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令侍唇角抿成一字,默了默,道︰「她這次僥幸撿了條命。」眼底驟然涌起冷厲寒光,「下次……」
妍美人躍躍欲試,「等您服完童子心,打得她魂飛魄散。」
聞言,蔣令侍神情愈發清冷。
他好歹也是當年名噪一時的大國師陳繼麟。居然對付不了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傳揚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妍美人見蔣令侍不大高興的樣子,便識趣的不再多言。
……
夜深人靜,山路崎嶇。間或傳來一兩聲尖銳的鳥鳴。
呂瑯脊背依靠著粗壯的樹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抬頭望著深邃靜謐的星空,低聲喃喃,「我呂瑯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明明是那妖星作祟,而他一心想要斬除妖邪卻被逼得狼狽不堪。
呂瑯收回視線認真辯了辨方向。此處與青城觀隔了兩座山頭,下了山就是官道。
他要進京找裴三說道說道。
呂瑯打定主意,邁步就走。
山林幽靜,呂瑯耳邊只余他清晰的心跳聲以及腳步聲。
稀薄的霧氣徐徐而起,縈繞在呂瑯腳踝,數息功夫攀至腰間。呂瑯打了個冷顫,低頭一看,忍不住罵道︰「娘的,又來?還有完沒完?」
話音未落,霧氣越來越濃,將呂瑯籠罩其中。
轟——轟——
地面隨之震顫。
呂瑯眼中滿是戒備,伸手模向腰間抽出僅剩的一張黃紙和一小撮丹砂。
「就這點兒了,得省著用。」呂瑯以手代筆刷刷點點畫下符咒,覷起眼楮透過濃霧向外看去。
高大且詭異的黑影兒一步步向他逼近。呂瑯一心想等那黑影走的近些再近些才打出符紙。
先前他就是太心急,白白浪費幾張符。呂瑯捏著符紙的手有了汗意。
然而,那黑影似是窺破呂瑯用意,留下一串嘲諷的笑聲便倏地沒了蹤跡。
霧氣散盡,呂瑯眼前逐漸清明。他膝頭一軟頹然的半坐在地上。
又被那東西耍了!呂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在墜凡塔待的好好的,卻被那邪物引到此處。
「小方和小袁應該沒事了吧?」呂瑯有些擔心。若不是那邪物將守門的兩位紅甲將軍迷暈他也不會追到這處。可那邪物跟泥鰍似的滑不留手,呂瑯恨不能將其大卸八塊。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那邪物去而復返。
呂瑯覺得有些敗興,收好符紙忽听不遠處響起凌亂的腳步聲。
深夜還在山上出沒……許是獵戶。
呂瑯唯恐邪物傷人,豎起耳朵細听。
「師父!」邱將離揚聲喚道。他光憑身形就認出立在林間的人是呂瑯。
呂瑯心下一沉,本能的掉頭就跑。
他要去京城找裴三,斷不能跟邱將離回到青城觀。
「師父!」邱將離氣悶不已。
他這師父太任性了。那倆紅甲將軍到現在都沒醒,也不知他用的何種法術。邱將離有心想解,試了幾次都解不了。
若是他二人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跟陛下交代?
還有東廠派來的人已經將送飯的道童拘了起來。不止他倆就連在墜凡塔前經過的小道士也關進柴房里。只等東廠的人騰出功夫一個個審。如此一來,青城觀上上下下噤若寒蟬。
他那師父倒像出門遛彎的大爺一樣。
這都什麼事?
隨邱將離同來的東廠探子半點情面都不講。從背上摘下弓箭,厲聲喝道︰「呂瑯你再跑就放箭了。你該不會以為能跑的過我們東廠的弩箭吧?」
邱將離額上滲出汗珠,弩箭跟普通的弓箭不同,射到身上不死也得殘。
「師父,你別跑了!」聲音有些變調兒。
呂瑯又向前沖了兩步,堪堪頓住。慢慢轉回身,苦著臉道︰「我就是想去找裴……裴神機使!」
邱將離氣急了,「您去找她做什麼?」非得指著人家鼻子罵人是妖星才痛快嗎?
他這一整天馬不停蹄的在京城和青城觀打個來回,早就心力交瘁。
「師父,您能不能別再沒事找事了。」邱將離撥開擋在身前干枯的雜草,三步並作兩步到在呂瑯面前,「您究竟如何迷暈了紅甲將軍?他倆到現在都人事不省呢。」
「啊?」呂瑯先是驚詫繼而無辜的眨著眼,「不是我迷暈的!」
邱將離扶額,「不是您還有誰?」
「是邪物啊。」呂瑯揚手指向密林深處,「你沒瞧見嗎?又是霧又是影兒的。我就是一路追著邪物來的。進城也是想跟裴三、裴神機使說一聲,讓她想想辦法。」
「裴神機使……」邱將離想說裴神機使尚未蘇醒,身旁的東廠探子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邱將離不禁喜上眉梢。
裴神機使醒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呂瑯皺了皺眉。邱將離有事瞞他!
邱將離不想在荒郊野地里跟呂瑯細說前情。
「師父,回去吧。」
不回還能怎麼辦?呂瑯瞄了眼東廠探子手上的弓弩。果然都是硬茬子。
「走吧。」呂瑯惆悵的望了眼官道方向,「真有邪物。我沒騙你們。」
邱將離胡亂點著頭,「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現在腦子嗡嗡響,多說一個字都累得慌。
還得翻過兩個山頭才能歇著。
這般一想,嗡嗡聲便如雷鳴大作。
……
清晨,刮起了北風。
翠巧伺候裴錦瑤換好官服並沒有急著退開,張開胳臂虛撫著她的手肘,「姑娘,您暈不暈?」
「不暈。」裴錦瑤微微揚起唇角。她就是腿軟,有點站不穩。
「要不等明兒再進宮吧。」翠巧接過陳嬤嬤遞來的官帽給裴錦瑤戴上,「今天風多大呀,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裴錦瑤揉揉眼楮,「我又不是紙糊的,沒事。」
陳嬤嬤打開箱籠取出一件紫貂毛的斗篷,對翠巧說道︰「讓阿發給姑娘多備個手爐。」
翠巧連聲應承著跑去次間找小密探。
「車里有熱糕熱茶,姑娘要是覺著累就歪在引枕上眯一會兒。宮里不是有小羊車嗎?能不能讓馮寺人給您弄一輛?」陳嬤嬤試探著問道。
「嬤嬤放心,馮寺人很好說話。」裴錦瑤握住陳嬤嬤的手,「我想吃帶骨鮑螺。」
陳嬤嬤笑著點了點裴錦瑤的鼻尖,「廚房天天都做,你什麼時候想吃都有。就是怕你脾胃太虛才沒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