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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雪紛飛的紐約街頭, 沈歲——訂了張晚上回北城的機票。

本來這幾天課就不多,他也無須跟誰交待,回公寓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打車奔赴機場。

北城沒有下雪。

氣候很干, 剛落地北城時沈歲——竟還有幾分近鄉情怯。

他跟隨人流出了機場, 然後把手機開機。

飛機沒有晚點,時間剛剛好——12.21日下午四點。

是星期日。

他往下壓了壓鴨舌帽的邊,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有那雙仍露在外面的眼楮顯露著緊張,但眼里有光。

他在機場外抬起胳膊一攔,一輛出租車就在身——停下。

「去華師。」沈歲——坐在車里溫聲道。

他給江攸寧發了條微信︰【你這會在家嗎?】

沒有人回。

甚至連「對方正在輸入」也沒出現。

大概沒看見,也不知道漫漫有沒有再鬧她。

或許在補覺。

因為見不到, 所以和她有關的一切沈歲——都只能猜測。

胡思亂想罷了。

司機師傅是個愛聊天的,剛拐過彎就打開了話匣子,「小伙——是華師的學生嗎?」

「不是。」沈歲——說。

他閉上眼假寐, 不再回應。

車里安靜下來, 靜到他能听見自己的心跳。

江攸寧昨天夜里四點才睡著。

漫漫是晚上九點睡的,也不知道怎麼了, 凌晨一點多醒來,一醒來就開始哭, 把慕——師跟江——師都驚擾醒了, 江攸寧哄了近十分鐘都不管用。

他哭的聲音越來越大,隔了會兒竟然開始哭著喊爸爸。

江攸寧感覺到無力。

她坐在床邊溫聲哄勸了很久,沒有用。

無奈之下,她打了電話給沈歲——, 他跟漫漫聊了近半小時漫漫才睡著,而且是抱著手機睡的。

而她被吵醒之後幾乎一夜未眠。

凌晨四點才開始有了困意,幸好今天不用上班。

但早上八點多, 漫漫再次醒來。

她的生物鐘也跟著漫漫清醒,想到漫漫昨晚的不乖,她又不能去睡回籠覺,把不乖的漫漫留給慕——師照顧。所以強撐著精神起床洗漱,但總歸是沒什麼精力,即便如此,她還是哄了漫漫一上午。

等到中午吃完飯,慕——師見她困得厲害,提出帶漫漫出去散步,等他們一出去,她就回房間里拉住窗簾開始睡覺。

一覺睡到有人摁門鈴。

其實她早在門鈴響之——就醒了,但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懶得睜開眼楮也懶得動。

不大情願地起床去開門。

她穿著睡衣,拖鞋也是隨意穿的,頭發從早上起來就沒梳,還很炸毛,眼皮子耷拉著,這個點兒摁門鈴的除了剛從外邊散步回來忘記帶鑰匙的慕——師外不作他想。

她也就沒在意。

于是懶散著開完門後她頭都沒抬,直接轉身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坐著。

說坐也不太恰當,耷拉著肩膀,低著頭,頭發一部分在頭頂炸毛,一部分垂在肩膀處,毫無形象可言。

一秒。

三秒。

五秒。

十秒。

仍舊沒有關門的聲音,也沒有嬰兒車 轆的聲音。

江攸寧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她微揚起頭,偏過臉看,聲音慵懶,「媽,你……」

半眯著的眼楮在瞬間睜大,後續的話也全都卡在了喉嚨里。!!!

她幾乎是下意識放下抱枕,然後站起來十指成梳梳——自己的頭發。

「好久不見。」沈歲——這才把行李箱拎進來,然後關上門。

他站在玄關處低下頭換鞋,不敢過度關注她的造型。

江攸寧︰「……你等等。」

丟下這句話,她就飛奔回了房間。

江攸寧靠在門上,久久回不過神,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是為剛才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沈歲——,也是為自己。

那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初見沈歲——的時候。

他站得筆直,背著雙肩包,神色溫柔平靜。

不知是不是加了記憶的濾鏡,印象里的沈歲——就是溫柔的——

她今天看到的一樣。

但——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江攸寧的手握成拳,在自己過分悸動的心口輕輕錘了兩下。

意識漸漸回攏。

她的心跳慢了下來。

這算不得驚喜,對江攸寧來說更像是驚嚇。

她的魂兒都飛了一半。

不過也算是徹底清醒了,她坐在房間里把頭發扎好,又換了身看起來算是得——的衣服,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出門。

沈歲——正在沙發上坐著,非常平靜。

外邊天已經暗了下來,江攸寧拿手機給慕——師發了條微信︰【我醒了。】

幾秒後又是一條︰【沈歲——來了。】

估計慕——師會很快回來。

她不必面臨尷尬。

啪嗒。

江攸寧摁開了房間的燈,光亮將兩人籠罩。

她去廚房里倒了杯熱水給沈歲——,自己坐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雖同處一個空間,卻感覺相隔很遠。

「江攸寧。」沈歲——喊她,「最近怎麼樣?」

他問得很平和,狀似閑聊,但落在江攸寧身上的目光略顯炙熱。

「還好。」江攸寧說︰「一切如常。」

「漫漫是不是經常鬧?」沈歲——問。

江攸寧︰「偶爾,昨晚不知道怎麼了,是個意外。」

提起漫漫,江攸寧才放松了一些。

她面對這樣溫——的沈歲——沒有半分抵抗力,總是刻意去避開。

所以刻意表現得客氣疏離。

「我給你寄的信,都收到了嗎?」沈歲——說︰「那些照片都挺好的。」

「啊?」江攸寧下意識看向他,懵了兩秒。

「沒收到信嗎?」沈歲——問。

江攸寧搖頭︰「不是。」

沈歲——︰「那是怎麼了?」

江攸寧抿了下唇,一本正經道︰「沒想到還自賣自夸的。」

更沒想到這個人是沈歲。

「那能怎麼辦?」沈歲——了下,「你不夸,我只能自己夸了。那是我從幾百張里選出來的,在那邊有開發很多新的愛好,你給我推薦的那些地方我也都去了,每周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看一部電影真的很舒適。」

江攸寧︰「哦。」

她低下頭,沒繼續看沈歲。

這時候——起來的沈歲——,總能讓她不自覺拉回到過去。

不過三個多月不見,他身上多了一種名為「親和力」的東西。

「對了。」沈歲——喝了口熱水,「《82年生的金智英》你看完了嗎?」

當初他們一起看的時候,因為江攸寧哭得太厲害,看到中途沈歲——給關掉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完。

江攸寧搖頭,「沒看完。」

那天早上哭完,她也就忘了。

而且听了沈歲——的話,去找了一些喜劇片看。

「我看完了。」沈歲——說︰「還把書也看完了。」

江攸寧微仰起頭,「好看嗎?」

「挺好看的。」沈歲——了下,「但你不要一個人看。」

「為什麼?」

沈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打量了她幾秒。

眼里的意思很明顯——你會哭的。

「這片——不適合一個人看。」沈歲——婉轉地說。

江攸寧想都沒想就說︰「也不適合兩個人看,畢竟有人會在中途關掉。」

「還不是……」沈歲——盯著她,後半句沒說出口。

氣氛沉寂了幾秒。

仍舊是沈歲——開口,「我可能等明年五月份就回來了。」

「不應該是七月麼?」

「我們課挺集中的。」沈歲——說︰「提——回來,等到結業的時候再去考試就行。」

「哦。」

「你明年有什麼安排?」

「不知道。」江攸寧想了想,「好好工作,升職加薪吧。」

「那你有沒有考慮換個地方工作?」沈歲——頓了下,「之——裴有跟我提過想挖你過來……」

「停!」江攸寧打斷了他,「如果你回來是跟我談這個,那就沒有必要了,我不會去給你打工的。」

「不是。」沈歲——看向她,「你忘記自己手里還有天合的股份了嗎?」

當初離婚時,他給她的8%。

天合律師事務所的第三大股東。

江攸寧︰……

她確實是將這些事拋之腦後了。

「所以,你去不是給我打工。」沈歲——說︰「是給你自己。況且,崔明跳槽去金科了,你之後在金科的處境應該不太好,甚至方涵也不會太好,但方涵畢竟是元——級人物,不會被怎麼樣,但你不一樣,你即便有能力,可以給律所創收,在人脈——資源方面還是比不得崔明,到時候資源有了傾斜……」

他點到為止。

「崔明跳槽了?」江攸寧詫異道︰「我怎麼不知道?」

「他——天辭的職。」一談到工作,沈歲——的氣場便有所不同,「他跟——裴談的時候是說家里有事,但據老裴那邊得到的消息是金科把他挖過去的。而他的專業領域跟你有重疊,這時候陰謀論一下,你們律所很有可能有人在針對你,或者應該說是方涵。你在那兒自然而然就是方涵的人,那其他人想要平衡勢力,肯定——動你這個根基不穩而能力最強的。」

「那我走了,涵姐怎麼辦?」江攸寧搖頭,「我是涵姐帶起來的,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我知道你的想法。」沈歲——給她傳了份文檔過去,是在飛機上想的。

把她和方涵的後路都想明白了。

要麼就在金科跟人職場內斗,看方涵有多少心力。

要麼她就離開金科,沒了她之後,方涵不會成為眾人爭權奪利的工具,處境相對好一些。

或者她跟方涵一起創業,但方涵面臨著結婚生——等一系列問題,創業明顯不太現實。

還有就是她跟方涵一起跳槽過來,沈歲——跟裴旭天都可以將自己的股份分出來一部分,大家都不是在為別人打工。

江攸寧文檔看了一半,慕——師已經帶著漫漫回來了。

江攸寧收了手機,低聲跟沈歲——說︰「改天再說。」

工作的事她不想帶給家里。

「我爸呢?」江攸寧上——去抱漫漫,「他又去下棋了?」

「不是,劇團那邊有點事,他就過去了。」慕——師說︰「我帶著漫漫在辦公室待了會兒,他還挺乖的。」

「嗯。」江攸寧抱起了漫漫,但漫漫盯著沈歲——,痴痴地喊了聲︰「爸爸。」

江攸寧輕輕拍了他**一下,「小沒良心。」

漫漫這次沒哭,就扁著嘴。

沈歲——站在江攸寧身後,他——著勾了下漫漫的下巴,「你是不是小沒良心呀?」

漫漫也不知道听沒听懂,反正是搖頭,兩條小短腿彈著,踢得江攸寧胳膊都疼。

她立馬喊沈歲——︰「你快來抱你兒子。」

沈歲——著從她懷里接過,漫漫頓時眉開眼笑。

到了弄晚飯的時間,沈歲——在客廳哄漫漫玩。

慕曦和江攸寧去了廚房,江攸寧幫著慕——師打下手,客廳里時不時就傳來笑聲。

江攸寧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

她總下意識去看客廳,但又強逼著自己收回目光。

她覺得自己別扭極了。

「想什麼呢?」慕——師忽然問。

江攸寧抿了抿唇︰「想——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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