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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終遲疑著伸出手放在馬的頭上。

嗯, 馬是真的。

這似乎不是幻覺。

那麼在江南丟掉的馬,是如何來到大漠的?

沈百終正在疑惑時,地平線處就又出現一道身影。

一個一身黑衣的人騎著馬向他靠近, 星光下這個人的臉色蒼白無比,他披著斗篷,握著皮鞭,蹬著一雙黑色的牛皮靴, 竟與這沙漠分外和諧。

「沈百終?」黑珍珠詫異地喊出聲,「你怎麼——在這里!」

他的——色先是驚喜, 隨後又變得有些害怕, 等他看到了沈百終放在馬上的——時, 臉色已可以和一張白紙媲美。

「你, 你見到這匹馬——, 你可明白,我其實不是……」

黑珍珠竟開始語無倫次,說話顛三倒四起來,他說了好幾句,也叫人听不懂他什麼意思。

「听不懂。」沈百終靜靜道, 「你不要著急, 慢點說。」

「我……」

「她的意思是, 這匹馬是她帶走的!」

突然有一道聲音冒出來, 隨後又有一個人從黑珍珠後面冒出來,就好像是雨後長蘑菇一樣迅速。

這個人當然就是司空摘星,偷王之王一向——出鬼沒, 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出來,從哪里離開。

為你端盤子的小廝、路邊賣花的大爺、甚至是對你嬌笑的小姑娘,都有可能就是一個人假扮的, 他的易容術實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許他也有不易容的時候,可你也分不清他是否在易容,自然也不——知道哪個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你一定不明白我怎麼——在沙漠里。」

司空摘星也騎著一匹馬,只是他從不肯好好坐著,現在他就翹著二郎腿,好像把馬背當成——秋千一樣,整個人如同在大院門口曬太陽的老大爺一般懶散。

沈百終看他。

「陸小雞那個混蛋嘴上說著馬回不來了,私下里又拜托我去替你找。」司空摘星奸笑道,「我本來要替他挖幾百條蚯蚓,見面還得叫他爺爺的,現在只要找一匹馬就能一筆勾銷,豈不是劃算的很?」

他又在馬上換個姿勢,用腳勾著韁繩躺下來,「要我偷王之王去找一匹消失的馬,簡直是大材小用!只不過我這個人善良的很,不忍心見到小雞跪在地上求我,所以才答應下來。」

司空摘星在馬上這樣顛來倒去,這馬也沒有半點反應,可見他輕功之妙,不過他似乎已陶醉在自己的善良之中。

「所以我就追到了大漠里來,發現是這個黑珍珠偷走——你的王。」司空摘星道。

黑珍珠立馬狠狠瞪了他一眼。

「咳。」司空摘星也立馬咳嗽一聲,「不過呢,這件事其實不想我想的那樣,黑珍珠自己也有一匹好馬,那匹馬是她曾經馴服過的野馬王,除了黑珍珠以外誰也不服,見到你的御馬自然出聲挑釁,你的馬也就掙月兌韁繩隨她走。」

「那匹馬就是我後來送給你的那匹!」黑珍珠忍不住出聲,「我並沒有想貪下你的好馬,只不過……」

「只不過她一開始不清楚那匹馬是誰的,見到包袱里的飛魚服後以後她又很吃驚。」司空摘星道,「她那個時候很害怕錦衣衛的名聲,自然不——向你坦白。」

那麼黑珍珠和沈百終熟悉以後為什麼不把馬還給他呢?

司空摘星又笑,他這次笑得很曖昧,很滑稽,「你難道還沒有發現?」

「發現什麼?」沈百終問。

「發現札木合其實根本沒有兒子!」司空摘星道,「你和楚留香簡直都是大傻瓜,我一眼就看出黑珍珠其實是個女孩子!」

黑珍珠——色大驚,翻身一躍要去捂司空摘星的嘴,可她的輕功哪里能比得上偷王之王?

普天之下能捂住司空摘星嘴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黑珍珠絕不——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

司空摘星一扭身,就到了地上,他——跑幾步,黑珍珠就徹底模了個空。

「你替她擋下無花射.出的透骨釘時,她就已覺得心動。」司空摘星道,「更何況你確實是……」

沈百終確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札木合給她留下——很大的基業,這些東西都需要打理。」司空摘星道,「她這輩子永遠也離不開大漠,她又認為你是不——來這種地方的,所以就想留下你的馬和衣服當作紀念。」

司空摘星的——還沒說完,黑珍珠眼里就已有——淚光,她也不——去追司空摘星。

「我知道這實在是令人惡心的——為,我不求你原諒我,既然你來了大漠,馬和衣服我自然會還給你,只不過衣服不在我這里,你要是想要回來,就隨我回去拿吧。」

沈百終靜靜地听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已習慣了保護別人,反而不太懂得接受好意。

「你應該和我走一趟!」黑珍珠道,「——也沒有比我很熟悉沙漠的人,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可以幫忙,現在天色已晚,我那里的帳篷什麼都有,你為什麼不去休息休息?」——

音剛落,黑珍珠就控制馬轉身,——一瞬,她就已出去很遠。

沈百終只得放下駱駝的韁繩,把東西解下掛在白馬身上,翻身上馬也跟——過去。

沙漠里的駱駝根本不需要擔心,等到天亮,它就會自己去找一支駱駝群,——過幾天,它就會變成一只野駱駝。

司空摘星模不著頭腦,立刻追上去和黑珍珠並駕齊驅。

「你這是什麼意思?」黑珍珠冷冷道,「早知道你今日會說這樣的——,我根本就不該救你!我就該讓你渴死在沙漠里!」

「你又是什麼意思!」司空摘星也有一點生氣,「我擔心他誤會你,又幫你說出真相,你不但不感謝我,還要怪我?」

「我寧願他誤會我是個小人!」黑珍珠冷冷道,「我自知不——有什麼結果,所以也從未對他講過愛慕之言,你又何必說出我的感受?」

司空摘星怔住。

「你,你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我沒有!」

「你為什麼不說?」司空摘星急得要跳起來。

「他根本不喜歡我,——多只是把我當作朋友。」黑珍珠道,「我也從未說過自己是個女人,你憑什麼替我告訴他!你就是個混蛋,自以為自己聰明的不得——,可你實際只是個傻瓜!」

「我……」

「這下你叫我如何面對他?」黑珍珠怒喝一聲,駕著馬飛快離開。

司空摘星在她後面吃——一嘴馬蹄濺起的沙子,可他連半句話都不敢說。

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大傻子,天下第一的大傻子,他簡直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或者干脆躺下躺個十幾天渴死算。

黑珍珠的營地就在不遠處。

營地里燃著很大的篝火,篝火邊上盤坐著幾十個大漢,他們都披著很厚很寬敞的大氅,腦袋上纏著藍色的布巾,身邊都靠著一把大而彎的刀,——里都拿著酒碗,你還沒有到他們跟前,就能知道這些都是響當當的漢子。

人人都說沙漠里的日子很苦,可你又怎麼知道這些人不快樂呢?他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提起興致來就出去砍幾個馬.匪,遇到喜歡的姑娘就拿出所有家產去追,他們的身上就藏著——原始的江湖。

這也是一種俠氣。

營地外面也站著幾十個大漢,他們的眼神銳利如鷹,膚色被風沙磨礪得黝黑,但一個個都精——得不——,站在那里如同是鐵塔一般。

「小王爺回來了!」

黑珍珠剛進——營地,就傳來四五十聲吆喝,被火光燻得面色發紅的男人們都舉起酒碗,殷勤地不得——,搶著給黑珍珠敬酒,火上正烤著的羊也立馬有人抬下來,大刀落下,要把——好吃的羊腿切給她吃。

黑珍珠冷冷地接過一碗酒一飲而盡,接著把碗砰的一聲摔碎,大步走進帳篷里去。

「小王爺豪氣!」

「小王爺實在是越來越有威嚴了。」

「你們幾個快把剛熱好的羊女乃酒給小王爺送去!」

札木合的死似乎並沒有帶來什麼影響,黑珍珠把——下管理得很好,他們還是一樣的熱情,一樣的尊敬,一樣的很有紀律。

沈百終下馬走過去。

司空摘星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

「你就是沈百終?」一個有著青色胡須的大漢問道,「剛剛小王爺已告訴——我,你現在就是我們的貴客——!」

他顯然知道沈百終的身份,所以說——時已有些顫抖,臉上也流下汗來,「那邊就是你的帳篷,請,請吧!」

沈百終點點頭,跟著他走。

司空摘星掀開簾子跟著鑽進去,一進去他就躺在了又厚又暖和的毯子里不動了,活像是一具尸。

自從陸小鳳和司空摘星談過以後,他已經不害怕沈百終。

帳篷里什麼都有,烤肉正在架上烤著,漢子們替黑珍珠準備的羊女乃酒也被她送到了這里來,此時也正散發熱氣。

帳篷攔住——沙漠夜里的寒冷。

沈百終坐下,把繡春刀放在了桌上,隨後取下——烤肉遞給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默然接過烤肉咬了幾口,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嚼蠟燭。

他並不是一個會忘恩負義的人,恰恰相反,他這一輩子——看重的就是情誼,第二看中的才是偷術,司空摘星雖然喜歡偷一些有趣的東西玩玩,卻並不是圖錢,只是覺得有趣罷。

就像他曾經為了一個賭約,竟去偷了一個馬桶回來。

現在他知道自己做——錯事,簡直要比有人捅——他一刀還難受。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司空摘星突然問。

「沒有。」

「難道你已很習慣有姑娘喜歡你?」

沈百終想到陳絕音,又想到了上官雪兒,于是果斷點頭。

司空摘星猛地坐起來,瞪大——眼楮看他,「你這樣的人竟——知道姑娘家喜歡你?」

「……我不能知道嗎?」沈百終問。

燈火下他看起來很呆,司空摘星實在不願意說能,所以他決定說謊。

「你當然可以,是我犯傻了。那你一般怎麼處理這種事情?」

「我問過陸小鳳。」沈百終淡淡道,他說女孩子們很容易就會喜歡上另一個人,叫我可以不用太擔心。」

「這——也不假。」司空摘星道,「很少有人能不變心,不過我看黑珍珠卻是那種很專一很痴情的人。」

「我也問過葉孤城。」

司空摘星豎起耳朵,這可不是誰都能知道的消息。

「他說不必理。」

司空摘星咳嗽一聲,「這確實是葉城主——有的回答。」

「我還問過皇上。」

皇帝?三宮六院的皇帝又——怎麼說?是愛江山不愛美人?還是美人更勝江山?

「他告訴我所有女人都是在抱著目的接近我,為的只是我的地位和武功。」沈百終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也許她們也是為——能混進紫禁城去刺殺,所以我該小心所有的女人。」

司空摘星不笑——,他突然想起特意到北鎮撫司去看他掃地的皇帝,明明已是春天,他後背的衣服卻被冷汗浸濕,那樣的眼神司空摘星一輩子也忘不。

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沈百終一般上下打量他,——後長嘆一口氣,重新倒回毯子里去,滾——幾圈以後把自己裹成一個春卷。

「你總是一點殺氣也沒有,我竟忘——你還是錦衣衛指揮使。」

「我明天就去找黑珍珠道歉,就算她把我當驢子用,我也不——有半分怨言!」

黑珍珠遠比司空摘星聰明得多,她知道沈百終的顧慮,也知道自己的責任,所以從來不說。

也許她本已決定永遠不告訴任何人的。

————————————

這邊的帳篷里溢滿酒香與肉香,那邊卻也不差。

「這一位是?」龜茲王放下酒杯,大聲問道,「你既然還有一位朋友,為什麼不早點把他帶過來?」

「因為我也是剛遇見他的。」楚留香笑道。

周圍的人都停下來,好奇地打量陸小鳳。

在沙漠中本就很難見到中原人,那些小姑娘們已好奇極——,她們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恨不得把眼楮粘在他身上,總是要比中原的女子大膽一些的。

「哦?」龜茲王道,「難道他是不久前才到的?」

「我是今晚才到的。」陸小鳳道,「沒想到我一來就可以見到一位尊貴的國王,還可以看到這樣奢華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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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王大笑。

他這樣的人最喜歡別人拍他的馬屁,更喜歡那些看起來已很優秀的人拍他的馬屁,一被這些人夸獎一番,他就會很高興。

「這位俠客的名字是什麼?不如坐下喝一點酒,——吃一點肉,我這里雖東西不多,酒肉還是管夠的。」

「我是陸小鳳。」

「陸大俠請坐!」龜茲王揮手讓僕役搬來一個凳子。

靠在龜茲王身邊的女人臉色卻變了。

這個女人又年輕又漂亮,穿著一層薄薄的紅色紗衣,——腕上還系著幾個金色鈴鐺,頭發烏黑亮麗,皮膚也白皙嬌女敕,是一個沙漠里少見的美人。

她的一雙眼楮也生的很好看,多情又靈動,這樣的女孩子一看就不——太笨的。

在場的男人若有十個,九個就是要盯著她看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琵琶公主。

她听到陸小鳳的名字後,立刻彎腰在自己的父親耳邊耳語幾句,听完她的——,龜茲王的臉色也立刻變了。

「小王不——解中原的事,讓陸大俠見笑。」龜茲王大笑道,「原來閣下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陸大俠,剛才真是多有怠慢,來人!快請陸大俠坐到上座!」

等陸小鳳坐下,四下里就又開始奏樂,僕役們也繼續割著駱駝肉給客人們上菜,婚禮當天,自然還是新娘子和新郎官比較重要,即使龜茲王——有心結交陸小鳳,也只能等到明天去。

「這位公主似乎很——解我們這些江湖事。」陸小鳳道。

楚留香就坐在他旁邊。

「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們三個。」楚留香道,「她不僅能認出我們,還對我做過的事一清二楚。」

「什麼事?」

「自然是我那些見不得人的偷盜之事。」楚留香自嘲道。

「她的武功似乎也不低。」陸小鳳道,「就是她要嫁給胡鐵花?」

楚留香點頭。

「可她怎麼——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跑到這里來?」陸小鳳詫異道,「她不是應該在帳篷里等著麼?」

「也許大漠的風俗與我們不同。」楚留香道,「他們似乎並不重視這些。」

琵琶公主就要成為胡鐵花的妻子,楚留香怎麼——對朋友的妻子說三道四?

「這確實是一位很美麗的公主。」陸小鳳笑道,「想不到胡鐵花還能做一做駙馬。」

楚留香也笑——,「所以今夜我們雖該高興高興,但也要小心石觀音突然襲擊,小胡難得娶親,我不願意有人破壞這場婚禮。」

「沒錯。」陸小鳳點頭,「你去守夜,我去看看有什麼不對。」

陸小鳳像做賊一樣在帳篷之間溜來溜去,身著金甲、——持鐵戟的侍衛有十幾人,卻沒有一個能看到陸小鳳。

每個人都好像被喜事所感染,每個人都很放松。

火紅色的布給綠洲帶來了從沒有過的喜慶。

這樣的地方,真的——有什麼災禍麼?

陸小鳳正暗自琢磨,突然就看到一個影子溜進——胡鐵花的婚房。

雖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影子,陸小鳳也分辨出了那影子屬于穿著裙子的女人。

這又是怎麼回事?

莫非這新娘子還有人搶著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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