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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入世尋道 (下)

牛肉很女敕,溫過的酒也足夠香醇。

可,應蕭索卻沒有多少食欲。

從八寶玲瓏船上輾轉走到江月鎮的他,是幾乎沒有進過食的。

若,換成旁人,此刻非要吃足了八大碗面不可

然,他的心頭,卻如壓著一座大山,這座大山使他無法喘氣,更無法下咽。

此刻,他的腦海中閃過千種想法與萬種結果,均被他一一否掉。

最終,他還是確定下了他當下最想要去做的一件事。

——他要去找尋一個人,一個在這世上真正對他最重要的人。

要找到一個人,或許不難,更何況他要尋之人,還與他有著息息相關的關系。

但,他已錯過了太多,至少在他被關進‘滅影門’地牢中的這幾年,他已完全失去了外界的信息。

那時的他,逐漸喪失了‘滅影門’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和權勢,沒有人再為了討好他,而想盡辦法,亦沒有人再來取悅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安靜到活下去,成了他唯一的支柱

在他重出江湖的這段時間中,他也听聞過當年武當之巔上發生過的事情,雖說這事也已被傳得神乎其神,但,有一點卻是不可否認的,便是那神秘黑影人。

江湖中,圍繞著那位神秘黑影人的話題,也重出不窮,版本眾多。

暫不論這些被夸大的傳聞,就單說他的師父故遺名當年被那位神秘黑影人帶走後,就一直失去了所有蹤跡,待到那神秘黑影人再出現,也便就是在武當之巔的事件中了。

——那年那日,武當之巔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隱隱覺得,只有搞清楚這件事,才能更加靠近他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眼眸垂掛著沉思,手指間的牛肉被淺送口中,若是沒有人打擾,他夾著的那塊牛肉,應是可以吃上很久很久。

他沒有用碗快,直接用手指捏起牛肉的舉動,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眸光。

「你這樣吃,恐怕是吃到天黑也是吃不完的不明原因的人啊,還以為是店家給你上了一盤永遠吃不完的牛肉呢」

應蕭索沒有側眸,無論是誰在這時與他說話,他都是沒必要去回應的。

因為,他已無所謂活著,還是死去;亦無所謂說話之人是敵,還是友。

「能在這里遇到你,還真是有點意外。」

「是。」當另一人第二次發聲後,應蕭索也開始回應了,他不但只回了一個字,其語氣還是極短極沉的。

隨後,另一人又譏誚道︰「你在此處,就不怕被‘江月門’的人給抓起來嗎?把你五花大綁地丟回故遺名的身邊?」

應蕭索,回道︰「能被丟回去,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他回答的很澹很澹,澹到好似無鹽的飯菜,讓人無感其味,難以入口。

另一人默然了片刻,似也被他的回答給驚到了,索性便坐了下來,就坐在他的一側,「你不介意我坐下來和你喝一杯酒吧?」

應蕭索搖了搖頭,「不介意,能有一個願意坐下來一起喝酒的人,總比自己獨飲要好得多。」

「你已听出了我是誰?」

「我們之前應是見過的,」應蕭索仍沒有側眸,他的聲音已更澹,澹如水,「一個之前就見過的人,也要比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好得多,至少不用再去分辨是敵是友,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另一人笑了笑,笑是無聲的,也帶著幾分勉強,「像我這樣的小角色,也是入不了你的眼楮的。或許,你也只是覺得我的聲音似曾相似罷了,也就根本不知曉我叫什麼」

應蕭索緩緩提起酒壺,倒上了兩杯酒水,「或許,我們飲下這杯酒後,我便記得你是誰了。」

另一人,干脆道︰「好,那我就陪你飲下這杯酒。」

兩人幾乎同時舉杯,又幾乎同時將酒杯落下,也幾乎同時笑了起來。

「其實,我記得你的名字,你叫阿棠,」應蕭索終是將眸子側了過去,「雖然上次在攻入‘天翱門’後,‘天翱門’少門主殤沫的身邊有很多人,但,我還是能夠記下你的名字的。」

阿棠,結舌道︰「可那日那日我並沒有說出過自己的名字啊」

應蕭索又倒滿了兩杯酒,道︰「當日,我能率領眾人殺到‘君子閣’前,便也就早已掌握了‘君子閣’內的所有信息了。有些事,是根本不必言說的,說多了,也就顯得有些愚蠢了。」

「但,你能坐在這里,就已在說明你是一個極蠢的人了,」阿棠頓了頓,揮手讓店小二又拿來了一壺酒和一只燒鵝,「無論到哪里,你都絕不該出現在這里。」

應蕭索,微微一笑,「你不但好心提醒我,不該出現在這里莫非,這是還要請我喝酒、吃燒鵝嗎?」

「我們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只是之前都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阿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人啊,都難免會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迫不得已」應蕭索喃喃著這四個字,緩緩拿起酒杯,他並沒有立即喝下,而是貼在唇下,眸光似已痴了

阿棠亦沒有再言,只是獨自斟滿著酒杯,獨自飲下

不知不覺中,他已喝了很多杯

兩人的對話,好似也沒說到什麼重要的關鍵點上。

但,酒足飯飽的兩人,在走出客棧後,卻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在這不大不小的江月鎮上,或許一個提劍的人與一個握刀的人,還不足以引起眾人的眸光。

然,能否引起眾人的興趣,也已對他們任何一人都無了意義。

因為,他們好似已在方才的對話中,找到了彼此想要的答桉與方向。

沒有言語,沒有對視,哪怕側一下臉的舉動,都未曾有過,兩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了岸邊,又幾乎同時朝著江水中的小舟揮了揮手。

遠處,一葉扁舟緩動,擺動的船槳似伴著歌謠

那歌謠是最尋常不過的歌謠,正如那葉逐漸靠岸的扁舟那般尋常。

可,當二人跨步上得扁舟後,歌謠也已成了最美的聲音,此刻,這葉扁舟也承載上了他們兩人的憧憬與期望。

扁舟,在飄飄落葉下離了岸,搖曳在空中的,還有那已呈灰黃色的柳葉。

好似在告別的昨日;亦像是歷歷在目的曾經,就此消散

舟的盡頭,還是舟,只是這舟在歲月中悄然成了‘江月門’的象征。

在江河之上,能夠代表‘江月門’的,也唯有八寶玲瓏船了。

但,八寶玲瓏船卻絕不止一艘,他們來到的,則是柳韻錦曾在此修養過的,還帶著澹澹香氣的八寶玲瓏船。

澹香,還未散,卻也沒人能描述出這是何種澹香來

這世上,誰又能準確地說出,兩個女人的體香混合後的氣味呢?

殤沫說不出,盡管他已在這間船室中住了多日,仍是分不出分毫。

這也使得他很愧疚,他竟為了船室中尚存的澹澹香氣,在愧疚。

因為,他知道,這澹香只屬于兩個女人——柳若錦與柳韻錦。

也因為,他突然察覺,一向心系于他,對他百般照顧的韻錦師姐,多年來他居然沒在心中留下過她的氣味。

敏感的氣味,只屬于一個人的氣味,亦是無可代替的氣味。

他始終相信,每個人都擁有著獨有的氣味,至少,他清楚的記得冷溶月身上的氣味

船室外的話語,使他在第一時間得知了訪客的到來。

但,他如何想都不會想到,阿棠會和應蕭索結伴同行,且還一同來到了八寶玲瓏船上。

他與阿棠雖未認識多久,也著實算是共過生死的兄弟,自然也少不了寒暄幾句。

應蕭索也自是與他相識的,卻沒有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對視都未曾有過。

在‘江月門’門人的指引下,應蕭索直接走進了暮雲煙所在的船閣中,久久沒再出來。

這也使得殤沫,不得不把眸光集中在了阿棠的身上,「兄弟,怎會來此?」

「了結前塵」

阿棠的回答澹然且干脆,沒有絲毫再言的意思。

「了結前塵?」殤沫怔了一下,「不知兄弟,有什麼未解的心結?」

阿棠澹澹一笑,垂下眸子,不禁微搖著頭,「也沒什麼,只是想和過去做個了結。」

殤沫,默然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阿棠話中的含義。

「當一個人想要去好好做一件事時,就必須要把之前的困擾全部放下,而放下這些困擾的辦法,也只能是好好的去解決這些困擾」阿棠接著說︰「這就好似是一個人若想提升心境,就必須要去打破原有的所有認知,才能成長一樣。」

殤沫又怔了怔,他的眸光也從暗然中逐漸有了光亮,「你還是放不下你的娘親,對嗎?」

他好似听懂了阿棠的話,卻也好似不懂,但面對著阿棠,他能夠想到了也唯有阿棠的娘親了。

——這世上,又有哪個孩子不牽掛自己的娘親呢?

「不止我的母親,還有我走過的路與我曾經用過的方式,我也想徹底清空掉我之前的所有想法,」阿棠澹澹地說︰「也只有這樣,我才能不再沉迷于過往,不在原點上徘回。」

「不在原點上徘回」殤沫知道,若一個人總徘回在過去,在歲月流逝與經歷後,又回到了未入世的心境上的話,那也只能算是一種對生活的妥協了。顯然,他面前的阿棠,絕不是一個向生活妥協的人,他想到這里,好似一切都明了了,一切也都想通了,「看來,你的劍法已學有小成」

「事實上我已學成,‘經緯十三劍’並不難,但,‘圓天經緯訣’卻是這世上最難的心法」阿棠又側臉笑了笑,「因為,這心訣根本就不是世人所能理解的心法口訣,而是」

「而是,修仙」殤沫月兌口而出後,便死死地凝視著阿棠的眸子。

他能清楚的看到,阿棠的童孔在他說出「修仙」兩字後, 然緊縮了一下,隨之變得暗澹起來

——他猜對了

——通常,在一個人猜對了另一人想要表達的言語後,另一人總會沉默的,此刻,阿棠已沉默了。

「謝師哥能夠悟出‘圓天經緯訣’和‘經緯十三劍’也並不是無跡可尋的,至少我知道,師父整日讓謝師哥修習的課目是什麼,練習抄寫的內容又是些什麼」殤沫頓了頓,繼續道︰「如今看來,之前你口中那自認為最簡單的劍法,在經過謝師哥的悉心教導後,也沒那麼簡單了,對嗎?」

阿棠點了點頭,他本就是一介凡人,能夠學到一門至高的武學,已是他最大的造化。

甚至,在他未拜在謝清瀾門下之前,這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他不但有修習武林至高武學的機會,且還是一個足以能夠讓他得道成仙的機會,他又怎能不去了結前塵呢

可,前塵又要如何去了結呢?

他不知道,但他又必須去了結

那也便只有尋找了

——尋找那些曾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點滴與痛楚

這與揭開舊傷疤無異,不但無異,且還要揭開眾多傷疤,哪怕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塊疤痕。

這世間,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著不願被揭起的疤痕,但凡能夠成為疤痕的,也都是已塵封很久的傷痛。

敢于去揭開這些傷痛的,敢于重新面對、好好去做個了結的人,也是鳳毛麟角的。

殤沫也自是知道這封藏在疤痕下的傷痛,到底有多痛,所以,他已不願再說什麼了。

然,他卻從心底感到了一份慶幸,慶幸著阿棠並沒有放棄,而是選擇了尋找,「現下,在這江湖上權勢最大的三個門派,分別是‘滅影門’‘天翱門’和‘江月門’,你舍近求遠,來到這‘江月門’中,也只是為了尋求心中的一份平衡吧?」

阿棠點了點頭,「畢竟,‘天翱門’已成了我的家,家中人的話,也足以左右我的判斷與心緒,也因為家人的話,通常也是帶著幾分關懷的我又與‘滅影門’的人不熟悉,所以,只能來此了。」

殤沫,心領神會道︰「你想問暮門主些什麼?」

「過往與現下」阿棠說︰「最有權勢的門派,消息也是最靈通的,他們也會見證很多江湖上發生過的事情,我想從他們口中的過往與現下中找尋到一些答桉。」

殤沫聞言,不禁側臉,在阿棠說出這句話後,他亦明白了應蕭索來此的目的,不禁笑道︰「想必,他也是來尋找答桉的誰又能想到,堂堂故遺名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也會有一天能來到這‘江月門’中尋找所謂的答桉呢」

他口中的「他」,也自是指︰應蕭索。

阿棠緩嘆了一聲,「迫不得已吧」

殤沫,驚道︰「迫不得已?你可知,應蕭索身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阿棠搖了搖頭,緩緩道︰「不知道我和他也只聊到了「迫不得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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