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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

房間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 驚醒了愣怔的江攸寧。

她起身將窗戶關上,然後鎖住,站在窗邊俯瞰樓下。

這——兒應當是華師操場夜里最熱鬧的時候, 但突如其來的狂風刮得人快要站不穩, 許多人逆著風從操場往宿舍走。

從各個方向散開,——快,操場便空了。

江攸寧這才低下頭再次看向屏幕。

沈歲和正專心致志地完成最後一步——拌面。

攝像頭是傾斜的,正好對準了他的下頷線,顯得——消瘦。

他不太利落地拌著面,看得出來他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只是修長的無——指上戴著婚戒,就是當初結婚時買的那個, 在明亮的白熾燈下格外耀眼,他時不時會抬起頭看一眼屏幕,好似在確認什麼。

「再說吧。」江攸寧延遲回答了他那個問題, 語氣算不得溫和。

這類話術就是體面的拒絕。

沈歲和自然懂, 他頭也沒抬,只是拌面的動作頓了下, 「哦。」

等到他的面拌好,江攸寧把手機遞——給漫漫, 「你——要不要跟爸爸說話?不說話我就掛了啊。」

她跟他也沒什麼好聊的。

聊多了尷尬。

漫漫一扭一扭地拿過手機, 繼續撒嬌似地說︰「bobo。」

「嗯。」沈歲和重新調整好角度,他笑著給漫漫展示他做好的面,「爸爸會做面了,等爸爸回去給你做好不好?」

漫漫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最近——沒有好好吃飯?」沈歲和笑著問他。

漫漫只是晃動小身子, 隔了幾秒,江攸寧給他塞了一個小女乃瓶,他抱著女乃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江攸寧。」沈歲和溫聲喊她。

「怎麼了?」

沈歲和那邊頓了幾秒才道︰「我們加個微信吧。」

不是你把我從黑——單里放出來。

而是加個微信。

當做重新認識。

江攸寧微征, 正在思考——沒有這個必要,就听沈歲和補充道︰「平常我不——打擾你的,就要跟漫漫視頻的時候問問你。」

江攸寧仍在猶豫。

沈歲和的語速快了一些,「我——盡量少打擾你的,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屏蔽我的朋友圈,也能把你的朋友圈設置成對我不可見。」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江攸寧再拒絕也不得體。

她拿出自己手機,把他從黑——單里放了出來,給他——了個句號。

「好了。」江攸寧從漫漫手里拿過了手機,佯裝漫不經心,「你吃飯吧,我們也去了。」

沈歲和︰「好。」

話音剛落,屏幕就回到了微信主頁面。

他跟慕老師的電話打了近四十分鐘。

切出來之後,他看到了江攸寧給他——的那條消息。

他迅捷地回復︰【=v=收到。】

等了——兒,江攸寧也沒再回。

他將手機放下,低下頭開始吃飯。

一個人吃飯總是缺了點兒什麼,而且他是真的沒有做飯天賦。

面做咸了,但他也沒扔,就那麼吃了點兒。

沒江攸寧做得好吃,但吃了不——被毒死。

他的要求真是低到令人發指。

面最後剩一半,被他塞進了冰箱。

階梯教室里坐得人並不多,沈歲和在中排坐著。

滿頭白發的教授在講台上授課,ppt上一頁頁翻過,沈歲和的手速飛快。

等到最後一頁ppt 翻閱結束,教授也宣布了下課。

沈歲和把最後一個字母收尾,坐在原位置將這堂課的內容速記了一遍,等到本上的筆跡干了他才合上本子放進書包,起身離開教室。

哥大的秋天跟北城幾乎毫無差別。

經過跟裴旭天的溫度對比,他——現這邊甚至比北城還要熱一些,但風大。

這堂課是這周的最後一節,上完已經是傍晚。

天色將晚,遠處天邊紅霞彌漫,明天應當是個好天氣。

沈歲和一手隨意插兜往外走,他——根據江攸寧的推薦去看了哥大的一些建築,確實——奇特,也——漂亮。

甚至拍了一些照,——在某個不知名攝影比賽上拿了個三等獎。

也算是比較——意思的事。

他今晚沒什麼事,隔壁的留學生祁川給他——消息,邀請他去家里吃火鍋,說他外婆給他郵寄了一堆火鍋底料來,保證夠辣夠鮮。

只是祁川說吃火鍋的食材——沒買,而他懶得下樓,就讓即將回來的沈歲和帶一些。

所以沈歲和下課後出了校園直奔超市。

到了超市才——現,他其實並沒——太多吃火鍋的經驗,所以連火鍋里放哪些食材都不太清楚。

只隱約記得一些,黃喉、毛肚、廣式臘腸,這三樣是江攸寧愛吃的,以往他們在家里點著吃火鍋的話,江攸寧必點這三樣。

其余的他幾乎是毫無印象,最後只能求助祁川。

祁川堪稱是超市小靈通,他不僅給沈歲和列了食材,甚至語音告訴沈歲和哪種食材在超市的哪個地方擺放著。

在回家的路上,他偶遇了一對父女。

女孩和父親聊今天上了什麼課,哪堂課無聊,哪堂課有趣,最後抱怨自己的筆友上周沒給她來信,非常令人失望。

不過她也——擔心是不是筆友出了什麼事,所以打算這周再寫封信過去詢問。

筆友這個詞一下子就把沈歲和拉到了——遙遠的年代。

他記得在他上初中的時候最流——交筆友,那會兒家家戶戶可能只有電話,手機還沒普遍,微信這類社交軟件更是還沒誕。

互相寫信還是很傳統的方式。

但那會兒大家收到信都會——開心。

後來有了網絡,寫信也——風靡了一陣,因為有情懷。

到他上大學的時候幾乎很難看到有人寫信。

那對父女走遠,他停在原地。

剛好有個金——碧眼的小男孩兒站在他面前,用英文靦腆地問他,「叔叔,買文具嗎?」

小男孩兒的英文——音很標準,衣服干淨,大抵是哪家大人將他扔出來鍛煉社交的,看起來沈歲和是他搭訕的第一個人。

因為小男孩兒的臉頰通紅,額頭都浸出了汗,詢問完之後根本不敢看沈歲和的眼楮。

「——什麼?」沈歲和半蹲子溫聲問他。

換作以往的沈歲和可能會禮貌拒絕,然後離開。

因為文具不在他的需求範圍之內。

但自從自己——了小孩後,他看到陌——的小孩都會——莫名的熟悉感。

沈歲和跟小孩幾乎是平視,——溫聲問︰「——信封嗎?」

小男孩兒感覺受到了鼓勵,點頭應道︰「。」

爾後拿出了他所——的信封讓沈歲和挑選。

看得出來是個——教養的小男孩兒,他拿著十幾個信封,一個都沒掉,——軟糯地給了沈歲和推薦,建議用藍色的。

但沈歲和把那一把都拿了過來,詢問了單價,——讓他計算了總價,最後給他付款,離開的時候小男孩兒一直在跟他道謝。

而沈歲和粗略地數了一下,——十八個信封,各種顏色的都有,大多是很漂亮的——

自然風格,——附近建築,拍得都很——質感。

他將信封放到了書包里,一個想法在腦海里產生。

晚上回去跟祁川吃了火鍋,那個話癆又喝多了,拉著沈歲和說了一些——的沒的,最後沈歲和回到家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

正好是北城的中午。

他看到江攸寧——了一條朋友圈︰下雨了。圖片.jpg

搭的圖是模糊朦朧的雨景,看不出她在哪兒。

沈歲和忍住想點贊的手,退出了朋友圈。

他覺得是江攸寧怕麻煩,或者是忘記了把朋友設為他不可見,所以他不想讓自己的點贊提醒江攸寧他——能看到。

就這樣默默地看她會——一些什麼也挺好,從側面重新了解她的——活。

晚上跟祁川吃火鍋的時候,他也喝了一些酒,算不得多。

但那酒後勁兒挺大,他的頭腦——點暈。

不一——兒,微博——提示。

他的特別關注「錦離-歲歲平安」——了新微博。

是一條書加印的通知,——她把書的全部收入捐給了慈善組織的證明。

趁著酒勁兒,沈歲和把歲歲平安的微博——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最早的一條追溯到了15年。

那會兒也正好是江攸寧在哥大留學,她時常——一些日常,比如︰

【今天紐約下雨了,不知道北城有沒有晴。】

【出門的時候遇到一直特別高冷的狗狗,我竟然第一時間想到了沈先。對不起=q=希望我沒有冒犯到他。】

【今天去參加一個留學生的聚——,里邊有個男生說對我一見鐘情,但我——現他對很多人都說過這種話。一心一意的喜歡一個人真的——難嗎?或者說一個人真的能做到同時喜歡很多人嗎?這真的好可怕。不知不覺,我竟然已經喜歡沈先——快五年了,真希望我明年就不再喜歡他。ps︰可是這個flag我去年就立過了。】

【今晚的雨好大啊,打雷把我嚇醒了,一個人睡覺真的——害怕。不知道沈先——怕不怕打雷,我睡不著的時候回憶就會格外活躍。我——一點後悔,早知道當初留在學校讀研,不出國了,可是沈先——好像應該不——喜歡的,因為他——喜歡的人了。】

【我總是想不去打擾沈先——的——活,可是為什麼他總會來打擾我的——活啊!今天中午在食堂看到一個長得特別像沈先——的人,後來發現他是韓國的。偶買噶,我听到他說話之後瞬間出戲,再一次想起了沈先。恍然驚覺我不是喜歡沈先——的臉,而是單純地喜歡沈先——,這個認知讓我感到開心——難過,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快結束吧,真的——惱人,我想忘掉他。】

……

這個微博在那會兒更新得——比較頻繁。

大抵江攸寧從未想過隱藏那一段感情,所以都是公開的狀態。

之前沈歲和也看過一次,但那會兒他現在自己情緒的漩渦里——出不來,感到悲傷,也為她感到不值得,但沒有現在這種針扎的感覺。

真的像是有人拿一根細小的針,每讀一個字就在你的心上扎一下,——酸又麻——疼。

這種疼痛——是持續性的,是會哽在心口的。

尤其現在身份轉換,地點也轉換。

他在哥大,她在北城。

他好像更能體——她當時的心境。

原來她那會兒,那麼糾結啊。

幾乎隔幾條微博就會埋怨自己不爭氣,為什麼忘不掉沈先——?

或者在那種深夜——的微博里——說明天一定——忘掉的,但第二天又說,忘記失敗了,大哭。

那會兒的她剛好二十歲,所——的喜歡都是少女最直白熱烈的喜歡。

而那會兒的他毫不知情。

沈歲和打開書包,剛好看到了信封。

夜深了也沒睡意,他干脆找了幾張紙,用她的表達喜歡的方式跨越時空來回應。

書桌的燈光昏黃,他伏于案上,神情認真專注。

筆尖在紙上微轉,寫下了稱謂和第一句話。

【江攸寧,你好。

現在是夜里11︰24,我在紐約,思念你。】

第一句話寫下後,他頓了——久才寫第二句︰【你在上班嗎?午飯吃什麼?最近的案子——順利嗎?】

幾乎是一連串的問句,寫完了這些,之後的內容也就順了。

【最近的課都挺容易。不是,應該是不算難。我說容易總覺得像在夸我自己聰明,但其實我確實不笨的是吧?不過在感情方面好像是很愚鈍。今晚隔壁的留學生祁川約我吃火鍋,但是火鍋沒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他把我來這邊買的好酒喝了兩瓶,確實過分,不過昨天他——給我買了個新書桌,雖然很丑就是了。】

他寫得沒有特定內容,就是想到哪里就寫到哪里。

偶爾——扯到過去。

也——懷念他們的婚姻生活。

比如——次江攸寧悄悄喝了一瓶高度數紅酒,在客廳里醉到不省人事,是沈歲和把她抱回臥室的,回了臥室之後她——抱著他的脖子咬了兩口。

就是在她第二天醒了之後問沈歲和是不是被狗咬了那次,怕她不好意思,沈歲和一直都說是不小心被大蚊子給叮了。

而江攸寧——信了,也不知道她是害羞故意蒙混過關還是真就忘記了。

碎碎念似地寫了四頁紙,沈歲和以一句【希望收到你的回信,若不能,那便祝你好。】結尾——

寫了落款——沈先。

她曾心心念念的沈先。

最終也走散了的沈先。

沈歲和將紙折疊好放入信封,用固體膠粘好封口。

但封口餃接處——空著——大一片,沈歲和總覺得應當寫些什麼,就像是在給作文起標題一樣。

他思慮了良久,才落下四個字——暗夜來信。

江攸寧接到快遞電話的時候愣怔了幾秒,這幾天她沒有從網上買東西。

而且公司里的件也都不——寫她的——字和電話,尤其是她的私人電話。

她還以為是聞哥或者是辛語路童給她買了東西,最後還是下樓去取。

但拿到手的時候沒想到是掛號信,——是來自紐約。

她的第一反應是翻了一下好友列表,當初在哥大留學時認識的那些「塑料朋友」——在她列表里嗎?或者是她當初的老師?

這——是誰給她寄的?

根本沒——候選人。

于是她抱著懷疑拆開,一共三層。

先拆開是一堆各式各樣的照片,——不同的街景和校園。

然後是一個漂亮的信封,上邊寫著——暗夜來信。

熟悉的字跡,她終于確定了人選。

也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

他在回應她。

她站在光的暗處,終——一天會接到暗夜里的來信。

正好岑溪進來,她笑著問︰「知道是誰寄的快遞了嗎?」

「一個朋友。」江攸寧一股腦兒將那些東西都放進了抽屜,像在遮掩著什麼。

下班以後,她回家先跟漫漫玩了一——兒,然後回房間打開手機,翻看朋友圈。

沈歲和——了一張街景圖。

那邊大概下雨了,他拍得——漂亮。

漂亮到讓江攸寧懷疑他找了代拍,或者是網圖,因為這和他之前的審美完全不是一個level。

但也能從他之前的朋友圈里看出一些蛛絲馬跡,確實是有在不斷進步。

江攸寧這才打開那封信開始讀。

信的內容很雜,可以稱之為生活瑣事實錄,但這樣的文字是極具有煙火氣息的。

江攸寧好像隨著信過了一遍他的——活。

但——

思慮半小時後,她還是打開微信,把桌面上的那些拍了照過去。

【是你郵的吧?】

沈歲和幾乎秒回︰【是。】

【沒有要想自我感動或者想感動你的意思,只是單純跟你分享。】

他回的速度極快,大概怕江攸寧說什麼傷人的話。

但江攸寧仍舊發了︰【別寄了吧。】

【這信,我也不看。】

拍照發的時候,她確實把信折疊好放進了信封。

而且是倒扣著放的,看似真的沒有讀。

沈歲和那邊頓了幾秒,【沒關系。】

【我只是單純想發。】

江攸寧盯著屏幕良久,只回了句︰【那隨你。】

帶著賭氣的成分。

這天夜里,江攸寧夢見了在哥大留學的日子。

她那會兒很孤單,也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擔心。

不喜歡交朋友,偶爾去派對當背景板,只有幾個勉強稱得上飯友的白人朋友,但在她離開紐約之後也再沒聯系。

那段日子並不好過。

她最依賴的只有微博,——遠在天邊,甚至不知道她名字的沈歲和——

在微博上的片段只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被她寫在了紙上,然後扔進了垃圾桶。

這就是她的過去。

她那些孤單的、無法言說的、靠著單純信念支撐下來的過去。

甚至于,過去的沈歲和對她來說就是妄想。

她那天夜里起來,從冰箱拎了罐啤酒,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星星——漂亮,可只能短暫的屬于她。

紐約的冬天沒北城冷,但降雪多。

盡管早有預料,但清早一起床——是被大如鵝毛的雪給驚到,地上、屋頂都覆蓋了——厚的雪,大概稍一抓一捏就是拳頭大的雪球。

看這趨勢,應當是一天都不——停。

沈歲和今天還預約了心理醫生。

來這邊以後,他剛入學就跟代教老師咨詢過比較好的心理診所,也在經過幾次的調試後選擇了現在的這位華裔醫生。

隨著學業的深入,沈歲和現在已經慢慢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在稍微感知到情緒不好的時候,他就會通過運動、看喜劇等方式來調節,讓心情盡量朝樂觀走,而不是放任其低落,這樣的方式非常有效。

連著三個多月,他幾乎很少——情緒低落超過一天的時候。

大雪紛飛,一出門就能感覺到冷意,但幸好他早有先見之明,在紐約剛入冬的時候,他就去商場買了御寒的大衣,——高幫的棉鞋,這——兒厚雪也不——滲進鞋里。

盡管大雪沒過了腳脖子,路上——人仍舊沒少,甚至比往常還多。

他住的地方人種比較混雜,走在路上——白人、黑人、亞洲人,甚至黃種人是最多的。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感覺到親切,因為周遭的建築比起北城來還是有——大不同。

來到這里之後,他才——現原來他真的念舊。

從國內帶過來的東西,他幾乎都完好無損的放在那里。

每個月總有一半的時間在吃中國菜,那些菜大多——都是他自己做的。

勉強能吃,就是味道不。

不過他終于從炸廚房一級選手變成了廚房白名單選手。

到紐約之後,他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地鐵。

今天也是,但今天的地鐵人格外多。

他上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不過他胳膊長,拉著吊環毫無壓力。

坐了十三站地鐵來到診所,他輕車熟路地去了心理醫生的辦公室。

照例是一個多小時的交談,——半個小時的冥想。

起先沈歲和在冥想時進入睡眠,一定——做噩夢。

醒來時大汗淋灕,整個人都顯得呆滯,要——久才能回過神來。

他的主治醫生說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病人,看上去冷靜自持,但心里脆弱不堪。

平常情緒積壓在心里,可能從未真正發泄過一次,一直壓抑的壞情緒得不到紓解,最終積壓為了心理疾病,但他——快意識到了這是一種病——

多患者可能在得病五年,甚至十幾年的時候也無法意識到自己患病了,等到真正來找心理醫生時癥狀已經非常嚴重。

而沈歲和不一樣,他對自己的病情——清晰的認知。

甚至為了自救去修了心理學課程。

但這種自救對他的情緒診療幫助不是很大。

或者說他的體內住了兩個沈歲和,一個在積極自救,一個靈魂趨近消亡。

但這種情況又不是精神分裂或人格分裂。

倒更像是兩種性格在抗爭,最終抗爭的結果是他較為溫和的性格獲得勝利。

這三個多月里,醫生見證了他從冷漠到溫和的蛻變。

甚至這種溫和——望變得溫柔。

今天的冥想很愉快,沈歲和睡得——沉。

從診所離開時已經臨近中午,他直接在附近的中餐廳吃了飯。

冷陽在天空中懸掛,鵝毛般的大雪仍舊紛飛,路邊竟然有陌——人在打雪仗。

都是成年人,看著玩得不亦樂乎。

在等飯的間隙,他從背包里拿出攝像機去了店外,找好角度拍了幾張雪景。

最好看的那張竟然是有一片雪花落在鏡頭前,他無意間拍到的一家三口手牽手走在馬路上的背影照。

一半是純白朦朧光影,一半是溫暖煙火人間。

沈歲和進店里翻閱底圖的時候,心里忽然有些酸。

近半個月沒跟漫漫打過電話了,也不知道他說話——沒有變得清晰一點,——沒有長高,不知道北城有沒有下雪,他——沒有在看到雪的時候咯咯樂。

把底片整理好之後,他的菜剛好上來。

窗外忽然有個十幾歲的白人少年搬了一棵聖誕樹放在白雪之中,正用英文跟他的同伴炫耀,這應當是這條街最好看的聖誕樹。

沈歲和看了眼手機,12.20。

這——兒應該趨近了北城的12.21,——快就是江攸寧的——日。

之前一直在猶豫她生日的時候要不要回國。

怕她看見自己——覺得死纏爛打,或者不開心。

明明是可以開心的——日卻變得不開心,他豈不成了罪人?

但他——真的——想回去看看,看看她也看看漫漫。

他人雖然在國外但心里其實一直記掛著她們,大抵這是思念,也是家的滋味兒——

些磨人。

他坐在那兒拿出手機翻閱最近幾天的機票,23號那天——合適的。

手指都戳到了購買頁面,最後又把手機放回去。

他低頭吃飯,這家餐館的中國菜真的——一般,沒滋沒味的。

飯快吃完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本來是不抱期待的拿出來,但在看到屏幕上的備注時,眼楮忽然亮了。

——寧寧。

是江攸寧。

這——兒應該是北城夜里十二點多,她怎麼——突然打電話?

難道遇到了什麼事嗎?

沈歲和的腦子飛快轉著,手心都浸出了汗,幾乎是顫抖著手劃開了接听。

隔了兩秒才接通。

江攸寧那邊的鏡頭很亂,一直在晃,從天花板到床單,一——兒還能看到江攸寧的頭發,——黑——長,而那邊一直傳來漫漫的哭聲,聲音很響。

沈歲和聲音略顯急切,「怎麼了?」

江攸寧明顯更煩躁,大抵是對著漫漫說︰「你不是要找爸爸嗎?這不是你爸爸?你自己看。」

沈歲和听著心一酸,柔聲喊︰「漫漫。」

鏡頭忽然對準了漫漫的臉,他的哭聲戛然而止,但他扁著嘴,看著屏幕,「爸爸。」

說得異常真切。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喊了爸爸。

沈歲和的眼楮忽然紅了,他低聲哄道︰「怎麼了寶貝?爸爸在呢。」

「我好tang你。」漫漫抽噎著說︰「你¥#*回來呀?」

但沈歲和仍舊听出來了。

漫漫說︰爸爸,我好想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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