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皇後一死,趙擴就想另立一個皇後。當時宮中的楊貴妃和曹美人,都得到趙擴的寵幸,都有冊立的希望。楊貴妃性格機警,熟讀書史,知道古今之事,曹美人性格柔順,與楊貴妃不同。平時韓家的四夫人,經常出入宮里,曾經和楊、曹二妃,並坐並行,不分尊卑上下。楊貴妃心中頗有芥蒂,不免形之于顏色。曹美人卻能和顏對待,從不爭論。
韓四夫于是轉告了韓侂冑,韓侂冑因此勸趙擴冊封曹美人為皇後。楊貴妃本來機靈,早有察覺。她連忙向曹美人表面示好,似乎兩人情如姊妹。一日兩人說及心事,她就說道︰「此後的中宮,不外乎是你我二人。我們應該各設酒席請求寵幸,查看皇上的心意,以決此舉。」曹美人當然應允。只是設席時要分遲早,楊貴妃卻讓曹美人先來,自己甘願落後。
曹美人不知是計,反而心中竊喜,只是表面子上不得不推辭了一番。偏篇楊貴妃決心已定,曹美人心中大喜,按約而去。到了這日,曹美人先邀請趙擴飲酒。等到日落,才見車駕到來。曹美人接桌,請趙擴上坐,自己檢點酒肴,在一側相陪。酒過二巡,忽然有宮女來報道︰「貴妃娘娘來了。」曹美人只好起座,延請她進屋,邀請她同席。
楊貴妃于是對趙擴說道︰「陛下應該一視同仁,此處既然已經賞光,應該轉到賤妾那里。」趙擴听了,便想起身,急得曹美人連忙阻攔,再求趙擴多飲幾杯。楊貴妃又說道︰「曹姐姐何必著急,陛下到我那里一轉,仍然可以回到姐姐這里。」趙擴也連聲稱是,便和楊貴妃出去了。到了楊貴妃宮內,楊貴妃施展手段,籠絡住了趙擴。
等到喝得半醉,楊貴妃乘機乞求,趙擴也沒有細想,便令楊貴妃取過紙筆,寫了幾字,就是貴妃楊氏可立為皇後一句話。楊貴妃大喜,卻還要趙擴再寫一張,仍然照前面的話寫好。楊貴妃這才屈膝謝恩,一面細囑近侍,把御筆分發出去,一面撤去殘肴,卸了晚妝,替趙擴解去龍衣,擁入帳中。
次日一早,百官上朝,但見一位皇親國戚,匆匆上殿,從袖中取出御筆,宣布楊氏為皇後。這位上殿宣布詔書的皇親國戚,叫作楊次山。楊貴妃曾經認他為兄,其實並不是至親骨肉,但是因為他的籍貫和楊貴妃相同,所以彼此冒認。楊貴妃出身微賤,名叫楊桂枝。她出生于嚴州府遂安縣遼源十五里坑的一戶人家。 因外貌驚人而很小就被選送入宮,在吳太皇太後宮里侍奉。楊桂枝漂亮、聰明、舞唱功非凡、且善通經史、能工于詩、善書畫,再加上「舉動無不當後意」,深得吳太後寵愛,所以吳太後就把她一直留在身邊。 後來,楊桂枝被比她小六歲的皇太子趙擴看上,吳太皇太後便把她賜給了皇太子。
趙擴當上皇帝後,于慶元二年封楊桂枝為平樂郡夫人,累進婕妤、婉儀、貴妃。貴妃在眾多的妃嬪之中
已屬鳳毛麟角,地位僅次于皇後。 事屬湊巧,楊桂枝升為貴妃後,皇後不幸病亡。誰來替補這個矚目的角色。按理貴妃晉升為皇後屬順理成章,但問題是曹美人也很受皇帝寵愛,但是權臣韓侘冑對寧宗皇帝趙擴進言,說女人才學高、知古今、性機警不是好事,建議立性格柔順的曹美人為後。
這次楊桂枝與曹美人暗爭皇後之位,仗著心靈手敏,如願以償。她又怕韓侂冑反對,也許會封詔駁回,所以請趙擴寫了兩份詔書,一張照常頒發,一張特意交給楊次山,囑令他先在朝堂公布,以免發生變化。等韓侂冑得知,已經沒法改變,只好仰承上意,听任百官準備冊後隆儀,按期舉行冊封禮。
楊皇後來自嚴州府淳安縣民間,因此深知民間疾苦,體恤百姓。在被正式冊封為皇後的第二年,即開禧元年十二月,楊桂枝備奏浙江百姓苦于重賦,由于繳不出「生子錢」,凡有育男者,均湮沒不舉。趙擴應楊皇後的請求,御批「盡免兩浙生子錢」。幾年之內,兩浙戶籍人口就有大幅增長。
冊封禮成,群臣大多加薪,韓侂冑進位太師。只有謝深甫力求罷政,趙擴準奏。趙擴又進升陳自強為右丞相,許及之為知樞密院事。陳自強本性非常貪鄙,四方的上書,必須有饋遺,方才會看,否則一概置之不理。還縱容子弟親戚,收受賄賂,凡是仕途要晉升,必定先講好價錢,然後給官。
都城遭遇火災時,陳自強所儲藏的金帛,都被燒成灰燼。韓侂冑首先贈給萬緡,輔臣以下,聞風致饋贈 。不到幾個月,他得了六十萬緡,比以前所損失的,還多了一倍。陳自強歡喜得很,曾經對人說道︰「我只有一死,以報師王。」有時他與僚屬談話,必稱韓侂冑為恩主恩父,父生師教,所以父親與師父得意相連,從未有稱徒弟為父的人。蘇師旦為叔,堂吏史達祖為兄。
趙擴即位後,先是祖父孝宗大喪,繼而太皇太後吳氏去世,所以他沒有去湖山游玩。太上皇光宗與太上皇後李鳳娘的喪期過後,趙擴已經好幾年沒有賞玩西湖的雲樹堤沙和畫橋煙柳了,因此他頗有泛舟出游的念頭。有個名叫張巨濟的小臣听說此事後便上書道︰「慈懿太後的欑陵近在湖濱,陛下出游,不免要鼓樂,豈不是要驚動先人在天之靈?」趙擴認為他說得有道理,這不僅事涉孝道,還關系到人君的儉德,特遷上書者一秩,還下令把畫御舟都沉到湖底,以表示自己從此以後不再游湖的決心。
趙擴處理政務能力極差,即使是臨朝听政,臣下們也難得听到他對政事的看法。衛涇曾說道︰「陛下每次面見群臣,就算群臣所上奏的是連篇累牘,時間又長,陛下都和顏悅色,耐心听取,沒有一點厭倦的樣子,這是皇帝的謙虛。但是他沒有詢問,多是默默地接受而已。」 趙擴耐性很好,但這並不能幫助他解決實際問題。他
既沒帶腦子也沒帶嘴,只空帶了一雙耳朵去上朝。大臣們的論奏,他听完了就完了,既不表態,也不決斷,進奏者口干舌燥,最後卻仍然不得要領。
批閱奏章,臨朝听政,這些都是皇帝表達自己意旨的正常途徑,而趙擴也許是不願意受到約束,所以選擇了一條非正常的理政途徑御筆。御筆由皇帝在內宮批示,不需要經過三省等機構,直接下達執行。傳達御宋代雜劇圖筆必經宦官和近幸之手,如果皇帝是精明強干之君,還不致釀成大患。
趙擴卻是一個理政能力不強的皇帝,濫用御筆只能為權臣專政制造可乘之機。他們通過勾結宦官和後宮,或對御筆的批示施加影響,或在御筆的傳達過程中上下其手,讓御筆成為自己利用的工具,甚至假造御筆,代行皇帝之權。一次內廷宴會,一名伶人扮演買傘的顧客,他挑剔賣傘者,說雨傘只油了外面︰「如今正如客人賣傘,不油里面。」巧妙地以諧音暗指政事不由內做主,而觀劇的趙擴卻懵然不曉何意。面對這樣的皇上,權臣們自是有恃無恐,更加肆意妄為了。
趙擴不僅頭腦簡單,而且身體也不好。他的宮中有兩位小太監,經常背著兩扇小屏風作他的前導。隨便到什麼地方,總把屏風面對自己。屏風上寫著戒條︰「少飲酒,怕吐;少食生冷,怕痛。」他把兩事寫在兩扇屏風上,屏風用白紙作底,邊上還糊著青紙。一次到後苑游玩,有人勸趙擴喝酒與吃生冷食物,他就指屏風上戒條給對方看,大臣們也就不敢再說了。每次進酒,他都不超過三杯。
韓侂冑專攬權柄,陳自強與他表里為奸,朝政更加大亂。韓侂冑恃寵生驕,靜久思動,便想整軍經武,覬立大功,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他是恢想恢復中原,于是提出北伐的創議。
金國自從金世宗死後,繼位的完顏璟沉湎酒色,不理朝政。他內寵幸妃李師兒,外寵佞臣胥持國。李師兒因為父親李湘獲罪,被沒入宮庭。接著她因為聰慧而得到寵幸,勢冠後宮。胥持國曾經參加童子科,以通經入選,是太子祗應司令。完顏璟在東宮的時候,就得到信任。等完顏璟即位,于是召他為參政。
胥持國與李師兒暗通關節,相互為援,金人因此說道︰「經童作相,監婢為妃。」自此國事大亂,兵刑廢弛。北方韃靼等部,經常來攪擾邊境,金國因此連歲興兵,士卒疲敝不堪,府庫空虛。他們好不容易擊退了外寇,接著內訌又起,盜賊到處都是,因此百姓苦不堪言,幾乎沒有安寧之日。
韓侂冑听到了金國的消息,以為有機可乘,樂得出些風頭,擴張自己的權力。蘇師旦也極力慫恿,于是聚財募卒,出封樁庫金萬兩,待賞功臣。還購買戰馬,建造戰艦,增加襄陽的騎兵,加設澉浦水軍。安豐的守臣厲仲方,上奏說淮北的守臣,都願意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