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思成和側頭聊天，當然不是閑聊，他來這里不是看風景的，他來這里是調查氰化液泄流事故的，所以，聊的自然是有關于泄漏的事了。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池子怎麼就漰了。」範思成說。
「呵呵，誰知道，年初五在這里的人只有二十個，除了我和歪嘴及兩個師傅，其它十多個都是保安部的。」側頭說。
「你的意思，是人為的？」
「老板太摳了，人太多了。」
側頭這話很有意思，老板那麼摳，人那麼多，什麼樣的人都會也，不保證是不是有人對老板不滿，所以乘過年的時候搞事。
「工人搞的？」
「兩萬，我給你一個更勁爆的消息。」
「哪方面的？」
「死人。」
「啊！」範思成很震驚，意思是說，這里曾發生過生產事故死人了？他頓了一下說，「有證據嗎？如果有證據你出去找我，我身上沒錢。」
這里居然發生過礦難，縣里知道嗎？難道捂住了？
「當然是真的，去年夏天的事，山一個礦洞塌方了，困住洞中的五人，後來救出來三個，兩個沒了。」
「縣里知道嗎？」
「傻逼才會報官，老板給了三十萬封口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好吧，你還是先說說這次泄漏事故吧。」
「泄漏的事，應該是塌方死者的兄弟干的，一條壯勞力十萬就打發了？」
「哦？原來如此。我想知道，那漏出去的氰化液毒嗎？」
「剛下池兩天的氰鈉，如果露天的話，十米高度內連麻雀都不敢飛過，你說毒不毒。」
「哦，那漏出去的氰液有多少？」
「不知道，池子長十米寬三米深兩米，流了過半吧。」
範思成再驚，這麼大的一池子水漏出過半，那豈不是十多立方？十多立方的氰毒水流進沙溪河里，造成的後果到底有多嚴重他想象不出來，但是，他肯定，流量並不大的這條小河，現在應該是魚蝦都絕跡了，想想就毛骨棘然。
「是什麼時間泄漏的？白天？晚上？？」
「我發現的時候，是清晨，大概六點多吧。」
這麼說是凌晨三四點動的手腳，幸好是清早，這個時候，起床的應該沒幾個，如果是白天，後果不堪設想。
「時間差不多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趕緊，不要超時出去，否則那些混蛋會把你留下來。」
「好，我現在去拿照片，你什麼時候出去？兩萬塊我準備好給你。」
「不是照片，是底片，我這人很公道，收了你錢，就把底片給你。」想了一下又道，「電話留下給我吧，過幾天我想辦法去縣里一趟。」
「好，最後一個問題，那次塌方及這次泄漏，村委的人知道嗎？」
「當然知道，這里看場的人，大部份是沙腳村的，他們知道了，村委能不知道嗎？」
「明白了，走吧，出去。」
範思成和側頭從屋子里出來，然後，他跑到屋後那破車旁裝作拉尿的樣子，悄悄從車子右前輪的輪罩上拿到一個三根手指大小的小小密封袋，里面有幾張底片。
兩人又默默的往外走，一前一後，八十公分的距離左右。
範思成看著前面歪著脖子的側頭，突然想，他媽的忘了問他那個漰漏的池子在哪，怎麼沒看到呢？
「忘了一個問題，那個泄漏的池子怎麼沒看到啊。」
「呵呵，谷口第二排，靠辦公室那邊，有一個棚子是不是沒池子？那就是，填了。」
額，原來如此，填了無疑是最好的辦法，因為修補得再好都可以看出痕跡的，填埋了連池子都沒了，毀池滅跡，就算現在有人來查，也找不到證據了，真是好辦法啊。
範思成順利的離開了氰化場，轉過山咀後，他又悄悄的上了山。
山並不是很高，也不陡，對于範思成來說，輕易而舉的就爬到了山頂。沿著山頂繞走了一會兒，到了牛頭峰，鋒下的山坡及坡底的窪地上都有好些帳篷，範思成知道，山坡的每個帳篷的位置，都是有一個深入山中的礦洞入口，而窪地上的每個帳逢里，應該也有一個豎井。
窪地開闊的地方，還有好幾個「魚塘」及土堆，那就該是露天采礦挖出來礦坑，估計那坑不淺，他媽的這些王八蛋竟然沒回填 ，要是不會游水的人掉下去的話，十有八九得淹死。
範思成沒見過采金的場景，但憑直覺，他覺得山下的采礦水法非常落後，非常的不安全。這會兒他肯定了側頭的說法，老板確實是一個非常摳門的家伙，否則，賺了那麼多錢，肯定改進了開采方法。
回到縣里已是午後，範思成給廖向東打電話。
「廖縣長您好，施舍一點冷飯菜汁吧，餓死了。」?話接通，範思成笑說。
「思成？您在哪里？不要告訴我你在興城縣哦。」廖向東非常驚喜。
「嗯，您說對了，我就在興城大道上。怎樣？我還沒吃午飯，施舍一頓唄。」範思成說。
「他媽的，說什麼話呢，你為興城了怎麼不早說啊，我去接你啊，哦，開車了是吧，興城大道上有一個興城美食城，美食城旁有一個興城本地菜，你找位置坐好，我馬上過來。」廖向東和範思成在回龍鎮的時候曾是同盟，關系很不錯的，听說範思成真的到了興城，很是高興。
範思成找到廖向東說的興城本地菜館，要了一個包廂，剛坐下，廖向東也到了。
兩人有幾個月沒見了，擁抱了一下，各自坐下。
「你小子怎麼突然就跑興城了？我覺得你不是專門來看我的，有什麼事嗎？」
「我現在就是專程來找你的，大事。」
「哦？大事？啥事？」
「先點菜好不？我早上七點吃了兩只包子，現在都下午三點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我交待過了，本店最拿手的來四菜一湯，兩瓶玉冰燒。」
「摳，五糧啥的，某台啥的不舍得請我喝。」
「行行，換五糧吧。哦，對了，我听說你調到石城市委了，你小子不對哦，有新任命都不跟我說，還當不當我是兄弟啊。」
「其實，很多人我都沿岸說，包括我家里都沒講。」
「真的？升職了為什麼不跟家里和朋友們分享？」
「唉，有什麼好講的，一個辦公室副主任而已。」
「靠，你還想怎樣啊，我熬了多少年才副處，你才幾年？也副處了，坐火箭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