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韓侂冑進了重華宮,見到孝宗,請過安。孝宗問到宰臣出都之事,韓侂冑上奏道︰「昨日皇上傳旨,命宰相們出殿,並非令他們出城,臣不妨奉命傳令召回,宣他們進城。」孝宗稱好。韓侂冑于是來到浙江亭,召回留正等人。次日,光宗召羅點入進宮,羅點上奏請求道︰「前日我們迫于表示忠心,因此舉措失禮,陛下赦免而不誅殺,臣等深感大恩;但拉袖也是故事,並不是臣等所創行。」
光宗道︰「拉袖並不妨事,但是為什麼屢次進入宮內?」羅點又列舉魏國辛毗故事以謝罪,還說太上皇止有一個兒子,既然付之以神器,豈有不想見的道理?光宗默然不語。接著由彭龜年、黃裳、沈有聞等,上奏乞求令嘉王去重華宮問疾,總算得到光宗答應。嘉王入省一次,此後也再去。
到了六月,孝宗在重華宮去世。宮中內侍,先跑去宰相的私第稟告。除了留正之外,就到了趙汝愚的豬處。趙汝愚此時已是知樞密府,得知消息,恐怕光宗被李皇後攔阻,不出來上朝,因此壓住訃告並不上報。次日一早上朝,他見光宗上殿,這才把哀訃上奏,還請光宗迅速去重華宮服喪。
光宗無法推辭,只好答應了,隨即返身進去。誰知等了很久,還是沒有見他出來。留正、趙汝愚等人,只得自己來到重華宮,準備治喪。只是光宗不到,無人主喪。當下由留正、趙汝愚,便議請吳太後,出來暫時主持喪事,吳太後卻沒有答應。
留正等上奏道︰「臣等連日到宮內,請求面奏不成,屢次上疏,又沒有得到回報。現在會率百官再行恭請,如果皇上仍然不出,百官定會大哭于宮門。恐怕倒是人情騷動,成為社稷之憂。乞求太後降旨,說皇帝因為有病,暫時在宮中服喪。只是臨喪不可無人主持,何況行文要稱孝子嗣皇帝,宰臣怎敢代行?太後是太上皇的母親,不妨攝行祭禮。」太後這才勉強答應他們的請求,發喪太極殿。孝宗受禪後,三次改元,共歷二十七年,到光宗五年死去,享年六十八歲。
孝宗以身作則、崇尚節儉。即位之初,就不肯用樂。他日常生活的花費很少,常穿舊衣服,不大興土木。平時也很少賞賜大臣,宮中的收入多年都沒有動用,以至于內庫穿錢幣的繩索都腐爛了。孝宗認為「我其他沒有太大的作為,只是能夠節儉。」他經常告訴身邊的士大夫︰「士大夫是風俗的表率,應該修養自己的德行,以教化風俗。」
孝宗在位期間,政治清明,社會穩定,經濟繁榮,文化昌盛。後人都認為「趙構時期有恢復之臣,沒有恢復之君。孝宗一朝有恢復之君,卻無恢復之臣」。孝宗的主帥只有張浚這樣志大才疏之輩,大將不過是李顯忠、邵宏淵,僅有虞允文可堪大用。他還要和主和派斗爭,特別是孝宗雖然當了二十七年皇帝,但是前二十五年趙構一直活著,對他持續施加
了影響。孝宗時期是南宋國力最強的時候,可惜他踫上了金世宗這樣的明君。金國雖然對宋采取守勢,但沒有內亂。宋和金此時屬于均勢,平衡沒被打破,所以都無法消滅對方。
治喪期內,由光宗下詔,尊壽聖皇太後為太皇太後,壽成皇後為皇太後,只是光宗依然稱病不出。郎官葉適,對丞相留正說道︰「皇上因為有病,不親自主喪,將來用什麼面對天下?現在嘉王已長大,如果他成為了儲君,參與決策大事,或許可以免除目前的疑謗,相公何不急速圖謀?」
留正說道︰「我也正有此意,當上疏請求。」于是他會同群臣,聯名上奏道︰「皇子嘉王仁孝,應盡早立為太子,以安人心。」疏上之後,卻沒有得到回復。過了一夜,他們再次請求,這才有御批下來,只有是「甚好」二字。又過了一日,群臣再次上奏,乞求加以御批,給學士院下詔。這天夜里,傳出了御筆,比之前批多了幾個字,卻是「歷事歲久,念欲退閑。」
留正得了這八個大字,不覺驚惶起來,急忙去和趙汝愚秘密商議。趙汝愚說不如請示太皇太後,干脆令光宗內禪給嘉王。留正以為不妥,只可請太子監國。兩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留正于是想了一個辦法,他索性辭去了相位,免得讓自己陷入了漩渦。
次日入朝,留正假裝跌倒地上,裝出一副老邁龍鐘的樣子。等衛士扶他回到家里,留正就草草寫了辭表,命衛士帶回呈上。奏表中除了告老乞求退休之外,還有「願陛下速回淵鑒,追悟前非,漸收人心,庶保國祚」等話。等光宗下詔勸留的時候,他早已潛出京城,一溜煙地走了。
留正出了京城,人心更加震動。光宗上朝,也暈倒在地上。幸虧有內侍扶住,才沒有受傷。趙汝愚此時情急勢孤,不由倉皇萬分。左司郎中徐誼,進諫趙汝愚,說道︰「古來人臣,不外是忠奸兩種。為忠即忠,為奸即奸,從沒有半忠半奸,可以成事。公雖然心內惶急,卻又想坐觀成敗,這不是半忠半奸嗎?要知道國家的安危,關系今日,為什麼不早定大計?」
趙汝愚說道︰「首相已經離去,缺人行事。我雖然想安定國家,可是孤掌難鳴,難有作為。」徐誼接口說道︰「知閤門事韓侂冑,是太後弟弟的兒子。為什麼不托他稟命太後,立刻舉行內禪?」趙汝愚道︰「我不便去托付他。」徐誼又說道︰「我的同鄉蔡必勝,和韓侂冑都在閤門。等我去告知蔡必勝,要他去邀請韓侂冑,你認為何如?」趙汝愚說道︰「事關機密,請小心為是!」徐誼應命而別。
這天夜里,韓侂冑果然來拜訪趙汝愚。趙汝愚立即和他談論內禪之事,並請他當面稟告太後,韓侂冑一口應承。太後的近侍里,有一個張宗尹,一向和韓侂冑關系很好。韓侂冑辭別了趙汝愚,就來到張宗尹那里,囑咐他代奏太後。宗尹上奏
二次,卻沒有得到答應。
韓侂冑在宮門等候消息,見到內侍關禮,便問明原委。關禮說道︰「宗尹已兩次請命,還沒有得到許可。你是太後的姻戚,不如直接進去當面陳說。等我先進去,為你通稟就是。」韓侂冑大喜。關禮隨即進見太後,臉上流著淚痕。太後見狀,急忙問他何是什麼緣故?
關禮答道︰「太皇太後讀書萬卷,也曾經見過,有時事如此的情況,能保證不會出亂?」太後道︰「這不是你們所能知道的。」關禮又說道︰「事情已經是人人知曉,怎可諱言?現在丞相已經離開,只有趙知院一人,恐怕他也要動身了。」說完,聲淚都下。太後愕然說道︰「知院是同姓,與他人不同。難道他也想離開嗎?」
關禮又說道︰「趙知院因為是宗親,這才不敢急于離去。他派遣知閤門事韓侂冑,竭誠上達。韓侂冑令張宗尹代奏了二次,卻沒有答應,趙知院看來也只好走了。」太後道︰「韓侂冑在哪里?」關禮道︰「小臣已留他在外面候命。」太後說道︰「如果事情合理,就命他酌情辦理。」關禮得了此旨,急忙來到門外,去告知韓侂冑,說道︰「明日清晨,應當請太皇太後在太上皇的梓宮之前,垂簾引見執政,煩請你轉告趙知院,不得有誤。」
韓侂冑得到命令之後,急忙轉身出宮,去報告趙汝愚。天色此時已經將晚,趙汝愚得了韓侂冑的報告,也立即轉告參政事陳,及同知院事余端禮,又命殿帥郭杲等,連夜調集兵士,保衛南北大內。關禮又派遣閤門舍人傅昌朝,秘密制作黃袍。這天夜里,嘉王派遣使者來告知,說不再親臨。趙汝愚卻說道︰「明日禫祭,王爺不可不來。」來使應命而去。
次日一早,群臣都來到太極殿,嘉王趙擴也穿著素服到來。趙汝愚率領百官來到孝宗的梓宮前,接著看見太後升坐于簾內,便拜跪奏道︰「皇上有病,未不能主持喪事。臣等曾乞求立皇子嘉王為太子,已蒙皇上批出‘甚好’二字,又有‘念欲退閑’的御筆,特請太皇太後決斷。」
太後說道︰「既然有了御筆,相公便可奉行。」趙汝愚說道︰「這事關系重大,要播于天下,書寫在史策上,不能無所指揮,還乞求太皇太後作主。」太後答應了。趙汝愚于是袖出所擬的太後懿旨道︰「皇帝抱恙,至今不能主喪。曾有御筆,想自退閑,皇子嘉王趙擴可即皇帝位,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後為太上皇後。」太後看完,便說道︰「就照此行罷!」
趙汝愚又上奏道︰「自今以後,臣等奏事,當听新皇帝的命令。只是恐怕兩宮父子,可能有嫌隙。全仗太皇太後主張,從中調停。太上皇聖體不好,如果突然听說了此事,也不免驚疑。乞求令都知楊舜卿提舉本宮,擔負責任。」太後于是召楊舜卿來到簾前,當面囑咐,然後命趙汝愚傳旨,令皇子嘉王趙擴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