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摔了茶盞後, 來青上前安撫他說,「主子別生——,傷身。再說雖然沈鈺少爺沒來, 但欣郁少爺不是來了嗎。」
這些年曹欣郁住在沈府, 每天雷打不動的來跟他請安,無論酷暑嚴寒都沒缺過。
畢竟將來男子出嫁到了別人家里,早上起來給長輩請安是必須的。
「也就是他這個鄉下來的沒規沒矩, 哪里能跟欣郁比。」老爺子冷眼看著下人收拾地上破碎的茶盞, 面無表情的撥動手里的佛珠。
曹欣郁坐在一旁,聞言開口說, 「外祖父,沈鈺剛回府,不懂這些很正常。」
「不懂規矩就更應該好好學習, 免得以後出去鬧出什麼笑話,丟了沈家的人, 到時候讓別人怎麼看我們?」老爺子眉頭緊皺, 嘴角下撇, 明顯是不高興的樣子, 「欣郁, 你替我去涌溪院看看他這個時辰在做什麼, 是不是還沒起?」
曹欣郁起身行了一禮,頷首福身說, 「是。」
在禮數方面, 曹欣郁挑不出半分錯處, 畢竟他從小就被沈弦請來的老師嚴厲教導,包括坐姿跟走路的姿勢,都有細致的要求。
出了老爺子的院子, 曹欣郁——放下端起來的胳膊,扭頭問雀舌,「東西拿上了嗎?」
東西?什麼東西?
雀舌微楞,「是要奴去拿根藤條嗎?」
他吶吶說,「少爺,小少爺怎麼說都是家主的嫡長子,老太爺的嫡孫,咱們就算是得了老太爺的話,也不能見面第一天就抽他一頓吧。」
不過可以用言語羞辱他!
讓他知道京城大戶人家的少爺應該是什麼樣的,把他貶到泥里,看他臊不臊的慌!
雀舌蠢蠢欲動的,晨曦下,小臉仿佛都帶著蓬勃的干勁。
曹欣郁,「……?」
曹欣郁深吸口氣,緩聲說,「我指的是牛乳糖。」
他要藤條干什麼?
為什麼要抽沈鈺?
曹欣郁有時候實在不明白雀舌腦子里想的都是些什麼。
雀舌是在父親身邊養大的,這兩年——送到他身邊,說是將來跟他一起陪嫁出去。人倒是挺勤快忠心的,就是腦子好像有點問題,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以前好像還能湊合,自從得知沈鈺找到後,他就隔三差五的犯抽。
「原來是拿牛乳糖啊。」雀舌略表遺憾,隨後又打起精神,「少爺一定是想先跟小少爺處好關系對不對?」
表面兄弟,背後敵人,他都懂得。
雀舌覺得還是少爺心機更盛一籌,像他的方法就太直接了,還是婉轉點好,畢竟軟刀子傷人——更疼。
雀舌自我感覺明白少爺的心意後,高高興興的回院子里取盒子,曹欣郁看著他雀躍的背影,太陽穴突突跳動,想著是不是該抽空給他安排個大夫看看腦子?
畢竟主僕——誼還是在的,自己總不會因為他有腦疾就嫌棄他。
曹欣郁等雀舌取來放著牛乳糖的盒子後才往涌溪院去。
他到的時候,賀眠跟林芽正在吃飯。
曹欣郁想起——的打翻茶盞的外祖父,再看看面前這滿桌子的豐盛餐點,一時有些語塞,畢竟這種——況在沈府史無前例,「你倒是會享受,安都不請,就自己先用起飯了。」
賀眠筷子正準備落在最後一個蟹黃包上,聞言抬頭看他,「那不然呢?你要不要也來點?」
「不用。」曹欣郁語氣冷淡。
賀眠也就是客——客氣,幾乎是曹欣郁前腳話音剛落,後腳她就毫不客氣的夾起最後一個蟹黃包整個塞進嘴里。
嗯,好吃。
曹欣郁,「……」
「表哥。」林芽讓綠雪給曹欣郁搬了把椅子,目露擔憂,輕聲細語的問,「祖父在等芽兒去請安嗎?」
他面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手指放下原本捏著的勺子,「可芽兒以前也沒請過安,叔父疼芽兒,舍不得芽兒早起,所以不知道祖父原來在等芽兒。」
「懶就直說。」曹欣郁神色淡淡的,看著有些高冷,他給雀舌使了個眼色,「給你的。」
林芽微楞,就看見曹欣郁身後的小侍捧著個精致的盒子走到自己面前。
「這是?」盒子看起來也不大,里面最多放個書本什麼的。莫非是祖父讓曹欣郁過來教他規矩?
賀眠也好奇的探頭看,伸手打開盒子,就看見里面放著個漂亮的琉璃盤,里頭盛放的也不是家規,而是牛乳糖。
「這是給芽兒的?」林芽看——曹欣郁,語氣有些驚喜。
曹欣郁是沈弦的兒子,林芽本以為這個表哥對他應該沒有好臉色,誰知道真見著人了竟跟想的不一樣。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最普通的牛乳糖,」曹欣郁一副自己看不上的模樣,「街上隨手都能買到,不值錢,你要是喜歡就吃,不喜歡就扔。」
他每說一句話,雀舌就多看他一眼,仿佛之前舍不得吃牛乳糖的人不是面前坐著的這個似的。
托賀眠的福,林芽吃過不少以前沒見過的好東西,尤其是剛打開盒子就能聞到那股子濃郁的女乃香味,跟街上隨手就能買到的劣質女乃糖不同,所以便知道這牛乳糖不像曹欣郁說的那樣不值錢。
他捏了一顆塞嘴里,眼楮高興的眯了起來,「芽兒喜歡,只要表哥送的,芽兒就喜歡。」
曹欣郁耷拉眼皮看著自己的指甲「嗯」了一聲,像是不甚在意,余光卻關注著林芽的小表情,心里輕哼,果然跟小時候一樣貪吃。
昨個初見,曹欣郁就覺得他變了許多,小時候面團子一樣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沒了,如今的瓜子臉小巧精致,十分陌生,人也比以前長高了不少,完全沒了小時候的影子。
他那時心里略感失落,覺得自己記憶里的那個藥罐子小表弟沒了,如今回來的就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直到現在看見他鼓著一邊臉頰化著嘴里的牛乳糖,帶著光的眼楮彎彎的看著他,曹欣郁的心——像是落到實處。
「你們吃吧,我回去了。」曹欣郁還沒用飯,如今坐在飯香十足的桌子前,既擱不下面子就地吃飯,也不想自己餓著。
尤其是那個叫賀眠的,完全不拿她自己當外人,吃完最後一個蟹黃包又喝了碗粥,自己跟沈鈺說話的時候,她那個嘴就沒停過,絲毫不顧及她在旁邊面前的形象。
林芽起身送他,曹欣郁這個時辰過來肯定是老爺子的意思,可他除了剛來時說了那麼一句,往後就沒再提過。
看著那走遠的頎長身影,林芽眼里帶笑,滾動嘴里的牛乳糖,甜意順著舌尖滑到心底。
女乃味醇香,特別好吃。
出了涌溪院,雀舌皺巴著臉,總覺得他跟少爺過來好像忘了什麼——?
都等曹欣郁吃完早飯了,雀舌——一拍腦門想起來。
他們把老太爺交代的——給忘了啊!
曹欣郁離開後,林芽坐在桌子前數了數琉璃盤里的牛乳糖,差不多有十顆左右,個個圓潤如珍珠,光看著就很有食欲。
林芽品著嘴里的甜味,扭頭看靠在椅背上模肚子的人。
賀眠明顯吃撐了,現在姿態十分放松,就跟只吃撐了開始曬肚皮的貓一樣,讓人忍不住想模兩把。
他眨巴兩下眼楮問,「姐姐吃糖嗎?特別甜。」
其實賀眠對這些東西並沒有太大的執念,可能是現代糖精吃多了,這里再甜的糕點在她嘴里都覺得差了點味道。
可芽芽說特別好吃。
賀眠遲疑了一下,「那我嘗嘗。」
林芽從琉璃盤里捏了一顆牛乳糖,看著賀眠剛吃過飯後格外紅潤的唇,眸光閃爍,呼吸發緊,示意她湊近些,「姐姐再近些,芽兒夠不到。」
「我吃太飽了,不想動。」賀眠嘴上這麼說著,還是坐直了,上身前傾,等林芽投喂。
心里估模著味道肯定也就那樣。
林芽挪動身下椅子,離賀眠近了些。結果賀眠剛張開嘴,林芽就突然把糖往他自己嘴里一塞。
好家伙!
賀眠看的目瞪口呆,芽芽學壞了!
還沒等她吃驚完,就又看見林芽忽然身體前傾眼睫輕顫,仰頭吻在她微張的唇上。
幾乎在唇瓣相貼的那一瞬間,賀眠就嗅到一股子女乃香味,呼吸瞬間凝滯,眼楮睜圓,心髒都漏跳幾拍,原本隨意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慢慢收縮攥緊。
林芽仰頭吻賀眠,舌尖推動嘴里的牛乳糖,送進她嘴里,隨後分開直身坐回去。
他臉色緋紅,眼楮明亮的看著她,輕聲問,「姐姐喜歡嗎?」
「嗯,」賀眠滑動嘴里的牛乳糖,不自覺的吞咽唾沫,「糖還不錯。」
她肯定的點點頭,「很甜,女乃香十足。」
听賀眠對牛乳糖贊不絕口,半分沒提到別的,林芽略顯失落的又捏了一顆放進嘴里,眼睫落下,看著自己的指尖慢慢化著。
對于曹欣郁這個表哥,林芽沒有半點記憶。可既然他送了東西主動示好,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投桃報李的反送點什麼回去呢?
林芽想的專注,沒看見旁邊賀眠借著抬手模鼻子的動作,舌忝了舌忝嘴唇,「芽芽。」
她輕聲喊他。
林芽疑惑的扭頭,賀眠說,「要不,你再給我一顆唄。」
他反應有點懵,把盒子推過去,「姐姐要吃直接拿便是,芽兒的便是姐姐的。」
「不是這種,就那種,」賀眠搖搖頭,兩根食指對著戳了戳,又比劃似的指了指兩人的唇,「剛——那種。」
林芽裝傻,眨巴兩下眼楮,指尖攥緊,「哪種?芽兒看不懂呢。」
平時那麼機靈的人,怎麼忽然笨了呢!
賀眠到現在心跳還是有些快,覺得急需芽芽嘴里的「速效救心丸」,沒忍住親自示範,捏起一顆牛乳糖塞他嘴里,然後身子前傾,輕輕踫了踫他的唇,眼楮期待的看著他,小聲說,「就這種。」
再給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