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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攸寧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

平常以為經期時的小月復墜痛可能是女性經歷的最殘忍的生——痛, 但生孩子比生——痛要痛數十倍。

好像有什麼東西拽著你的肚子,——停拉扯。

痛——欲生。

這種痛——是持續進行的,時而舒緩, 時而猛烈疼痛。

你永遠——知道會在哪個時間點來這麼一下, 所以會一直提心吊膽。

江攸寧選擇了無痛分娩,前期開宮口的時候疼痛煎熬,但等到宮口開到兩三厘米時,會有麻醉醫師在腰椎間隙進行穿刺,注入鎮痛藥物,大約等十分鐘就會奏效。

即便如此,也還是需要用力。

這種感覺江攸寧形容——上來, 疼痛感——明顯了,但身體也沒有太大知覺,只是在醫生的引導下無意識地完成每一步的動作。

她想, 她再也——要生了。

真的好疼。

她的鬢角、額頭全都是冷汗, 臉色蒼白,唇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整個人的狀態是沈歲和從未見過的疲累。

但她仍頑強地睜著眼楮,一步步跟著醫生的引導來做, 甚至于後來, 她都很少尖叫,她把自己的情緒收得很緊,沒有哭,只緊抿著唇, 眉頭緊緊皺起,那雙漂亮的鹿眼亮晶晶的,警惕防備, 溫柔卻也堅韌。

「江攸寧。」沈歲和輕聲喚她,——握得她極緊,「江攸寧。」

他什麼安慰的話都不會說,只能一遍遍喚她的——字。

他坐在江攸寧的床邊,腿是不自覺在抖的,連說話的聲音也很抖。

在手術室熾亮的燈光下,沈歲和那雙涼薄深邃的眼跟江攸寧對了個正著。

「江攸寧。」沈歲和顫著聲音喊她,「別怕。」

江攸寧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她別過臉,——再看沈歲和。

身體的無力感還在繼續,她感知不到身下的宮口開到了多大,感知不到她的身體在發生什麼。

唯一知道的,是這個病房里的忙碌,是耳邊醫生的叮囑。

「再用力點。」

「呼吸,呼氣,吸。」

「用力,孩子的頭、頭出來了!」

「加油。來穩住呼吸。」

「……」

醫生——停地說著,江攸寧感覺自己已經用盡了渾身力——,怎麼都動不了。

但醫生說︰「還有一半,再努努力!」

「產婦別放棄!別睡!」

筋疲力竭之際,她听到沈歲和在耳邊說︰「江攸寧,你別放棄。」

「江攸寧,別丟下我。」

她的——背忽然有了幾分重量,——指微動,剛好能摩挲到輪廓,是沈歲和的臉。

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背上,劃過指縫。

她好像听見沈歲和說話時帶著哽咽。

他一次次地說︰「江攸寧,別丟下我。」

江攸寧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了幻听。

她想听清一些,但她真的太累了。

「孩子!」醫生說︰「馬上就出來了!再用點力!」

江攸寧憋著所有勁兒,真就用了最後一次力——

後,意識混沌。

在她沉睡之際,忽然,產房里響起了「哇」地一聲。

響亮尖銳的啼哭聲在產房里響起,護士抱著他先到江攸寧面前,「恭喜,是個小男孩。」

江攸寧撐著最後一絲游離的力——,只眯著眼看了眼血淋淋的小孩,爾後便昏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江攸寧醒來時,病房里已經擁堵了許多人。

慕老師、江老師、聞哥、辛語、路童、小叔、小嬸、小舅都在。

唯獨少了沈歲和。

睡了一覺,她感覺精神恢復了一些,但身體仍殘留著陣痛,——過尚在能忍受範圍之內,比起昨天開宮口時的疼痛,——值一提。

「爸、媽。」江攸寧啞著聲音打招呼,一說話感覺聲帶被撕裂地疼,「小叔小嬸……」

「行了。」慕曦打斷了她禮貌的喊人儀式,「都不是外人,你身體還沒好,歇著吧。」

「嗯。」江攸寧低斂下眉眼應了聲。

沈歲和應當是去看孩子了。江攸寧猜。

昨晚——背那溫熱的觸感定是她的錯覺,眼睫掃過她手背也是她的錯覺。

沈歲和擔心的也——是她,是小孩兒罷了。

「你們看過孩子了嗎?」江攸寧問。

「嗯。」慕曦說︰「我們凌晨三點來的,那會兒你睡著,我們就去看了一下。」

「七斤六兩。」小嬸笑著接茬道︰「是個大胖小子。」

「健康嗎?」江攸寧問。

「健康。」小嬸說︰「唇紅齒白的,眼楮特大,跟你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江攸寧︰「真的啊?」

她問這話的時候把目光投向了辛語,在這個家里,辛語是最——會說假話的人。

辛語跟她的眼神對了個正著,她略有些尷尬地一甩頭發,「我又——記得你小時候什麼樣,我看——出來。」

「我想看看孩子。」江攸寧說。

「等下午吧。」慕曦對無痛分娩了解得稍微多一些,「等你身上的這些疼都過去,你再下床去看。這會兒小孩睡著,一直抱他容易弄醒,到時候哭起來又沒完沒了。」

「哦。」江攸寧有些小失落,但也知道慕曦說得在理,便也沒再說。

聞哥見她醒了便松了一口氣,吊兒郎當坐在那,笑著問︰「怎麼樣?疼得厲害麼?」

江攸寧︰「還行,能堅持。」

大家在病房里來來回回說得話題也月兌不了孩子。

雖然他——在這里,但他仍舊是話題中心點——

知是誰把話題繞到了孩子——字上面,江攸寧笑道︰「已經起好了。」

「叫什麼?」眾人異口同聲地問。

江攸寧說︰「江一澤。」

「跟你姓?」慕老師溫聲問。

江攸寧點頭,「是。」

「有跟那誰商量過麼?」江洋嚴肅地問。

江攸寧搖頭,「他——知道,但孩子是我生的,應該能跟我姓吧?」

慕曦跟江洋同時點頭,「能。但……」

「爸媽,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江攸寧在他們說話間隙中插入,「寶寶跟媽媽姓是少見,但也——是沒有,更何況,我跟他都離婚了,孩子以後要跟著我,跟我姓——是理所應當的嘛。」

「是。」江洋無奈笑道︰「我們也沒說什麼啊,只是覺得你也跟他說上一聲,表面功夫該做也還是得做,畢竟他也是小孩的父親。」

「我知道了。」江攸寧說。

病房里沉寂幾秒後,江攸寧說︰「寶寶的大名叫江一澤,小名叫漫漫吧。」

「哪個慢?」聞哥最能跟得上她跳躍的——維,立刻接話道︰「慢吞吞的慢嗎?」

「——是。漫游的漫,水向四面八方流。」

澤是包容寬廣,如水般溫柔。

漫是開放流淌,溫柔善良皆有鋒芒。

「都听你的。」江聞說︰「你拼了命生下的,叫狗蛋兒、臭蛋兒都行。」

江攸寧斜睨了他一眼,「我怎麼感覺你在內涵我?」

江聞立馬叫屈,「我哪有?蒼天可鑒,我是心疼你。」

江攸寧︰「……」——

管怎麼說,——字總算是定下了。

江攸寧坐了會兒便又開始犯困,哈欠一個接一個地打,眾人也心疼她夜里生孩子,于是都出了病房。

但跟從外面回來的沈歲和撞了個正著。

沈歲和的——上拎著兩大袋子飯,他眼底也是濃重的烏青。

看見眾人後率先下意識喊了句,「爸,媽。」

喊完——後,表情略有些——對勁兒。

他低咳了聲,稍有些尷尬。

幸好慕曦跟江洋都給他留了幾分面子,尤其是江洋,沒有再像之前他喊爸時直接正面杠回去,而是撇過臉輕嗤了聲。

「你們要走麼?」沈歲和問。

一時間竟沒人搭他的話,還是江聞上前幫他拎了一大袋,「你去買飯了啊?」

沈歲和點頭,「嗯。」

說完——後又覺得自己這一聲似乎有些單薄,又加了句,「大家昨天都很晚過來,一直都沒睡,肯定也餓了,我就出去買了早飯。」

原本大家已經商議好去外面吃的,正好——江攸寧一個休息的時間。

但眾人看著沈歲和——上那兩袋東西,面面相覷。

辛語最是心直口快,「我們去外邊吃,——用準備了。」

這已經是她能說出來最委婉的話了。

路童看沈歲和尷尬,「謝謝沈律一番好意,這些東西我們帶走去吃。」

總算是解決了一些尷尬。

慕承遠把他——上另一大袋拎了過來,「走吧。」

眾人點頭往前走。

每個人途徑沈歲和身側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多看他幾眼。

從上到下打量。

除了辛語,干脆利落地路過。

那種打量的目光終于消失,眾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

沈歲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江聞在最後邊走著,想了想還是覺著——太合適,于是回頭喊他,「嘿,朋友。」

沈歲和都沒回頭,他根本沒意識到江聞是在叫他。

他腳步都沒動。

隔了幾秒,江聞又喊,「沈歲和。」

沈歲和這才回過頭,「怎麼了?」

江聞︰「你吃早飯麼?」

沈歲和搖頭,「我——餓。你們去吃吧。」

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江聞若有所——地打量他,爾後不知為何嘆了口氣,「那我們走了,你照顧好我妹。」

「嗯。」沈歲和欣然應允。

江聞轉過身後,小跑了幾步追上去。

恰好眾人在討論沈歲和。

「我看著還算——錯的一個孩子,怎麼就離婚了啊?」江聞的媽嘆氣道︰「當初一聲不吭要結婚,這會兒一聲不吭就離婚,年輕人的世界我是真看——懂了。」

慕老師笑道︰「那就——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擔心再多也沒有用。」

「倒也是。」

「這沈歲和反常啊。」辛語低聲跟路童嘀咕,「你覺——覺得他像換了個人似的?原來不是高冷霸道總裁嗎?怎麼這會兒走起了憂郁王子路線?」

路童無奈搖頭,「我也——知道。但我听說他這半年好像就上過三次庭。」

「什麼意思?」辛語問。

「原來沈歲和是個工作狂魔,他一年起碼要上七十多次法庭,反正一案接一案,但今年後半年,工作量陡減。我們律所都猜他是因為輸了那次官司之後一蹶不振了。」

辛語︰「難道——是嗎?」

路童翻了個白眼,「你看他那樣兒分明是把精力落在寧寧跟孩子身上了啊。」

辛語︰「……世界第八大奇跡誕生了。」

江聞上了電梯仍在想沈歲和剛才的表情。

很寡淡,甚至可以說無欲無求——

過一周沒見,他是肉眼可見的消瘦,整個人就像被吸干了精氣神兒似的,略顯木訥呆滯,江聞總覺得——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里——對勁。

上午溫暖的陽光從干淨的玻璃窗上投射進來,斑駁光影落在江攸寧的臉上。

她閉上眼楮小憩。

沈歲和進來後,輕輕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他躡——躡腳地進來坐在床邊,百無聊賴,于是開始發呆。

他直勾勾盯著江攸寧的臉看。

以前也曾仔細看過,但這會兒似乎覺得比以前還要好看幾分。

江攸寧的睫毛特別長,但是不算翹,陽光灑落下來正好把陰影悉數投落在眼瞼——下,她的眉毛顏色有些淡,頭發也——算多,生完孩子——後,她出了很多汗,這會兒頭發都黏膩在頭皮上,看著——修邊幅。

但這就是最真——的江攸寧。

她沒有化妝,從臉色到唇色都有些白,右臉頰挨近鼻頭的地方還起了個紅色的小痘痘,但其余地方的肌膚皆都透白。

她睡的並不安穩,似乎是夢到了——好的事情。

沈歲和輕輕抬手,隔著被子拍在她的——背上,像是敲催眠曲的節奏一樣,輕輕拍打,直到她的眉頭舒緩。

房間里陽光正好。

沈歲和忽然勾唇笑了。

很突兀地,他笑,眼里有光。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如此平和、溫暖,是他——想中的生活模式。

江攸寧恬靜地睡著了。

他在看著她發呆。

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他刻意放輕的呼吸聲。

沈歲和的——指將江攸寧亂了的頭發別到耳後,然後將她的被子往下掖了掖。

畫面在此刻定格。

江攸寧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她這一覺睡的昏昏沉沉,還有些熱,外面氣溫高,她蓋得被子又厚,身上出了很多汗,黏在身上特不舒服,但偏偏不讓產婦洗澡。

慕老師說,起碼得隔兩天,等去了月子中心後再洗頭發洗澡——

然容易落下病根。

坐月子向來是個很神秘又很玄學的事情。

吃得——能太油膩,容易落下病根——

能洗頭發洗澡,容易落下病根——

能受涼吹風,容易落下病根——

能太熱,容易落下病根。

反正一切都要把握正好的那個度,——然都容易落下病根。

江攸寧在生產之前就听慕老師——「科普」過一次,這會兒覺著頭發黏膩膩的,渾身難受,都不敢伸——模自己的頭,特想去洗澡洗頭發,但她只能睜開眼絕望著。

因為——

沈歲和摁著她的肩膀,義正言辭,「——能洗。」

「我就洗個頭發。」江攸寧說︰「水溫高一點,沒事的。」

沈歲和——說話,只是搖頭。

江攸寧︰「……」

「洗個頭發也沒事。」江攸寧說︰「——然我這樣就睡不著了。」

沈歲和︰「你剛睡了一天,睡不著是正常的。」

江攸寧︰「……」

兩人大眼瞪大眼,病房里的戰爭一觸即發。

江攸寧無奈扶額,「你管得真的很寬。」

「慕老師說過——能洗。」沈歲和的聲音放得溫和,但仍舊讓江攸寧很暴躁,她這會兒就想洗頭發,本來只有一點想,但沈歲和一攔,她就變成了超級無敵想。

江攸寧也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心態,可能是產後叛逆?

但沈歲和寸步——讓。

「我要洗。」江攸寧說。

沈歲和︰「——能洗。」

「頭發癢的人是我——是你。」江攸寧很——,「你當然無所謂。」

沈歲和︰「……」

「你別氣。」沈歲和說︰「慕老師說坐月子——能生。」

江攸寧︰「……」

啊啊啊,更氣了。

江攸寧干脆坐起來,被子一掀打算下床,但沈歲和又拽住她,「——能洗。」

「我就洗。」江攸寧說得篤定。

沈歲和︰「……」

「你攔我我就氣。」江攸寧說︰「——攔我我就簡單洗個頭發,反正都是對身體——好,你看著辦吧。」

沈歲和︰「……」

江攸寧︰「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听慕老師的話啊。」

沈歲和︰「……」

「你等等。」沈歲和把她的腿掰到床上,——她又蓋上被子。

江攸寧生——,「你干嘛?」

沈歲和︰「幫你想辦——洗頭發。」

于是,幾分鐘後,沈歲和從衛生間端來了一盆熱水,還拿了洗發膏,他拎了把比床低一些的椅子放在床邊,然後把熱水放上去。

伸手試了試水溫。

江攸寧看著他一系列操作,陷入了迷惑。

「你要干嘛?」江攸寧問。

沈歲和面無表情,「你——是要洗頭發?」

江攸寧︰「……所以呢?」

「我幫你洗。」沈歲和把試過水溫的——拿出來,毛巾搭在肩膀上,像極了——發店的洗頭小哥,他白襯衫的袖子挽起,眼楮看向江攸寧,「這樣應該沒事。」

沈歲和已經把病房里的空調開了,這會兒熱得像蒸籠。

江攸寧對他的行為只能用四個字來表示︰烏雞鱍魚。

她生——,「我要自己洗。」

沈歲和︰「要——別洗,要——我幫你洗。」

江攸寧︰「……」

「腿長在我身上。」江攸寧說︰「你管我?」

沈歲和︰「我會告訴慕老師的。」

江攸寧︰「……」

如果這事兒告訴慕老師,那她這一個月就要跟慕老師朝夕相對了。

仔細想想,還——如跟沈歲和。

起碼沈歲和的存在感低。

起初江攸寧是不適應沈歲和的,但他待了一周後,江攸寧覺著沈歲和陪床的唯一好處就是︰話少、方便。

他會只幫你做事,但從來不說話。

原來她可真是討厭極了他總不說話這點,這會兒竟覺得這簡直是大優點。

因為她——需要他再多說話了,——期待跟他有交流了。

「干啥啥不行。」江攸寧——極,「告狀第一。」

即便如此,她還是妥協了。

她橫躺在床上,沈歲和幫她固定好位置,她的腦袋一直被托在沈歲和的掌心里。

「你——要把我的頭扔到盆里。」江攸寧警告道。

沈歲和︰「……知道了。」

這是第一次,沈歲和幫江攸寧洗頭發。

江攸寧沒有任何喜悅,只覺得膽戰心驚。

而且,他——並不嫻熟,時不時就會揪到江攸寧的頭發。

江攸寧的發量本就——算多,平常還得靠墊發根來凸顯自己的頭發。

這會兒生完孩子,正是脆弱的時候。

她一根頭發都!——!想!掉!

「小心點。」江攸寧說︰「你揪到我發根了。」

江攸寧有點小暴躁,「別扯。別拉。」

「哎呦。」江攸寧——在忍無可忍,「我自己來吧。」

怕沈歲和又說什麼,她還在末尾加了句,「行嗎?」

沈歲和︰「……」

他的——心里確實有兩三根頭發,但好像也沒有江攸寧說得那麼夸張。

于是他向江攸寧保證,「我會慢點。」

江攸寧︰「……」

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絕望——

過,她平躺著,沈歲和彎著腰,正好能倒過來看到他的臉。

她已經很久沒仔細看過沈歲和的臉了。

記得以前失眠的時候,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她總會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子,借著外面的微弱光線看沈歲和的側臉。

他左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顆小痣。

他的鼻梁很高。

他的嘴巴在睡著時會微微張開一些。

他們共同生活了三年,她幾乎知道他所有的小特質,小習慣。

她是將自己藏在黑暗里的,只默默關注的。

如今,她這樣再看沈歲和也還是會有絲絲心動,他認真的表情永遠都是迷人的。

但她不再是悄悄的,偷偷模模的看他。

她的目光可以直視他的眼楮,可以直視他的臉,因為不再把自己放在那個卑微的位置,她所有的勇敢都有跡可循。

「好看麼?」沈歲和總算是給她洗完了頭發,見她目光發征,難得調侃。

江攸寧在毛巾包在她頭發那一刻就立馬坐了起來,腰無比軟,她擦著頭發,聳了聳肩,「一般。」

江攸寧在生產以前可以剪了頭發,所以這會兒她的頭發剛能及肩。

再加上她發量少,所以頭發干得很快。

總算是不再那麼黏膩,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于是,她喊沈歲和,「漫漫呢?我想看看。」

沈歲和忽然一怔,「漫漫,是誰?」

江攸寧︰「……」

忘記了。

今天起——的時候,沈歲和——在。

于是江攸寧言簡意賅地給他解釋了一遍,末了還總結道︰「就是這樣。」

沈歲和︰「……」

行吧。

漫漫就漫漫,也很好听。

沈歲和說︰「他應該還睡著,我讓護士抱過來吧。」

江攸寧點頭。

五分鐘後,護士抱著睡得正熟的漫漫走了進來,然後告訴江攸寧該怎麼抱孩子。

七斤六兩,听起來挺重,但抱在懷里的時候只有小小一團,甚至,他的臉還沒有江攸寧的——心大。

但——

江攸寧皺著眉看了看沈歲和,又看了看漫漫。

她忽然嘆了口氣,「我有這麼丑麼?」

沈歲和︰「……」

「他長得……」江攸寧頓了下,「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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