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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苦尋 (下)

中秋,甘肅,微雨。

本該是秋暮夕月的景色,卻不知為何迎來了一場雨夜。

這雨不大不小,不急不緩,似春露,似柔紗。

已集結了5000名錦衣衛的冷溶月,很清楚這5000名錦衣衛意味著什麼——比江湖草莽要規整,比大明朝軍隊還要具有殺傷力。

而,這5000名錦衣衛也保留著所有負身的精良裝備,腰胯間橫跨著利劍,路人也不難看出這一行人不但不好惹,且根本就是惹不起的。

即使,冷溶月已讓他們換上了素衣,換上了江湖人士的行頭,還打上了‘滅影門’的旗幟,但明眼人只要仔細去看,無論其神態還是身姿,根本就不是‘滅影門’門人能夠有的肅殺之氣。

雖已有了5000人馬,但離冷溶月原定的一萬名錦衣衛的人數,還缺了一整半。

她好似並不著急,不但不急,且每到一處都好似要刻意得多做些許停留。

但,她也並不是每個地方都會停留,至少在進入甘肅前,她都是率領著眾人快馬而行的。

想來,中秋之際,也是闔家團圓的喜慶日子,她故意在進入甘肅後營造出點聲勢,也是打算做給江湖人看的。

可,恰逢細雨,反倒也沒能引起當地人的多大關注,反倒在投宿客棧之後,增加了不少麻煩。

要知道,5000人的隊伍,就算放眼整個區域的客棧,也是絕塞不下的。

然,就算如此,她的目的也已達到了,該關注的她們的,即使她們隱匿而行,也是會有人去關注的;不該關注她們的,即使她們敲鑼打鼓,也是絕對會去無人問津的。

就好似她明明知曉,即便是進入了甘肅境內,也是離‘秋思閣’甚遠的,恰恰從鳳鳴山月牙泉出行,反倒會更近一些。

但,她本就是至南而上,遠近與她而言,也自是由不得她去選擇的。

她從應天府出來時,也曾想到過此行種種的結局,或落空,或免不了一場廝殺,或無功而返

就算如此,她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陸續帶走了莊浪衛、古浪所、涼州衛、鎮番衛、永昌衛、山丹衛、甘州5衛、高台所、鎮夷所、肅州衛、等15衛所的另外5000名錦衣衛,與她先前就集結好的5000名錦衣衛,恰好也匯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一萬人馬。

為了湊齊這一萬人,她不惜繞道、多行,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非要湊齊這一萬名錦衣衛。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整整一萬名錦衣衛跟著她,且還下令讓眾錦衣衛們變了妝容,打著‘滅影門’的旗號。

也許,她的內心很在意師父故遺名將‘滅影門’掏空的舉動,本就年輕氣盛的她,怎麼能不去在乎呢?

她畢竟是現任的‘滅影門’門主,江湖上的一些臉面,她也自是要的。

但,她卻不說,關于師父故遺名的這一舉動,她一個字都不曾提過。

就好似故遺名從未出現過故府一般,更好像故遺名根本就沒有掏空‘滅影門’眾數高手這一事兒

雨依然在下,好似沒有盡頭。

柔風、細雨、和一片並不算完全灰沉的天際。

若,此刻下得是一場驟雨、暴雨,或許也早就該迎來烈日驕陽了。

可,現下偏偏下得是柔雨、微雨,以至于她們在精疲力盡間,腳下還多上了幾分泥濘。

這里的路本就不算好走,步入峽谷密林後,更顯濕漉。

她們的靴子底大多已滲了水,腳丫子走起路來,已有些濕黏

她率領著身後的一萬名錦衣衛,已進入了眼前這神秘幽長的綠色峽谷中多時,她們的四周除了重巒疊嶂的山高深谷外,便是那蔽眼遮簾的茂密植被。

而,在她們視線左右的懸崖石壁之處,也時時能看到大小不一的溶洞洞口。

有的溶洞口很大,卻不深;有的溶洞口很小,卻深邃。

冷溶月知道,她要找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溶洞口,亦有著內藏萬物的空間。

或許,這里不單單只有一個這樣的溶洞,但是‘秋思閣’所在的溶洞位置,冷溶月也自是不會忘記的。

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能忘掉其所在的方位,冷溶月都絕不會忘。

不單單只是因為她是‘秋思閣’的宮主,更因為那里是她以‘冰弦’的身份與殤沫初見的地方,更是她讓殤沫懵懂‘天傲劍法’的所在。

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秋思閣’已經到了,她的眼前,也已逐漸出現了她再熟悉不過的景色

她曾來過多次,且次次都會記下入口處的所有景色。

可,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色,的的確確已是她再熟知不過的景色,但‘秋思閣’的入口,反倒不見了

她輕盈一躍,騰至蒼天古樹之上,望著青嶺峽谷間升騰起的那既單薄又厚重的雲霧,不由地低垂下了眼簾。

——她曾想過很多種當下的結局,但無論哪一種,都絕不會是她現下所要面對的結果。

——昔日,那個偌大的溶洞口,‘秋思閣’的入口處,怎能說消失就消失了呢?

這消失,就好似‘秋思閣’從未在這世間出現過

就好似一場虛無的夢境

而她,也只是在夢境中做了一回那‘秋思閣’的宮主,也只是在夢中與殤沫在‘秋思閣’中相遇

片刻後,她不得不再次睜圓了眸子,環視著身下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峭,竟赫然發現,在她腦海中深刻的方位,現下已然成了一方陡立的峭壁。

那峭壁蒼老且布滿著絲滑的苔蘚,四周沒有任何散落的碎石,也沒有任何毀壞過的痕跡,是那麼得自然,那麼得渾然天成。

她實在想不出,是怎樣的力量、怎樣的人數,能將昔日‘秋思閣’的入口,變成了如今的絕跡的。

她也想不出,是怎樣的速度,能在短短半月之余,就能將閣中的所有金銀財寶搬運一空的。

這絕非人力可以完成的,就算是人力可以完成,也至少需要上十萬左右的人馬,才能勉強辦到。

她的師父故遺名,就算是那昔日的天下第一,也終究只是一個江湖人士,又如何能有十萬人馬呢?又是從何處收來如此之多得手下的呢?

難道,單靠他帶走的那些‘滅影門’的眾數高手嗎?

‘滅影門’中的‘四林將’她是清楚的,雖四人各有一林的勢力,但每一林也不過千余人,而所謂的林也只是各自佔據的綠林山頭、水澤湖泊罷了。

更何況,如今的‘四林將’跟隨師父故遺名而去的,也唯有那顧長綸了。

即便,那顧長綸是‘滅影門’‘四林將’之首,其地位僅次于故遺名與冷溶月。

即使,那顧長綸再工于心計,算無遺策,但,單單靠他一人,也終究是能力有限的。

再說那‘滅影門’中的‘十二地煞’,就算她不清楚一向神秘的‘十二地煞’到底有著怎麼的各自勢力,但鬼煞已死,海煞未走,剩下的‘十煞’就算都如海煞那般自統一族,也是絕不會超過三萬人眾的。

在蒼天古樹之上的冷溶月,沉寂了許久許久,突然,她覺得好似有哪些地方不對,她的目光逐漸移落在了方展身上。

只見,她翩翩落下,一步步向其靠近。

方展已然慌亂,無論任何時候,冷溶月只要將眸光凝注向他,他都會手足無措,甚至不禁在內心中震恐著

在他的眼中,冷溶月就好似一個心性未定的少女,脾氣萬變的女魔頭,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些小情緒與只言片語,便會在瞬間取下他的頭顱的。

就像這次,他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為何冷溶月非要集結一萬名錦衣衛前來。

——難道多一人,不行嗎?

——難道少一人,也不行嗎?

——難道集結的這一萬名錦衣衛都能用得上嗎?

他想不明白,無論如何去想都不曾想明白過。

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這次行動本就是要照看紀大人的私物才來的,無論這私物是多麼數額巨大的財富,還是多麼有殺傷力的江湖勢力,都是沒必要這般明目張膽、興師眾眾的。

可,他眼前的這位大小姐不但不避其鋒芒,好似也不怕引得朝廷的矚目,更讓他無語的是,他也將冷溶月非要率領一萬名錦衣衛隨行的消息,飛鴿傳信給了紀綱。

但,紀綱只回復了他四個大字——‘一切隨她’

如今,這行事甚是沒有章法的大小姐,竟又在久久找尋不到‘秋思閣’入口的情況下,將一雙深邃且靈動的眸子看向了他,他的心中似已燃起了火焰,這是足能夠將他燃成灰燼的火焰。

「方大人,你是朝廷中人,你應該知道,如今在朝廷中能與義父相抗衡的勢力都有哪些吧?」

方展遲遲望著逐漸開口的冷溶月,臉上的恐懼之色也在「嗯」的一聲中慢慢消散,他的內心也不由升起一份慶幸來,這慶幸也只是冷溶月沒有將未尋到‘秋思閣’入口的怨氣,撒在他的身上而已

「想來,現在沒人能與紀大人相抗衡吧」他頓了頓,撓了撓頭,又「唏」道︰「若有,也只能是皇家了。」

「皇家?」冷溶月若有所思著,「你是指太子、漢王與趙王嗎?」

「當然,不過也可能是皇帝陛下本人。」

「陛下?」冷溶月緩緩道︰「當今陛下,應該不會對義父如此得大費周章的,他至少還是十分寵信義父的;太子殿下也並非是暗地里搞這種小動作的人。至于那漢王與趙王,漢王封地在雲南,又是戰功赫赫的皇子,自是有些勢力的;那趙王雖也有封地,但常年賴在應天府不肯走,在朝堂之上有些同黨自是在所難免,但若說私下的勢力,也是絕比不過漢王的。」

「可,無論是趙王,還是漢王,都是沒理由去得罪義父的正如義父所說,他們極力拉攏義父還來不及呢,又有什麼理由去與義父作對的?」冷溶月又道︰「難道,師父故遺名敢公然挑釁義父,不想再受制于人或者,現在的師父,已得到了另一方勢力的支持?」

方展,弱弱道︰「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師父就算是在昔日,也不會去做這般不懂得利害關系的事情的,」冷溶月沉聲道︰「如今,如此這般得行徑,只能說明師父已經完全臣服于那神秘黑影人了,且那神秘黑影人也已然強到了無法估量的地步已全然不需要朝廷中的任何一方勢力支持了」

「大小姐口中多次提到的那神秘黑影人莫非就是當年挾持走故門主之人?」方展,說,「若真如此,那神秘黑影人的武功,的確已強到了不必再去避諱任何的地步了」

「但,那神秘黑影人就算是當年挾持走師父的武林至強者,他也絕不可能單靠著武功,就能獨自去完成某一件事的,」冷溶月的眸子漸漸凝向了峭壁之上,開始閃爍起光亮,「至少,‘秋思閣’中的財富,是他當下所擁有的勢力,所搬不完的」

「傳我將令,挖!」,她戟指當空一指,凌厲地指向正前方那布滿苔蘚且蒼老的峭壁之上,又道︰「後排錦衣衛听令,取下弓弩,隨時準備戰斗。」

「是!」在眾錦衣衛的齊聲應喝下,數百錦衣衛拔出腰間的佩劍,朝著峭壁撲了上去。

可,峭壁終究是峭壁,又硬又大的一整塊石頭,在沒有掘山工具的情況啊,單靠劍砍也是完全砍不動的。

就在眾人撓頭擺姿,圍在四周打轉時,突然一人驚吼道︰「大小姐,這石壁的後面有一條偌大的縫隙!」

冷溶月聞言,一個跨步竄了過去,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確定,那縫隙便是昔日‘秋思閣’的溶洞入口。

她不禁順著縫隙朝上望去,赫然發現了石頭與石頭之間相互摩擦過的劃痕。

還有一些卡在縫隙中,或已掉落在地的細小石塊。

她漸漸後退,又向眼前的那塊峭壁的更高處望去,這山谷雖沒有高至上千米的落差,但是五百米的高處總是有的。

而,眼前的這塊峭壁也絕不是從至高處滾落下來的。

就好似有人在半山腰,將這凸出的一塊峭壁直接橫霹而下,剛好落在了溶洞的洞口前一般。

可,這世間,又有誰能有如此的功力呢?

——她的師父故遺名大概是不可能了…

——能霹下如此巨大的峭壁石塊的,在如今的江湖上想必也只有父親郭明軒與那神秘黑影人了…

她馬上意識到稍後定會有一場惡戰,因為她要面對的只能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神秘黑影人。

但,她並沒有猶豫,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她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即使,她這個萬全的準備只是一個女子隨口說出的一語,但一萬名錦衣衛終究是一萬名錦衣衛,就算敵不過那神秘黑影人,也是能夠與其抗衡一段時間的。

她朝著身後的眾錦衣衛揮了揮手,瞬間又湊上了近千人。

「百米之內不可站人,其余的人給我推!」

「嘿咻~嘿咻~嘿咻~」

峭壁在一點點的松動,滾落的石塊也陸續砸在了位于底處的多名錦衣衛的身上,但卻沒有一名錦衣衛因此而停下手上的動作。

峭壁已開始向外傾斜,只要再持續用一段力,便可將那擋在洞口的峭壁石塊給完全推倒。

就在眾人眼看著那偌大的峭壁就要徹底傾斜時,卻突然感覺到身側有一股強勁的氣流,竄了出來。

這氣流極其強勁,且速度極快。

其力量也如犛牛一般。

伴隨著峭壁‘轟隆’一聲巨響,推倒峭壁的上千名錦衣衛也在瞬間向左右兩側飛散…

他們飛散的姿態五花八門,七倒八歪,身體均重重地撞擊在地面上,慘叫一片。

——能讓訓練有素、鐵骨錚錚的錦衣衛嘶吼慘叫的,想必也定是那神秘黑影人了…

——他已出現了嗎?

然,冷溶月卻猜錯了…

只因,一人影已站在了被推倒的峭壁之上,這人不是他人,正是她的師父故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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