對這個世界說‘不’,不!」它站在燈光最耀眼的位置,攤開手臂,繼續危險的演講,「我想到哪兒說到哪兒,跟上我行嗎?跟上我。傅承輝炸掉了停滯區,你不相信?我有證據。」

小丑向公眾展示它的證據,那是它曾經在麗行里用過的停滯區個人信息視頻。它的眼楮里寫著「狡猾」兩個字,在這次的狩獵中改變了進攻模式,把自己變成了正義的一方。

「我們在網絡世界里都光著身子,這是傅承輝要求的結果,但他沒給我們保護。看這些視頻,它們在網上二十塊就能買到。停滯區的女人不再生育,那不是她們的錯,而是傅承輝。信息泄露只是個開端,危險關乎生存。系統監控讓我們的生存空間不斷縮小,自由快要消失了。」小丑盯著鏡頭,目光具有穿透性,好像能看到晏君尋。它盜用了晏君尋的台詞,繼續說︰「人類是充滿個性的存在,如果要我們成為養殖場里的牲畜,那不如世界毀滅,不如全體死亡。」

電視屏幕的光照在晏君尋臉上,他臉色不好,听到小丑煽動的話語,腦袋里「嗡嗡」作響。他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推開眼前的頭發,露出貼有退燒貼的前額。

今天的時山延不知道去哪里了,晏君尋一直出不去,他只能看電視。這狗屁節目吵得他心煩意亂,但他沒有換台,因為小丑讓他有種熟悉感。

【督察局不管嗎??】

【操,他沒說錯,這是信息泄露!】

【我們吃飯睡覺都會被系統記錄下來,系統再把這些記錄賣出去,我們是什麼?】

【頭皮發麻了喂!!!】

「我願意站起來,各位,像個人一樣站起來。」小丑開始它節奏激昂的表演,「向以傅承輝為首的督察局說‘不’,向這個世界說‘不’!人活著就是為了抗爭!」

「強行關掉,」姜斂看著逐漸失控的彈幕,「別再讓它帶節奏了!這就是場恐\\怖\\襲\\擊,它在傳播危險信息!」

【姜斂真就傅承輝舌忝狗唄,這都要給傅承輝兜著,做兒子都沒這麼盡心盡力的吧!】

【姜斂姓傅,早被扒過了,他向傅承輝行賄。】

【???我還以為他挺好的!】

【他賤死了,人品差差差!】

保安和督察局成員闖入大廳,警告小丑舉起手來。

「督察局要我閉嘴,他們拿槍對著我!」小丑擦抹著臉上的妝,對著鏡頭用力地喊,「可我他媽的就是個斗士!」

「放下槍,」督察局成員在喊,「放下槍!」

「我希望你們都快點跑!傅承輝是系統的走狗,系統想要獨裁統治!」小丑在逮捕中撞到了鏡頭,它劇烈掙扎著,臉上的妝都蹭化了,「我要告訴全世界的人類,快跑!跑出骯髒發臭的玻璃罩,我們要自由!自由萬歲!」

督察局成員的槍托猛地砸在小丑腦後,它的腦門磕到了鏡頭,這個舉動惹怒了圍觀直播的群眾。督察局的通導器一下被打爆了,來自區域內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您好,我是督察局的服務系統。」

「系統去死吧!」

「您好,我是……」

「呸,黑狗!沒骨氣!」

姜斂的通導器也在響,他的網絡主頁留言數量正在飛速增長。

【傅斂???】

【你全家還好嗎?】

【姜斂跟著系統去死吧。去死去死。】

【二十塊買你老婆的視頻行不行?】

【你怎麼還沒死啊?】

【以下是姜斂的個人信息,還有他老婆的。他老婆在督察局邊上開烤肉店,關系戶就是好。誰幫著看看他老婆的烤肉店到底正不正規?】

【用腳趾想都能想到,姜斂自己都靠行賄上位,他老婆一路貨色。】

【真有能力的幾個像他這樣?他就是靠行賄。你們去听他的在任發言,全是冠冕堂皇的話,老混子了,我早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不要動手,」姜斂握起通導器,對場內成員說,「把它帶出來……」

「自由萬歲!」小丑打斷了姜斂的囑咐,把頭撞到了督察局成員的槍口底下,「向我開槍啊,我絕不向系統獨裁低頭認輸!」

姜斂還想說什麼,但槍聲響了。拿槍的成員自己都愣住了,可是槍就是響了,子彈打中了小丑的頭部,它貼著鏡頭,瞪大眼楮。

電視屏幕迅速變紅。

小丑滑下去,倒在地上。

幾秒以後,彈幕開始刷屏。

【我們要自由!!!】

【拒絕系統監控,讓傅承輝滾!讓姜斂滾!】

停泊區的街頭警報立即響起來,霓虹燈閃動了幾下,停掉了。陰雲攻佔了整片天空,雨沒有停。

晏君尋轉過頭,看見門開了。他坐在沙發上,穿著過大的t恤,露著額頭的退燒貼,一臉嚴肅地問︰「這也是你的人?」

時山延月兌掉外套,把新買的圍裙拿出來。他系好圍裙,上面的小黃鴨矚目,隨口說︰「不認識。」

「這個人,」晏君尋指著電視,「他說他也是正義使者。」

「假的,」時山延拎起地上的蘿卜,經過沙發,「我才是真的。」

晏君尋看著時山延走進開放式廚房,他沒說自己信還是不信,等時山延打開水龍頭洗菜的時候才挪回目光。他說︰「我可以抽煙嗎?」

時山延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說︰「請。」

晏君尋手腕間的束縛鎖距離變寬了,能抽煙,但無法正常換衣服。他抽出茶幾上的煙,叼在嘴里,沒有點。他光腳踩著地毯,站到冰箱前。

時山延指了下旁邊︰「牛女乃在這里。」

「我討厭牛女乃。」晏君尋拿出冰啤酒。這冰箱里,不,這個房子里所有東西都是他的喜好,他喜歡什麼就有什麼。他拉開啤酒,看著時山延洗菜︰「你說我們得時刻待在一起,但你這幾天一直在單獨外出。外面好玩嗎?」

晏君尋和時山延打過架,但沒用,束縛鎖銬住了他的自由。窗簾都被縫死了,他能活動的空間很小。剛才那個瘋子有幾句話打動了他,自由,他想跑。

「好玩,」時山延關掉涼水,把蘿卜放在案板上,「等你好了我們可以出去玩。」

「我沒病,」晏君尋說,「我他媽的,沒病。」

晏君尋把啤酒喝完,扔進了垃圾桶。他在客廳內走了幾圈,把電視聲音調大,吵得兩個人耳膜痛。門沒上鎖,晏君尋摁遙控器的時候目光朝那里瞟了一下。

「別靠近門,」時山延切菜的手很穩,他的聲音很溫柔,內含的警告卻讓人腿軟,「你敢跑,我就用領帶捆住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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