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一愣, 命令？
沒等他問什麼，江衍已朝這邊大步走來，「怎麼過來了。」
他先是掃了眼事先完全沒經過他直接把人帶來的連青見, 目光里是一片冷寒。
但很快, 他就把視線放在池央身上, 看了看對方神色, 本來冷漠的臉色瞬間變得溫和, 伸手牽池央的手, 「不是說不想外出活動嗎, 我讓你陪我出去走走都不行, 怎麼別人一約你就可以了。」
「池央，你這種厚此薄彼可不好，而且這還是個老男人。」
被點名道姓的老男人連青見︰「……」
池央的注意力被引到他身上, 「噢，我是過來看你的。」
江衍眸光一亮，「這樣啊。」
他眉眼染上笑意，「那還算可以，以後直接跟我說一聲, 不用找別人帶。」
池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掙開他的手, 「我看你挺忙的樣子, 繼續忙吧，不用關照我。」
江衍才不松手, 反倒握得更緊，「你來，我肯定不忙。」
「況且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研究，有我沒我都一樣, 你說是嗎，小舅。」
他眸光一轉，似笑非笑地瞥向一旁的連青見。
連青見看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他們事先有約，這件事全程不涉及池央，對其保密，然而現在他未經江衍的同意，就把人帶過來。
雖然說，這個交易本就是在雙方並不信任的前提下建立。
他沒搭江衍的話，而是對池央開口。
「本來根據約定，這件事不該告訴你，但江衍說研究已經成熟，需要親自試一下。」
他說到這，停頓一下，神情帶上幾分無奈，「一般的實驗都會有風險，何況是這種，誰都不能保證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意外，萬一真出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故……思來想去，還是要說一聲。」
「總得提前告知家屬一下。」
江衍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這個老狐狸。
擔心他在其中做手腳，轉頭就把池央拽進來，以此來要挾他。
池央听完他的話，「親自試試？」
「對，」連青見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面上浮現一絲悵然，「這麼多年總算是有些進展，理論來說，可以試試了。」
「但是人選，卻很難定，」他看向池央，「你有興趣嗎？」
「他沒興趣，」江衍徑直把池央拽到自己身邊，眼含威脅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希望這里變成一片無法挽回的廢墟，盡管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說著，他拉著池央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身後傳來男人隱隱嘆息的聲音。
「那還真是可惜。」
「不過你不打算問問池央本人的想法嗎，或許他很有興趣。」
池央的腳步停住。
「我確實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江衍轉頭，擰眉，「池央，這不是在玩。」
「我知道。」
池央停頓一秒，「但我很有興趣。」
「而且，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我原本以為，你至少會跟我說一聲，不必等到外人來告訴我你的事。」
江衍神色一僵。
池央垂下眸，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我知道你在計劃什麼，也許能回到過去，你就能找到解藥，是因為我。」
「但是江衍，我現在很討厭被人隱瞞，好像什麼事都與我無關。我還在這里，卻已經喪失了知情權，就像是一個等待著被拯救的玩偶，我無法知曉你做的事，也沒有資格評價你所做的事。」
他推開了江衍的手。
「這很沒意思，你知道嗎。」
江衍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一下，想要拉住他時，池央已經轉身，踏進了實驗室。
那幾個高級研究員都在忙，池央沒打擾人家，觀察了幾眼，直到他走到里面，看到其中一個白色的實驗艙，腳步頓住了。
那是唯一一個里面躺著實驗體的實驗艙。
一個年齡不算大的男生安靜地躺在里面，雙目緊閉，不知正處于什麼狀態，卻擁有著池央熟悉的一張臉。
——白郁安。
「……你們在用他做研究？」
池央看著此刻躺在里面的人。
而實驗艙的外側指示燈仍然在不斷閃爍著紅光，不像之前那般過快，現在頻率很明顯慢了下來，每隔幾秒才會亮起。
「總要有人付出，才能更快地取得成果。」
連青見看他的神色有點冷，「他醒過來的時候有問過你，你們關系很好？」
池央嘴角勾起一道諷刺的弧度。
「你什麼都知道，有必要問這種廢話嗎。」
江衍不可能會對別人吐露上輩子的事，何況是他本身並不信任的人，而連青見卻明顯知道得不少，只能是從白郁安這里撬了口。
依照這里的手段，想要獲取一個人的全部記憶，並非是什麼難事。
他轉過身，視線掠過一旁的男人，看向不遠處的江衍。
「你也參與了？」
江衍目光始終定在他身上，點頭。
他沒說什麼，像是也不打算解釋什麼。
連青見看著他們兩人之間這分外凝滯的氣氛，一時有些無奈，「你也別責怪他，這種事本就無可厚非，你們兩個人都不合適，那就只有第三個人能作為研究對象，何況，江衍心里有數，不會危害到對方的生命。」
「實驗結束後，一切都會重歸原處。」
江衍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通話倒是說得很好，之後白郁安要是出了什麼事，罪責都是他的。
他側過臉，余光隨意地瞥了下顯示屏上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這話一出，在場的，尤其是那幾個研究員的臉色瞬間變了，浮現出隱隱激動與狂熱，手下的動作都變快了。
「快快，讓人醒過來。」
有人走到操作台前，一番操作後，只听 嚓一聲輕響，那個實驗艙的艙門緩慢地打開了。
池央站得不遠，能夠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正在醒來，慢慢睜開了雙眼。
直到最後，完全醒來，在看到池央的身影，白郁安臉上浮現出一抹欣喜，喊了一聲。
「哥。」
池央嗯了聲，「能起來嗎。」
他的目光在白郁安身上巡視一圈，穿著特殊材質制成的實驗服，表面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不過，他注意到白郁安的手腕上，套著有些熟悉的銀環，是這里特有的，專門用來控制人的那種玩意。
池央的眸光一頓，瞥向那邊的江衍，正在與人說著話，瘦削的手腕同樣佩著這種手環，是之前上島時戴上去的，到現在還沒有取下來。
也是，如果沒有一定程度地控制對方，連青見不可能會讓江衍參與他所重視的研究實驗。
這個老狐狸誰也不會信。
「他們說會見到你，還真見到了，」白郁安從實驗艙里爬了出來，看著他的眼楮有點亮。
「你怎麼過來的？」池央問。
白郁安有點不好意思，「被抓過來的。」
「不過能參與這種研究讓我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方面的研究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說不定之後我們真的能夠選擇穿梭時空，真厲害。」
池央看著他，「你不要命了？」
「當然想要命，」白郁安看向那邊，「不過江衍說沒有意外的話，他不殺我。所以我還是有幾率保住小命的。」
「……」
池央嘴角抽了下。
真是標準的警告。
他沒再跟白郁安說什麼，轉身走向那邊，正巧听到一位研究員的話。
「從檢測報告來看，這次的實驗對于實驗體來說，還是存在一定的負擔，到時失敗的概率會進一步加大，」這個人說到這，看了下旁邊的江衍，「但他不一樣，無論是身體素質精神狀況，還是契合程度，江衍都比實驗體要更加合適，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那麼我呢？」
池央插了一句。
這位年歲已經不算小的白發教授看向他，第一次來，生面孔，所以他並不認識，「你？」
「我是第一個，從未來回來的人，」池央說，「夠不夠資格？」
教授的臉色頓時變了下，浮現出一些無法言喻的狂熱欣喜，「原來就是你，你竟然還在這里！比起其他人，當然是你更有研究價值，你身上肯定有秘密，關于時空的未解之謎——」
「教授。」
江衍打斷他的話，「他是隨口說說。」
「那沒事，」教授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池央吸引，甚至伸手想要觸踫他，「你隨我去檢測一下就知道。」
他開口就喊了他的助理，很快，其他研究員紛紛圍了過來，有人听了那位教授的話，準備上前帶人走。
「誰敢動！」
江衍一聲冷喝，看向一旁處于看戲狀態的男人，「讓這些人都出去。」
連青見環顧了一下周圍，笑了笑，「只不過是一個檢查，你在擔心什麼，再說你也知道這些教授的脾性，一旦知道，不研究到底是不肯罷休的。」
江衍扯唇，露出一分血腥與殘忍，「你以為我會在意這些人？」
「這里的人加起來，都不及我家央央一根手指。」
「到了現在，我完全可以把他們全都殺了。」
「之後的研究，我一人足以。」
他看著連青見，一字一頓。
「想試試嗎？」
連青見的臉色微微變了下，這種情況不是沒可能，依照江衍那個大腦，還有他素來瘋狂的行事風格。
他們之間的約定到了這一步，本就岌岌可危。
他溫和地笑了下，緩和氣氛，「我當然是更看重你。」
這些研究員被要求暫時出去的時候還不樂意。
「時間快到了！這實驗如此重要，你們卻在這個時候讓我們出去，誰來負責事先的把控……」等等等等。
說話的人不少，各種語言的都有，交雜在一起，一時吵得人頭疼。
連青見的眼皮跳了跳，表面依舊保持著風度，溫和地解釋了幾句，然後打開通訊器，讓外面的守衛進來，把人暫時「請出去」。
等到人全部出去，實驗室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你們也听到，時間不多了，距離之前檢測到的最佳時辰還有，」連青見看了下時間，「一個小時五十分鐘。」
池央全程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些教授被請出去，而他注意到，那些守衛進來的時候，都沒辦法帶武器，也就是這里禁止武器。
「所以呢，你們的打算，是白郁安，還是江衍，作為這次的實驗對象？」
「可以是兩個人，」連青見看著他，「所以我才會想到你，比起別人，我相信你回到了過去，一定能夠改變自己的經歷，到時江衍也就沒有必要再經歷一次。」
「不可能。」
江衍想都沒想直接反駁，他倚著操作台，神色有些冷硬，「身體與精神無法承受的同時，會讓人變成植物人。」
他抬了下眼，看向池央。
「池央，你現在的狀況根本就不穩定，別說是這種實驗，就連一般的實驗都會造成負擔。」
池央回視著他，「那我就奇怪了，如果你也去，那過程中一旦出現了意外，誰來負責？其他研究員嗎？我恐怕老師也不敢嘗試這個結果吧。」
江衍嗤笑一聲。
「恐怕他擔心的是其他的可能性。」
本來是作為實驗體的白郁安來嘗試這一次實驗，但是經過檢測，他的身體已經有些無法承擔，教授們擔心這一次會徹底失敗，還有可能會失去這一個實驗體。
所以江衍就提出他來，反正他遲早是要經歷一次。
但是這樣的話，連青見就有些擔心。
因為如果江衍真的回到過去，那他最有可能做的一件事。
就是殺了過去的連青見。
那麼就會導致一個結果，他會直接消失。
未來不會再有他這個人。
這對于連青見來說，算是最糟糕的可能性。
所以……
他把池央拉了進來。
這同時也是為什麼從一開始他就把池央帶到這個島，並且沒打算讓江衍帶他離開的原因。
池央是第一個從未來回到過去的人，無論是研究結論，還是推測來看，他能成功的可能性都很大。
要不是江衍否決，這里的人最想要研究的，其實是池央。
「我的成功率應該比小白要高，」池央看著江衍，「我大膽猜測一下，說不定還不亞于你。」
「所以你不讓我去檢查，也不肯讓我去試。」
「你是研究者，一旦我出了事，你可以負責搶救。但我不一樣，我對這個研究了解很少，沒法搶救實驗。」
「所以我是最合適的那個人選。」
「這只是你的猜測。」
江衍神情不為所動，「你現在是一個病人，被注入了特殊藥劑，大腦已經存在記憶恍惚的狀況，實驗的過程中很有可能會產生負面效果，根本就不合適。」
「那你就合適了？」池央當即反問。
「如果你死了呢？！」
江衍眸光微動，語氣緩了下來，「我不會有事。」
「我的目的是成功，一直以來只要我想做的事，就一定會成功。」
他站在池央面前，眼神專注，「你信我，好嗎。只要這件事過去了，以後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
「什麼都听我的？」
「嗯。」
「听起來誘惑挺大，但要是你死了，我要這個承諾有個屁用！」
池央冷笑一聲，「我不同意，除非我們分手。」
「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我不摻和你的事，你也沒資格管我。」
江衍輕吸一口氣，「我不答應。」
「你說過你不會提分手。」
池央︰「你別忘了，我們最開始交往的時候，你也說過，如果不合適可以分開。」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你根本就不信我。」
「我沒有不信你，」江衍說，「我是覺得這件事你並不合適。」
「你覺得不合適就隱瞞我，」池央看著他，「我不知道你的判定標準是什麼，但既然你已經開始了這項實驗，並決定去實施，這麼短的時間內，我相信植物人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性吧，你剛剛沒有否認死亡，那就是存在死亡的可能性，還有其他。」
「既然這樣的話，你有可能會死，那我為什麼不能分手？及時止損才是最有必要的選擇吧。」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會成功？這只不過是一個嘗試。」
「一個嘗試？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讓我在旁邊看著？是因為傻子都知道這種事會有偏差，會出現意外！江衍，你在賭，我為什麼要看著你賭這種可能性？我很喜歡玩命嗎？！」
「我沒有在玩命！」
「你現在這個舉動根本就是！」
旁邊的連青見看不下去了，再這樣吵下去這兩個人萬一真當場分手，到時別說是進行實驗，依照江衍的火爆脾氣，把這里炸了都有可能。
他嘗試著打斷兩人。
「我們考慮一下——」
「閉嘴！」
兩人異口同聲道。
連青見︰「……」
怎麼回事，完全沒他什麼事？
而且這里是非常嚴肅的研究實驗室，科學研究的場地，不是你們用來吵架分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