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159、番外 •前世薛慈死後(if線)[十三]

往事俱不可追。

那一日的場景, 直至很多年後,薛正景的一些屬下都還記得。

他們受令闖進後,那位高不可攀的主人半跪在地上, 槍.支被扔在一旁, 手指按在半張臉上, 從指縫中可見滲出的一些鮮血和碎肉。听到聲響,他便極為可怖地望了過來,露出一雙通紅的、和野獸般的眼。

那一眼幾可駭得人魂飛魄散。

那里面實在是積蓄了太多的不甘、怨恨, 陰郁又扭曲,像濃重黑雲壓覆而來,沉悶地扼住人的呼吸。就算是這些手上見過不少血的前雇佣兵們,也在那瞬間覺得害怕,仿佛眼前面對的是全無理智的怪獸。

但那都是多年前的想法了。

在他們垂垂老矣後,某夜夢回時,才想起來那天看見的眼里,最多的情緒,竟是教人刻骨的悔恨。

一下子也沒那麼害怕了。

因為他們知道, 那只是一具在衰敗的靈魂和軀體。是叱 風雲一生的薛正景……最可憐懦弱的時候。

近來洲城薛家生變,消息泄出,在各個世家當中掀起驚濤駭浪。若不是那到底為薛氏一族的家事, 敢妄議的人並不多, 恐怕免不得要淪為那些世家子弟們幾月來的談資。

原來久負盛名(惡名)的桂木術士竟是個騙子, 騙得薛氏家主傾萬貫家財,听說還于身體有損,代價慘重。最後事情敗露,他的下場極為淒慘,但薛家主也因此元氣大傷, 將薛氏交予了薛大少爺,便閉門不出修養。也有說他去了青提觀閉關,為請高人出山這樣的傳言。

薛大少爺剛全權接手薛氏,要面對的是許多他叔叔那輩的老狐狸們,事務繁忙之際,也管不得那些私下的傳言論調。以至于那些世家中人不敢明著討論,私底下卻八卦了個遍,比如薛正景怎麼會被騙的這樣淒慘——他幾乎可以說是傳奇般的人物了,出身能力無一不缺,傲慢了一輩子,如今卻在個騙子身上陰溝翻船。

知曉些內情的人便會唏噓道︰只能說是關心則亂了。薛正景死了小兒子,發瘋有一陣了。人死不能復生,他卻偏偏想改命,可不就只能走這些邪道,于是將桂木這個惡名昭彰的術士請了過來,想起死回生,這才有了這些日子的禍患。

之前桂木那樣囂張,別說普通人,就是這些世家子也被禍害得不輕,還無處喊冤,再沒有比這體會更深的了。這會知道緣由,都有些嘆息。

就算薛正景這樣的人,也有不清醒的時刻。

還有人則是對薛正景那個死了的小兒子好奇——很多人甚至是不知道薛家還有位小少爺的。

提起薛浮,那誰不知道薛家大少爺的名頭,正經的繼承人和太子.黨,本身能力也相當出色,和其他二代都不是一個等級的,薛正景對他也相當重視寵愛。

但是這個小兒子薛慈,就太籍籍無名了,少有露面,至少薛正景沒把他帶在身邊見過人脈,像個透明人差不多。

有些消息靈通的,就知道薛慈豈止是透明人,這位小少爺在薛家還相當不受寵,和父兄關系也不大好,薛正景提起他從沒什麼好臉色,薛浮也極為漠然,並不關心。

這話往外一透露,就有人覺得假。如果不受寵,那薛正景怎麼可能瘋成那樣,都想著違背生老病死了,還受人蒙騙。

但過往種種又不會被抹消,很多痕跡尋得出來,都能證明薛慈曾經的處境艱難——絕不是用「低調些好保護」這樣的理由能解釋清楚的,誰保護家中子嗣,是把他送到一個頗惡劣的環境當中,任其生死的?

遠的不提,就從薛慈連葬禮都沒舉辦,死訊也無聲無息這事就能看出來了。

想來想去,也可能就是薛正景不希望薛家分權,要確保繼承人的地位,才刻意冷淡。

結果沒想到行事太惡劣,小兒子早死,現在又悔恨清醒起來了,大動干戈,狀若瘋魔。

怎麼能不讓人唏噓。

要是他們消息再靈通些,可能就知曉不僅是薛正景如此,連薛家的大少爺也心中生出一塊逆鱗,觸踫不得。以往給薛慈使過絆子的,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都被剛接任薛氏的薛浮拿來開刀,一個個收拾過去,下場頗為淒慘,還有的股東晚節不保。

人人私下議論,沒想到薛浮上位後手腕比他父親更加狠戾,心性更冷硬,看來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直到薛浮在分公司因為李束私扔薛慈遺物,大動肝火,直接動手的事傳出來;這才有人反應過來,薛浮處理的都是曾經與薛慈生出嫌隙的人。

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才被人發現的事了。

這會還沒人意識到薛慈就是薛家兩代掌權者的心病和逆鱗,談起這位薛小少爺來也沒那麼忌諱得生怕哪個用詞不妥就被人告黑狀。一群年輕的世家子正喝著酒,順嘴就提起薛慈的事了。

薛慈這人,還怪「傳奇」的,死後反而比生前的名聲還大。

而且他們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只听說過薛慈的名字,他們卻和薛慈見過好幾面,還曾一起喝過酒,能發出的感慨就更多了。

這群少爺們本身和薛慈其實沒什麼交情,但是耐不住喜歡玩車,和澄一白有交情。而薛慈又正好是澄一白的男朋友——不對,應該早就成前男友了,這才有所交集。

這會也是澄一白剛從國外回來,一群世家子給他辦接風宴。前段時間的風風雨雨,讓他們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澄一白,看他知不知道什麼內情。畢竟關于薛慈那些事,可能沒人比澄一白更清楚了。

只是剛提及薛慈的名字,就受了澄一白親近朋友的一拐。

那少爺吊兒郎當,卻還很護著澄一白,警告其他人道︰「都安分些不許瞎提那些事啊,澄一白他……」他含糊地說了句什麼,厲聲道,「說什麼傷心事呢。他剛回來,你們就盡往人傷口上戳是不是?」

見他說的嚴重,其他人訕訕一笑,敬酒討饒,也不敢八卦了。

傷心事。

澄一白听到這個詞微微一頓,只以為朋友指的是他和薛慈分手的「傷心事」,不由得一咂。

他後面雖然有後悔的時候,也時常想起薛慈,但真正說起來,分手的時候是沒多傷心的……更多是懊悔,不應該鬧得這麼難看,早該解釋清楚,原還以為可以和薛慈繼續做朋友。

當時都沒那麼傷心,分手都這麼久了,更不用提是什麼「傷處」了,哪里還有不讓人提薛慈名字的道理,倒顯得他這個人對前男友耿耿于懷,要針對他一樣。而且澄一白雖然因為家里任務,被外派出國了一段時間,心里卻還記著要去找薛慈道歉,重歸于好的事,就更不忌諱別人提起分手的事了。

澄一白這時候還沒意識到,以前朋友們在他面前可是從來不忌諱提起薛慈的名字了,連「祝他月兌離苦海」這樣的玩笑話都說得出,什麼時候會這麼講究了。

這時候還頗大方地懶散一笑︰「想提什麼就提,我哪里有那麼斤斤計較?」

朋友微微一怔,有些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卻是立馬生龍活虎起來了,既然澄一白都不在意,還有的和他打听薛慈和薛家關系之類,比較私密的話題。

澄一白其實沒特意去了解過薛慈的一切。

但他之前是薛慈唯一的朋友,後來也是薛慈唯一的男朋友,知道的確實比旁人多多了,也準確多了,大大滿足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他也有些奇怪,怎麼這群人都好奇起薛慈的事了。但這會陷入回憶當中,也懶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古怪,偶爾憶起和薛慈相處的一些細節,還會下意識地會心一笑。

直到有人愈發大膽,突然問起,「澄哥,那你們當時到底是怎麼分手的啊?」

澄一白微微一頓。

他下意識有些想逃避這樣的話題。

但最後還是平淡地道︰「是我做了一些……對不起他的事。薛慈接受不了,就和我分手了。」

澄一白先前的表情一直是很輕松愜意的,看著就很好相處的模樣,隨他們怎麼八卦。這會卻透出兩分苦澀與焦慮,看的其他人面面相覷,分分寬慰道︰「都分手了,也別想那些了。」

「別都怪自己嘛。」

「反正不管怎麼樣,遲早都是要分手的——」

這句話說的實在刺耳,澄一白忍不住看了剛剛說話的人一眼。

那人也是個紈褲少爺,剛混進他們這圈不久。但不管怎樣,這人此時確是臉上十分真誠,沒有一點在陰陽怪氣嘲諷的意思。

澄一白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握著酒杯的手卻下意識收緊了一些。有些惱怒地想到︰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遲早分手,他很薛慈就這樣不配嗎?

就算不配,也輪不到你來說。

澄一白心下不喜,面上卻沒發作,只是神色始終平淡。他的好友看出澄一白有些興致低落了,于是主動發作,讓其他人別提這些有的沒的,又把他們轟去跳舞,自己坐在澄一白對面,倒了杯酒和他談心。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別想了。」好友道︰「又不都是你的錯。不過我還是覺得,你要是有空,就去看一下……薛慈吧。」

這話不必朋友提,澄一白自己也是打算登門拜訪的,于是點了點頭。

朋友又說︰「這些天,我越想心里越有些愧疚。不管怎麼樣,薛慈當初對你真挺好的,我不該說那些風涼話。」

其實不知道為什麼,澄一白那些關系好的朋友對薛慈都有些敵意。之前因為這樣的事,澄一白還發作過一次,其他人便不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了。

但這會不是礙于澄一白,而是朋友想主動和解。澄一白倒也心情好了一點︰「我也希望你們能相處好。」

「可惜沒機會了。」朋友悶悶地說。

澄一白想到他和薛慈分手,也沉默了下。又有些別扭地想,也不一定的,說不定薛慈會願意原諒他。但澄家的大少爺高傲慣了,怎麼好意思在好友面前說自己要主動道歉的事,便只是輕咳了一聲。

好友惆悵地感慨︰「更重要的是,當時薛慈和你一刀兩斷,走得太決絕了,我覺得他有些無情。現在想來,可能是當時就病重了,不想耽誤你……」

其實這純粹就是好友在腦海中的記憶美化了,薛慈病得急,和澄一白分手的時候也沒發現病灶。但外人哪清楚這些細節,只能依靠想象中的邏輯推斷了。

結果這麼一說,澄一白卻愣住了︰「病重?」

透明的酒杯一下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深紅色酒液蔓延在地上,發酵出綿長的酒香來。

這動靜有些大,其他人一下就看過來了,只見到澄一白慌忙地站起身的模樣,手扣在對面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很焦急地在追問些什麼——

神仙打架,這群人也不敢去摻和,都低了頭裝沒听見,耳朵卻豎起來了。

「他得了什麼病?在哪個醫院?現在……」澄一白牙齒都有些打顫了,「現在怎麼樣?」

朋友怔住了,抬頭看著澄一白,見他神情都顯得有些猙獰了,不似作偽,一下子愣住了,「你、你不知道?」

這句話問出來,他就知道壞事了。

澄一白是出國剛回來,但所有人都默認,澄一白是知道薛慈去世這件事的。

畢竟他是曾經和薛慈關系最親近的人。

但誰想到,可能就是每個人都這麼想——又每個人都不願意那麼不知眼色死活地去澄一白面前提起「您前男友好像去世了」這件事,誰知道澄一白還留沒留有舊情啊。結果搞到最後,澄一白反而是那個始終不知情的人,其他人八卦了個遍,他卻無從得知,從朋友這里才猝不及防地听到噩耗。

見他不吭聲,澄一白有些急了,「他現在在哪里治療?我去看他——」

那被追問的朋友腦子都仿佛受了一記重錘,懵懵的,被逼得差點哭出來了,最後還是松了口︰「澄一白,你冷靜一些!」

「你……你知道的太晚了。薛慈早去世了,去世很久了。我讓你去看看他,是說去看下他的墓地……」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扣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要將他的肩胛骨刺穿那樣,力道大得他一時喘不上氣。剛要叫出來,又見澄一白驟然松開了手,臉上一片空白,好似被畫上五官的一只人偶那樣,看的人心中發毛。

作者有話要說︰  篇幅不夠沒寫完15551,今天加更寫完,但是小天使不用等哈,明天起來看!!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