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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番外 •前世薛慈死後(if線)[完]

薛慈死了。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

澄一白一時間感覺到的甚至不是悲傷, 而只是失措的茫然。

他腦中涌現出許多的過往來。

和薛慈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光都值得懷念,畢竟薛慈是個相當出色體貼的朋友,又能忍受澄一白有時突然而來的乖劣脾性。在旁人面前總是浪蕩灑月兌的澄家少爺, 也只會在薛慈面前露出無賴的那一面。

澄一白想起薛慈在每次他比賽結束後一雙含笑的眼, 想起薛慈用砂鍋煲出的沸騰的湯, 想起對方嘆息著給自己纏繃帶上藥時,那雙微微震顫的睫羽。

原來他們間度過的時間比他想象中要多,原來他的記憶比他以為的要清晰……原來澄一白對他們分道揚鑣的事, 沒有自己所想的干脆灑月兌。

他一直在懷念薛慈。

哪怕在一小時前,他腦子里塞滿的還都是要和薛慈道歉的設想,細致的連道歉禮物都挑選好可,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又怎麼會想到如今的局面,能變成這樣。

澄一白總是有這樣的自信——不管怎麼樣,薛慈永遠都會在原地等待他,永遠都會原諒他。

因為澄一白比任何人都清楚,薛慈自卑怯懦的那一面。

他像生長在石縫中的綠植渴望陽光那樣渴望愛,迫不及待地汲取每個人所賦予他的正向情感。澄一白沒想過要改變這一點, 他甚至卑劣地抓住了薛慈這一點,以為一切都會在他的掌控中。

但是這如銅牆鐵壁般的掌控,卻被打破出一道巨大的縫隙。

薛慈用生死, 豎立下永不可跨越的隔閡。

也告訴澄一白——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永遠不需要了。

那個無意中泄露出真相的朋友, 因為從未看過這樣駭人的澄一白, 結結巴巴地安慰了幾聲,識相地帶著其他人走了。

而澄一白枯坐了半夜,在驚覺天光大亮的時候,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喊了司機帶他去剛剛才問清楚的……薛慈的墓園。

薛慈的墓園在相當荒僻的郊外, 是個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小墓園。但不知為何,這會卻被人保護起來了,進出審核都極為嚴苛。

而澄一白到底是數得上數的世家繼承人,和薛家有交情,又自稱是薛慈的朋友,倒沒耽擱多久,就獲得了入園的資格。

小墓園的路不大好走。

澄一白始終沉默,等他來到薛慈的墓碑前,幾乎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一樣。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只覺得喉口仿佛被什麼黏膩的東西堵住了,一下嗆上了濃重的腥氣。

澄一白張口,卻沒發出聲音來。

……薛慈。

他低聲念。

薛慈就躺在灰白色的石碑下,被裝在方正的盒子里。

澄一白太久沒眨眼,瞳膜干澀無比,在被風撞進眼楮里的時候,睫毛輕輕一顫,便落下了什麼東西來。

但他的表情始終冷硬。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將手里的捧花放在薛慈的墓前,和澄一白一塊並肩站著。

「你是阿慈的朋友?」那個年輕男人主動開口問道。

澄一白看向他,是張很熟悉的面容。

他和男人曾經見過,知道眼前的人是薛家的長子——如今也是掌權的人了。

不似上次見面時候的容光煥發,男人消瘦得十分厲害,要不是骨相生得英俊,這會應該已經瘦月兌形了,大概是接管薛家後的艱辛所致。

澄一白冷淡地應了聲。

他知道薛慈和他兄長的關系,並不算融洽。

薛浮似乎也沒在意對方的冷淡,他盯著墓碑上漆紅的字,低聲道︰「很少有阿慈的朋友來看他。」

薛慈本身是沒幾個朋友的。

澄一白想糾正他,不是朋友,是男朋友——但他也實在沒那個臉,便只是保持著沉默。

兩人就這樣站立了一上午,仿佛那塊再平平無奇不過的墓碑能看出什麼花樣來一樣。最後也是薛浮先離開,離開前很平靜地道︰「你可以多來看看他,一個人在這里太寂寞了。」

澄一白幾乎是平白生出的火氣,嗓音略微嘶啞地質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常來陪他?」

「……因為阿慈討厭我。」

薛浮被問的愣了一下,然後再平靜不過地答出這句話,望著那塊墓碑怔怔地答,「我不能老來煩他。」

澄一白幾乎是僵立在了原地。

一股寒意從心髒深處沒入四肢百骸。好半晌,才找回對肢體的知覺。

他其實刻意讓自己忘記了一件事。

……薛慈也討厭他。

澄一白站在薛慈的墓碑前,會忍不住地回想,他們分手時的場景。

他當時的表現太糟糕了。

——薛慈是不是那個時候已經身體不好了,會不會被他氣得要吃藥,或者更糟一些,薛慈拖著孱弱病體和他分手,而那時候的澄一白卻只是煩躁和不解。

在人生最艱難的時刻,本最該給予薛慈關愛的人,什麼也沒有做。

澄一白也覺得自己是個人渣。

明明薛慈對他那麼好,他卻不能對薛慈也好一些。

一點都沒有。

在無數道路的選擇上,偏偏做了最錯誤的那個抉擇。

澄一白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站在薛慈的墓碑前,臉色蒼白,指尖一直在顫抖。

「對不起。」

他蒼白無力地說道。

「阿慈、阿慈……對不起。」

也理所應當的,得不到任何回應。

那件事以後,澄一白的朋友心懷愧疚,怕自己一時大意刺激了澄一白,會惹出什麼事來。

但最後發現一切如常,澄一白也沒有因此頹廢,落下什麼心理陰影,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澄一白確實也落下一個毛病,每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薛慈的時候,他的目光會一下子陰沉下來,變得極為駭人,沉默寡言。久而久之,也就沒人這麼不識趣,在他面前提及這位早亡的薛家少爺了。

一切好似都走在正軌上。

澄一白從出國回來後,一下便收了心。以往雖然幫忙處理家中事務,卻也極為浪蕩不羈,時常跑出去放縱自由,惹得澄家長輩又氣又無奈,訓過他幾次「貪玩」。

但從收心後,澄一白似乎成長起來,專心投入繼承家業中,和以前玩樂認識的朋友沒什麼聯系了……就連熱衷的賽車馬比賽,也許久沒再參與,似乎對其的興趣已經全然消散,讓家中大為寬心。

澄一白繼承的事走上正軌,澄家便準備為他擇定聯姻對象了。

他倒是早早坦白過性向,所以聯姻的對象都是其他家世相襯的名門少爺,訂婚之前培養過好幾次感情,見面游玩,相互了解。

澄一白樣貌生的英俊,性格又外向溫柔,很會社交,雖然聯姻的少爺和他沒什麼感情,也被這樣的優質對象撩撥的春心萌動,當即決定再進一步,可以深入了解愛好了。

「你不是喜歡賽車嗎?」少爺說道,「我沒那麼古板,又不是什麼不良嗜好,你要是喜歡盡可以去玩——帶上我就行了。」

少爺顯然是對澄一白的過往有些了解的,還以為他是被家里逼得放棄了這種愛好。立刻表明自己支持澄一白的興趣,想要增加一下好感度。

澄一白愣了一下,有些無所謂地道︰「……那就去吧。」

他很久沒踫過賽車了,但是手感還沒丟。和一個小車隊約戰,一下把別人甩出數百米遠,率先沖線。其他圍觀的粉絲們立刻歡呼吹哨起來,搞得原本不感興趣的少爺也熱血沸騰,在澄一白從車上下來後沖過去眼楮晶亮地看著他,手掌都快拍紅了。

澄一白似乎心情也不錯,從車上下來時下意識帶上笑,對著走過來的少年喊︰「阿慈……」

他只說出這兩個音,一下子就頓住了。

那位少爺也愣住了,心里冒著火氣問他︰「阿慈是誰?」

「……」

澄一白的沉默讓他更覺得不妙了,眉毛飛舞起來。

「是我前男友。」澄一白說。

「前男友?」這顯然不是個讓人愉悅的回答,少爺罵罵咧咧地說,「對著我喊你前男友的名字?澄少爺,你舊情難忘是吧?真這麼喜歡他你和他說啊,出來相什麼親……」

澄一白將薛慈作為過別人的替身。

現在卻又對著別人喊薛慈的名字。

他似乎總是不知悔改,重蹈覆轍。

澄一白僵了好一會,他听到少爺的話,突然開口︰「你說得對。」

少爺還以為他是贊同自己的諷刺,怒火略微緩和了一些。畢竟澄一白是個不錯的聯姻對象,于是準備各退一步,「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忘了……」

「我舊情難忘。」澄一白說,「我還喜歡他。」

「……」少爺目瞪口呆。

「神經病!」他罵了一聲,「晦氣!」

他甚至是有點想動手的,但是評估了一下雙方的武力值後,只是罵罵咧咧地走了。

這場聯姻,想來是沒成。

對方少爺告狀,說澄一白有個舊情人難以忘懷,就出來相親禍害人。

澄家自知理虧,賠禮道歉,把澄一白叫來訓過一頓,好險沒影響兩家交往。

不過澄家也只以為澄一白是沒看上人家,找的一個托詞。澄家人向來是多情又無情的,而澄一白更是其中翹楚,只以為他是還想再浪蕩游戲幾年。

後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遲了——澄一白年輕的時候都沒去聯姻,他成年後掌了權,就更沒人逼得了他了。

主要是澄一白不僅不結婚,到了不惑之年,身邊連個貼身照顧的都沒,孤單無依。他的母親重病前放不下這個最寵愛的兒子,將他叫到床頭,哀求叮囑,澄一白也沒松口說結婚之類的。

「我有喜歡的人。」

澄一白和以往一般答復。

只是這會,澄母終于發現他不是在用什麼借口了。

「不管是什麼人,都帶來給我看一看。」澄母極為艱難地道,說句話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好好過日子。」

她緊握著澄一白的手,力道卻越來越松,手幾乎要滑下去了。

在那雙眼因為疲憊不堪合上前,她發覺澄一白輕輕攏蓋上了她手。

「好。」

澄一白說。

澄母這才安心地睡去了。

可是謊言就是謊言,說十次,一百次,也不會成真。

那天澄一白送走了自己的母親,他想著,我也想和他好好過日子。

可是他喜歡的人死在了二十年前。

原來悲痛不會因為時間有一分一毫的消退,只是被遮掩得更好,在嚴絲合縫的盒子里緩慢發酵。

他以為年少時的心動是愛戀的起點,卻沒想到是被刻骨銘心一生的終點。

最熾熱的愛意,都一並被帶進棺木中,深埋在地底了。

許多年後的小山墓園。這里外界的變化修整極大,景色好的不像一處荒地,路面整潔,綠樹成蔭。

唯獨墓園內部沒什麼變化,連上山的路都還是那條難走的青石小路,前天還下過雨,便更顯得路滑了。

但只要仔細看來,就能發現這里被細心修繕維護過許多次,墓碑在多年風雨淋曬下沒有一點磨損,連字跡顏色都還十分鮮艷。

而靠在道路盡頭,一處無甚出奇的墓碑前,擺放著新鮮的祭品與鮮花,只是看不見人影。

鮮花束的末端,綁上了一張單薄箋紙,似乎寫著什麼寄語。

黑色的車輛停在墓園外,蒼老的男人坐在車中,眼中有著濃重倦色。

他年紀的確大了,再強悍的氣勢也掩蓋不了生理上的憔悴衰老,只骨相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與不可一世。

車停了很久,直至駛離前,男人才喃喃道︰「我就不上去了,不想踫見他們,也不想惹你生氣。」

「阿慈。」他閉著眼,語氣眷戀,「我終于能見到你了。」

「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怎麼樣。不過我希望有來世,最好有來世。」

「薛爺。」

司機拿不準主意還要不要駛離,小心翼翼地請示他。

「走吧。」一段沉默後,男人說道。

他的目光也隨之收回了。

——如果有來世的話。

我一定從最開始,就好好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段可以看作眾*獨白

謝問寒看完冷笑著點了個踩

——

刀寫完了,接下來寫幾個甜甜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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