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街頭當街殺人,對維護帝都治安有一部分責任的羽林軍,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清場。
東方未明面無表情的看著忙前忙後的羽林軍,他們上前詢問身份之後,對一些有官身的人進行告誡。那些剛好路過的平民,則是直接收押,以免消息流出。
現如今,整個帝國的統治階級,都嗅到了風雨飄搖的味道。很多人知道,高坐雲端的那位昭皇陛下,欽點的帶領大船駛出風浪的舵手,就是眼前這位風華絕代的周廬傾城。
當街打殺一位禁軍又如何,周廬的小小提舉都能隨意進出皇城了,此等殊榮亙古未有。東方未明就是殺幾個宗親,估計昭皇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東方未明靜待了一會兒,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
所以東方天晴又走到一個槍頭染血的騎士面前,那騎士身軀顫抖著,握騎槍的手因為緊張而骨節發白。
他從軍中被挑選出來,結過戰陣,上過戰場,面對過千軍萬馬,砍過西域蠻子的頭顱。他從軍中月兌穎而出,又從禁軍選拔中月兌穎而出。他被封閉經脈去面對百獸之王,他和朝夕相處的伙伴對捉廝殺。很久以來,他都沒有感受過什麼是恐懼。
而面對眼前這個清瘦的身軀,他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心情。
東方未明把臉湊過去嗅了嗅,周遭一圈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東方未明清朗的聲音在那個騎士耳邊響起︰「有血腥味,殺沒殺過無辜之人?」
一只有些涼的手攀上了他的脖頸,一股冰涼的氣息從那手上開始蔓延,仿佛寒冰入骨,卻連顫抖都做不到。
那騎士的眼前莫名浮現一張張滿是恐懼的面孔,一張張陌生又熟悉,但是無比相似的臉。東方未明從基層做起,有關周廬的審訊流程和操作,東方未明無比熟悉。
所以那一張張臉,成了這個騎士生命中見到的最後畫面。
為首的騎士摘掉面甲,跪倒在地,額頭狠狠的撞在東方未明腳尖前三寸的地面上。聲音由沉悶轉變為清脆。額頭薄薄一層血肉被磕爛,露出紅里泛著森白的顱骨。
東方未明抓住那個為首騎士的頭發,把那個騎士像死狗一樣拖到周廬門口。那騎士靠在石階上,動也不動,像個冬眠的王八。
東方未明又轉過身來,從幾個醫師手中將老狗的佝僂身軀接了過來,磅礡的真氣注入老狗體內。周遭塵土飛揚,恍若實質的真氣,讓一群有修為在身的人感到靈魂深處的戰栗。那些三品境界的人,直接一坐到了地上。
東方天晴進門之前,冷冷的丟下一句︰「明天老狗活不了,我允許你們選出個代表,自告奮勇為他陪葬。」
不知是不是冬日的原因,太陽落山很早。黑暗浸潤大地後,本就清冷的周廬衙門口,連鴉叫都听不見了。
白天被東方未明拖到門口的騎士,依舊保持著東方未明松手那一瞬的姿勢,連換個跪姿都不敢。
一夜無聲,也沒人敢上前。
那個為首騎士也清楚,周廬傾城允許他們選出來一個代表,主動為老狗陪葬的話,這個人只能是自己。無他,只有自己這個首領的身份,能夠平息這位傾城大人的一點點怒火。
除他外再多的人命填進去,都沒有絲毫作用。
又或者說,無所謂別人主動赴死與否,自己的性命,已經系于老狗身上。赴死的人不是自己,周廬傾城也不會讓自己活下去。
面臨薛定諤的死亡的時候,人們會在絕望中掙扎。可是明知周廬傾城武功蓋世,親自出手救治老狗,自己尚有一線希望。
但是不知為何,這個隊長,似乎並沒有找到半分安撫自我的理由,連虛構都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傾城出周廬,丟下一把匕首和一句︰「當街殺人是大罪,我既知法,便不能亂法。」
那個騎士自然知道東方未明的意思,上前解月兌一樣的把匕首握在手中,不言不語,將匕首送入心髒。
一堆密切關注著這件事的權貴,得知那個禁軍隊長的死訊,紛紛開始提心吊膽。在平常,禁軍是一把懸于庭上的利劍,讓許多人膽寒不已。可是比起來那個周廬傾城,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人們在乎的根本不是這個。
周廬提舉老狗,周廬傾城最慣用,最忠誠的親信,不治身亡。
天知道這長安城,未來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皇城,一大早,那些太監們就要推著車,將皇城中的糞便和垃圾運送到外面,同時也將外面供給皇城的物資做一個交接。
皇城很大,人口密度接近一個現代工業城市。宮女,太監,侍衛,皇族,各種人口構成了一個十萬人的群落。
皇城中沒有多余的土地,和現代工業城市一樣,是一個名為城市的怪物,不事生產,卻吞吐著一切。附著在長安這座天下雄城之上,借長安的觸手,吸收著養分。小小皇城,每天接收的食物就有數百噸,是一個足令常人震恐的數字。
來往的人有些密集,畢竟考慮到昭皇的年紀,早朝時間都放到了巳時初。眼下才寅時末,所以沒看到什麼朝中大員的車駕。
東方未明一襲紅衣行走在皇城的道路上,也遇到了幾次盤查。但是東方未明成為周廬總指揮使之後,就有了面聖的權力。得享此遇的,整個朝堂之上,不過寥寥五人。這五人中,也只有東方未明和尹老相爺兩人,年紀和身體尚可動動腿腳。
當然,從東方未明一只腳踏進皇城的時候,就已經有禁軍用信鴿向司禮監的管事太監傳遞消息了。
周廬衙門發生了那麼大的事,皇城之中不可能得不到一點消息。對于東方未明的到來,其實皇城中早就有了些準備。
所以東方未明緩緩踱步不一會兒,就有人來為東方未明引路。
未央宮前,昭皇負手而立,看著台階下的一襲紅衣,緩緩說道︰「方卿,找朕何事?」
東方未明雙膝落地,然後納頭拜下。
額頭撞擊地面的時候,不像那個在東方未明面前叩爛了腦袋的家伙。而是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台階上的昭皇瞳孔一縮。
地面以東方未明的頭顱為中心開始龜裂,密布如蛛網的細縫蔓延。這地上鋪的,許多塊幾百年來走過許多代帝王將相的青石板,就這麼生生被東方未明的腦袋震碎。
有個侍立昭皇左右的大太監,挑起一根蘭花指指著東方未明,尖聲斥道︰「大膽!竟敢對陛下無理!」
東方未明陡的一抬頭,一股氣機鎖定了那個大太監。大太監打了個哆嗦,一股惡臭味從那缺零少件的褲襠里傳來,昭皇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
東方未明站起身來,直視著昭皇那雙微眯的眼楮,略帶一絲憂郁的說道︰「陛下,臣有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