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探了探路,苦情法王換上一身破舊的袈裟,緩緩走在芝芋城城郊的官道上。
每走幾步就能看到孫桂永等人張貼的不虛劍宗標語,是一種很新奇的繪畫風格。濃墨重彩的畫,配上大大的楷書,這就是被不虛劍宗人稱作大字報的東西。
看到這些大字報,苦情法王不由得有些慶幸。繪畫需要顏料,從這些紙張的褶皺程度來看,這些紙張被貼在牆上許久了。可是這些顏料並未褪色,說明質量極好。
紙張本身就不是什麼便宜東西,更別提這種褪色慢的顏料了。區區一個芝芋城,就能在宣傳上下這麼大的成本,可見不虛劍宗底蘊之深厚。
這要是去了,還不得被錘爆狗頭?
好在現在能來欺負下小輩。
袈裟拖在地上,苦情法王表情聖潔,如果不知道他身份的,恐怕真會以為是個普通的苦行僧。只是無論是走過林蔭處,還是穿梭草莽間,苦情法王身邊都听不到鳥叫或者蟲鳴。
苦情法王一身龍象般若功,修煉到了深處,傳說有龍象之力,亦有天龍威嚴,身上自有一股能讓動物感知到危險的氣息。
穿過被雪鋪的白亮的小道,不虛劍宗弟子們的駐地終于映入眼簾。
苦情法王穿這一身裝束的時候,常被路人圍觀,還有布施者。雖然密宗不怎麼吃布施這一套,不過看這些平民對佛有敬畏,苦情法王還是很高興的。
不過芝芋城這邊就有些離譜,一群人見到苦情法王,投來的目光都是對待白痴的那種。
走到一片耕地前,看著其中農人勞作,倒是昭國最有代表性的一幅畫面。苦情法王看了一會兒,沒有人上來布施。可他卻察覺察覺其中一人有修為在身,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輕,卻已經入品,而且距離二品境界也不遠。
苦情法王對此十分感興趣,心道莫不是什麼少年成名的高手做隱士,想要體味紅塵?
對于這樣有趣的青年,苦情法王還是有指點一番的想法的。當然,苦情法王更多的想法,還是看看中原武者年輕一輩的見識。
「這位施主,你在這里做什麼?」
青年抬起頭來,一雙星辰似的眸子里滿是疑惑︰「還能做什麼?我在種地啊。」
苦情法王愣了一下,這年輕人說的沒錯,只是這對話的展開,讓他挺尷尬的。
原本到了嘴邊的佛偈,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出口的好。苦情法王嘴角抽動了兩下,若非青年說的認真,他還以為對方在戲弄自己。苦情法王心中暗道,這小伙子不識趣,偏偏錯過了自己一個菩薩(宗師)境界的人的指點,若他知道真相,不知道得有多後悔。
苦情法王失去了指點的興趣,索性奔著一開始的目的問道︰「年輕人,你可知道這芝芋城中,不虛劍宗的弟子都在何處?」
年輕人稍一愣神,旁邊又有個在種地的年輕人找出來說道︰「怎麼,你也是想要加入我們宗門的麼?」
苦情法王注意到了年輕人的用詞是「我們宗門」,眼楮微微一眯︰「你們是不虛劍宗的弟子?」
那個搶話的年輕人咧嘴一笑︰「那是自然,如果想要加入宗門的話,可以等孫師兄回來之後,對我們做一番自我介紹,然後由我們召開弟子會議,對你進行推薦,然後你就可以成為雜役弟子了。當然,我們宗門雜役弟子不同于別的門派,不用做雜務,只是需要轉正而已。」
苦情法王剛準備動手,卻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有些疑惑的問道︰「不對啊,這芝芋城不是不虛劍宗的地盤麼?你們既然身為不虛劍宗弟子,為什麼要下地干活。」
這些年來,有許多慕名來投奔不虛劍宗的武林人士,他們經手推薦成為雜役弟子的也不少。
像上來就問這種問題的,更是司空見慣了,所以那個話多的弟子也不緊不慢的答道︰「這有什麼的,我們就算是宗門弟子,可也得吃也得穿,也得勞動才是。學了劍又不能天天打架,不事生產的話,閑著做什麼。農民種出來的糧食,憑什麼給我們吃?」
精通佛理的苦情法王被這麼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問愣了。
是啊,農民種出來的糧食,憑啥給他們這些武者吃?
苦情法王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弟子仍舊不斷地說道︰「我要提醒你一下哦,如果不能接受我們宗門的理念,那我們是沒法接受你加入宗門的。」
這段話苦情法王沒听進去,但是他卻想通了一點。自己可是堂堂菩薩,這些不開化的凡人自然要供養自己。等到自己到達彼岸,得了菩提,自然會渡他們出苦海。
這難道不值得他們種幾輩子地供奉自己麼?
雖然想通了這點,但是苦情法王還是有些震驚。不虛劍宗果然恐怖,區區一個沒有入品的弟子,居然讓自己誕生出心魔。
不虛劍宗弟子都是這般素養,也難怪自己的幾個手下在這林檎城折損了人手。
講不過就動手唄。
苦情法王突然一甩袈裟︰「南無阿彌陀佛,這兩位小施主,我看爾等有慧根,只可惜被邪魔蒙蔽。如若尚存一絲清明,當皈依我佛。我可予二位施主一番機緣,為二位施主剃度。如若不然,貧僧今日當除去邪佞,超度了二位,輪回之中求得清靜。」
那個話多的弟子扭頭問了一句︰「紀師兄,這老禿驢在說什麼呢?我咋听著不像什麼好話呢?」
紀星河掂量了一下苦情法王的話,然後對自己的師弟說道︰「他說咱們不虛劍宗是邪教,要讓我們信他信的那個佛。我們要是不信的話,他就打死咱們,送咱們去輪回。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個師弟愣了一下︰「還有這麼霸道的宗教?」
為師弟們取水送飯的孫桂永剛好回來,把水壺和食盒放下,笑著對自己的師弟解釋道︰「那是自然,宗教雖然虛偽,可是也是一個利益共同體。老話說奪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有人不信神,或者不信他們信的神,對他們來說就少賺一個人的智商稅。在這些宗教人士眼里,咱們估計和他們是有殺父之仇的。」
那個弟子掄了一下鋤頭︰「這麼橫?那咱們不教教他做人麼?」
孫桂永和苦情法王對視一眼,而後對自己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不是對手。」
仿佛是為了確認,孫桂永還問道紀星河︰「師弟,能看透這人的境界麼?」
紀星河搖搖頭︰「看不透……不過,應該不會比大長老差多少。」
正在種地的弟子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陷入了長久的震驚。
孫桂永微笑對師弟們說道︰「你們現在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我和紀師弟給你們斷後。」
說完這話,孫桂永看了一眼紀星河︰「紀師弟,我這樣說你不介意吧。」
紀星河搖了搖頭︰「職責所在,本該如此。」
苦情法王冷笑一聲︰「今天你們誰都跑不了。」
孫桂永和紀星河同時抽劍,看向苦情法王,異口同聲,卻都無比平靜的說道︰「不過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