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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暴雨如簾, 籠罩住天地,刺客的身影在雨中模模糊糊,他的劍——模模糊糊, 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殺氣直襲而來。

劍還沒有到,已有幾滴雨水在真氣鼓蕩下——了屋內。

陸小鳳拿起桌上的酒壺,悠然地給自己倒了一盅酒。

金九齡——了一眼,霍然起立, 剛要去幫忙,就被陸小鳳按了回去。

雨水踫到了沈百終手上, 他的兩根手指——已夾住了刺客的細劍, 另一手去點他的穴道。

黑衣人一驚, 急忙扭轉身子, 踩在窗框上一個翻身, 避開了沈百終的手,可等他去抽那柄劍時,卻怎麼——抽不出來,露在外面的眼楮起了血絲,劍——還是在沈百終的手里死死地夾著。

「原來沈大人已學會了你的靈犀一指, 是我瞎操心了。」金九齡嘆道, 「來, 我們喝酒。」

酒壺里已沒有酒, 金九齡倒了個空。

「那小二怎麼還不回來?」金九齡皺眉道,「我去催一催他。」

金九齡起身去後廚的時候,沈百終已折斷了黑衣人的細劍, 把他的穴道點住,把人壓在了地上。

「誰叫你……」

沈百終的話還沒有說完,就住了嘴, 因為他已經發現黑衣人的嘴里藏了毒藥,而他——正要咬破這毒藥,于是立刻伸手扼向地上——人的喉嚨。

沈百終的手剛伸出去,空氣中就響起了極其細微的破空聲,如果換作另外一個人,絕不會听得到這聲音,不論換作是誰,都一定會死在這里。

但是站在這里的人是沈百終,坐在桌前的人是陸小鳳。

陸小鳳雖沒有听到破空聲,卻看到了沈百終突然看向窗外的眼楮,便立刻扔了一只筷——過去——

是離他最近的東西,——是能扔過去的最好的東西。

沒有人能看清沈百終的動作,——沒有人能看清那些暗器,當沈百終的手停下時,他的手里已多出了一只刺蝟。

木筷——做的刺蝟。

暗器上果然有毒。

一根根鋼針釘在筷——上,在燈光下閃著雪白的光芒,而——鋼針的尖端,卻都泛著青色,顯然是淬了劇毒——

些鋼針的力道極大,幾乎可以將鐵塊當成豆腐一樣隨意射穿,若不是沈百終內力深厚,一根木筷——根本不能接下——些東西——

東西只會射穿筷——,然後穿過人的身體釘到牆里去,而且一定會全部沒入,連一個尾巴都不會留。

而人也會倒在地上,不出三息就會死掉,不過三日就會發出臭氣。

「——是暴雨梨花釘!」陸小鳳快步走過來,道,「就是宮九用的那一種暴雨梨花釘。」

兩個人都沒有動,他們都不打算去追那個用暗器的人,如此大的雨,如此詭異的暗器,出去追也是沒有用的。

「嗯。」沈百終應了一聲,「你把他的毒.藥取出來。」

即使是在剛剛那樣凶險的情況下,他的手——還是扼住了刺客的喉嚨,力度不輕不重,既不會叫這個人死了,——不會叫這個人咽下藥去。

陸小鳳挽起濕漉漉的袖——,卸了黑衣人的下巴和面罩,在他背後一拍,就拍出一個魚鰾來,——就是人們常說的魚泡,——是死士們常常藏在嘴里的東西。

只有非常忠心的刺客——會在嘴里含著毒藥,——代表著他們已隨時願意為主人去死。

「自從五六年前起,你得了天下第一的稱號後,我就再——沒見過什麼刺客要刺殺你了。」陸小鳳道,「現在一見,我竟覺得有些稀奇。」

沈百終撿起地上的斷刃,放在陸小鳳眼前讓他——,「你有沒有覺得熟悉?」

「沒有。」陸小鳳老老實實道,「我從沒有見過——樣的劍,——劍未免——太細了。」

「我在另一個刺客身上見過——種劍,他就是用這種劍的。」沈百終道。

「誰?」

「中原一點紅。」

黑衣人大張著嘴,目光一閃,劃過一絲緊張去。

「中原一點紅?」陸小鳳沉思道,「——個人是不是就是中原一點紅?他是不是偷了中原一點紅的劍?」

陸小鳳一邊說,一邊就要去看——人有沒有易容。

「他不是,中原一點紅不會暗劍傷人,——要比他厲害很多。」

「那麼——是不是一個組織?很多刺客都有組織,都用同一種武器,——都練同一種武功。」

「——許。」

「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說出是誰叫你來的,——件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我絕不會攔著你走。」沈百終——向黑衣人,「沒有人會去追你,——沒有人會去查你,你可以對你的雇主說任務失敗,絕沒有人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就連剛——那個在庭院里用暗器的人也不會知道。」

黑衣人就好像是一個死人一般,直挺挺地躺著,動也不動。

陸小鳳笑了,「你可要想清楚,錦衣衛的詔獄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再硬的骨頭——是不夠用的。」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有些時候,死亡——是一種解月兌,詔獄里就多的是這樣的人,他們就想死得很,只可惜並沒有人會滿足他們的願望。」

「你不一樣,你還有選擇的機會,——豈不是很難得?」

黑衣人掙扎再三,還是應了下來,點了點頭。

等到他的下巴被安回去後,——位刺客——吐出沙啞的聲音,「你們真的會放了我?」

「即使不放你,你——沒有別的選擇。」沈百終冷冷道,「你最好相信我們。」

黑衣人咬牙道,「好!我確實是一個有組織的刺客,叫我來殺你的人……」

話還沒說完,正說到關鍵的地方時,黑衣人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又變得鐵青,口中吐出許多白沫來,喘了幾口氣,就瞪著眼楮死了——

一切的變化都實在太快,兩個人想救他——已遲了。

是誰干的?

毒.藥不是已被陸小鳳取出來了麼?

要殺沈百終的人究竟是誰?

氣氛沉寂下來。

窗外雨聲依舊密集,密密麻麻地打在屋檐上,發出劈哩叭啦的響聲,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在屋里的牆壁上放出驟然煞白的光芒。

陸小鳳來回走了幾步,已變得不再輕松,「——毒發作的時機竟如此巧妙,——人竟如此狠辣,不管刺殺是否成功,竟都是要他死的。」

「嗯。」

「是誰要殺你?又是誰覺得自己可以殺得了你?」

沈百終搖搖頭,「我不知道。」

是不是公孫大娘?是不是那個從大漠里逃走的長孫紅?是不是宮九?是不是神水宮的水母陰姬?又或者是霍天青天禽門下的門人?

陸小鳳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奇怪,越想越覺得可怕,他們實在已有了很多敵人,無論是誰都有可能突然出現在這雨夜之中。

陸小鳳不由得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酒壺,每當他遇到想不通的事時,總是喜歡喝上一杯。

等他一提起酒壺,——發現壺里是空的,又驚覺金九齡已走了很久沒有回來,于是趕緊放下酒壺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

「金九齡沒有回來。」

沈百終拿起桌上的繡春刀,「他去了哪里?」

「後廚。」

金九齡是去後廚催瀘州大曲。

陸小鳳剛掀開後廚的布簾——,抬腳要——去的一瞬間,就被沈百終提著衣領拉回去,他拽走了陸小鳳,自己先——去了。

陸小鳳只有笑笑,做第二個進去的人,朋友的好意,尤其是好朋友的好意,他是怎麼——拒絕不了的。

後廚里摞著許多箱土豆,放著好幾捆白菜,牆上——掛著串起來的玉米和辣椒,最里面的地方,高高低低放了許多壇酒,做生意的人最精明,酒是賣得最好的,自然就是屯得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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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地方,本該有很難聞的油煙氣,現在卻充滿了酒香,就是瀘州大曲的酒香。

小二躺在地上,身上沾滿了酒液,他的手里還抱著那一壇——酒,人卻已經死了,死在一把劍下,脖——處的鮮血混合著瀘州大曲一起流下,蜿蜿蜒蜒地流——了放著土豆的箱子底下。

刺客到底有幾個?

沈百終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的人在大廳,小二卻在後廚死了,——對任何一個錦衣衛來說,都是天大的恥辱與挑釁。

但是他現在還沒有空去收斂小二的尸身。

沈百終四處查看一番,打開了牆角一個老舊的櫃。

「金九齡?」陸小鳳失聲道,「你怎麼了?」

金九齡靠在櫃——里,手腳不自然地扭曲,臉色煞白,嘴角——帶著鮮血,呼吸已十——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變成一個死的前捕快。

他顯然是被人折斷四肢硬塞——去的。

陸小鳳氣得要跳起來,氣得雙手顫抖,連忙把金九齡抱了出來放在地上,「你別擔心!我——就去找大夫!沈百終就在這里陪你!絕不會有人能再害到你!」

金九齡卻笑了,笑得很慘,很蒼白,「你不用白費力氣,你仔細——我的手。」

「你的手?你的手怎麼……」

陸小鳳怔住了。

金九齡的手已變成了鐵青色,——顏色還在不斷蔓延,陸小鳳怔住的功夫,竟已到了脖——處。

沈百終取出一瓶藥來,「喝。」

霍香是為數不多的名醫,——里的名醫指得是,他真的配得上自己的名聲,絕沒有半——虛名,甚至有不少超出。

可霍香的藥竟絲毫沒有作用。

金九齡的氣息還是越來越微弱,哪怕兩個人都給他渡了內力,哪怕陸小鳳已用全天下最好的指頭給他點了穴道,金九齡——沒有半——好轉。

「——,我——就去找張簡齋!我听說——幾日他就在這里行醫!你等等我,你……」

金九齡道,「你不用去!你听我說,陸小鳳,沈大人,那個人,用的是……」

沈百終突然用掌心抵住了金九齡的胸口,把內力源源不斷地輸了過去,護住了他的心脈,「你不用告訴我們,——根本不重要,我要的是你活下去!」——

樣的內力簡直已頂得上幾十個一流高手加在一起的內力,如果——樣還救不回人來,金九齡必死無疑。

「沈大人,指揮使大人,其實我,我與紅鞋。」金九齡的眼中竟流出淚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現在無論講什麼都已經晚了,但紅鞋——與神水宮,還有太平王世——……」

「就是他們要殺你?」陸小鳳怒道。

「沒錯,是宮九,宮九……」

陸小鳳還想再問,卻再——沒人可問了。

金九齡已死在了——家客棧的後廚,就死在土豆蘿卜中間,死在兩個全力救他的人中間,死在這漆黑的夜里,死在這雨里。

他死得時候,眼里全部是恐懼與不甘。

一聲驚雷打了下來,驚飛雨中休息的烏鴉。

陸小鳳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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