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瑤扶著官帽，「等我回來跟翠巧分著吃。她一半，我一半。」
陳嬤嬤捂嘴笑個不停。
韋氏頂著風進了屋，見裴錦瑤收拾妥當，把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裴老夫人昨晚上特特使人帶話給她，他們家裴三姑娘做事有分寸。
老夫人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橫加阻攔。可她這個當娘的還是不放心。
韋氏從櫃子里拿出一對白狐毛耳衣在手爐上暖了暖給裴錦瑤扣在耳朵上，「你身子骨弱，不能大意了。」
絨絨的白狐毛烘的裴錦瑤面頰都熱起來。她朝韋氏甜甜的笑了，「娘，我沒事。」
韋氏用指月復抿著眼角，長嘆口氣，「行了，走吧。早點去早點回。」
馬車停在二門。
小密探穿上東廠領班的衣裳，披著玄色大氅，神情凝肅，跟平日嬉皮笑臉的他大不相同。
韋氏看的有些發愣。
真是人靠衣裝。東廠小領班打扮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裴錦瑤扶著小密探的手上了車，馬鞭揚起，車子在眾人的注視下噠噠噠緩緩駛了出去。
裴錦瑤歪在引枕上靠了一會兒，便支起身子從暗格里掏出丹砂符紙等物擺在小書案上畫符。
雲海月在宮門口等了快一刻鐘。
北風呼呼的刮，吹得雲海月胡須飄擺，面頰通紅。立在風里實在很難像個世外高人。
可惜燕督主沒有來，若是他在，就能蹭東廠的車了。
雲海月胡思亂想好一會兒，總算盼來裴府的馬車。
小密探利落的跳下車，撩起簾子扶雲海月上去。
車里又暖又舒坦，小書案上擺著熱騰騰的香茶。茶盞也比尋常用的更小更精致，上頭還描著栩栩如生的玉蘭花。
雲海月在心里品評茶盞的當，小密探取出個手爐塞給他，「雲道長暖暖手。」
「多謝阿發領班。」雲海月笑著把手爐攏進袖口里。
小密探搖搖手，跑去宮門遞牌子。
這個時辰儀風帝差不多剛下朝或是召老大人們御前奏對，心情好的話會命光祿寺送點粥水點心君臣一塊墊墊肚子。
裴錦瑤不急，斟了盞茶遞給雲海月，「雲道長與我詳細說說夕顏宮的黑氣。」
女孩子臉色蒼白，嘴唇泛著淡淡的粉，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雲海月突然就有些後悔不該寫那封信。
「昨日我與燕督主出宮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不大明顯，尋常人根本看不到。」雲海月想了想，又道︰「夕顏宮那位娘娘，怕是得罪不得吧。」
裴錦瑤呵呵地笑，「若她是妖是鬼是邪物，定是要除之而後快的。」說著，端起茶盞小口抿著喝。
雲海月把她這話在腦子里轉了幾圈，驟然瞪大眼，「裴神機使的意思是……」
「我可什麼都沒說。」裴錦瑤瞟了眼雲海月，「我昨天剛醒過來，精神頭有些不濟。待會兒您與我一同進宮，見機行事。」
怎麼個見機行事？
雲海月滿頭霧水，「裴神機使……」
不等他發問，小密探在外面回稟，「裴神機使，聖上命馮寺人接您來了。」
裴錦瑤裹緊斗篷抄起手爐，「船到橋都自然直。雲道長見機行事即可。」
關鍵是怎麼見機行事啊？
雲海月眉頭緊鎖，先行下車。
馮嘉和小密探一左一右上前扶著裴錦瑤，「裴神機使，您可算是醒過來了。」馮嘉眼圈紅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他一心盼著裴神機使快點好呢。抬眼對上裴錦瑤蒼白的面容，「哎喲，您該在府里多歇幾天。」
裴錦瑤搖搖頭，「不能歇啊。師父有話托我向陛下轉述。」
馮嘉且驚且喜，「是啊？南宮老先生跟您說了挺多的吧？」
「那可不。您別看我這些日子躺在床上靠參湯吊命。實則是……」裴錦瑤意味深長的看了馮嘉一眼，「您知道的，我吧，造化不淺。」
「是是，您是有大福氣的。」馮嘉心里一團火熱。
裴神機使肯定又長本事了。
雲海月捋順著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胡須。這就是裴神機使所說的「見機行事」吧？
他得幫著把火燒旺，「裴神機使能得南宮老先生青睞，不知羨煞多少人呢。」
馮嘉連連點頭，「雲道長說的是。」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挺熱鬧。小密探沒想到素日不苟言笑的雲道長還會拱火，而且拱的還不賴。
倒也是個挺有趣的人兒。
裴錦瑤上了小羊車之前，朝雲海月擠擠眼。
雲海月一時間沒領會是何用意，但也有樣學樣，迎著寒風擠了回去。
小羊車行的慢，進了宮門馮嘉和雲海月伴著車子走。雲海月向夕顏宮方向望去，似乎並無黑氣繚繞。
昨天還有，今天怎麼就沒了？
雲海月吞了吞口水，不知該如何提醒裴神機使。萬一裴神機使在陛下面前指出夕顏宮如何如何，定會被陛下怪罪。
裴錦瑤也在看夕顏宮。
小羊車的窗戶上瓖了明瓦看不真切，但也無需真切。
那里沒有黑氣。
裴錦瑤擰著眉認真思量。雲海月捉妖多年，應該不會看錯。許是那大巫做法的時候剛巧被雲海月撞見，又或者是那大巫善于隱匿行藏。
不管怎樣，她都要去夕顏宮走一走。
裴錦瑤打定主意。當她站到儀風帝面前時，眼中流露出的堅毅令儀風帝微微動容。
裴三跟以前不一樣了。
儀風帝給她二人賜了座，笑著道︰「裴卿啊，你剛剛蘇醒，何不在府里多將養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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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養不得了。」裴錦瑤直起腰桿兒，「師父他老人家入了臣的夢。」
又托夢了？
儀風帝心里七上八下的。
「南宮老先生說了些什麼？」
裴錦瑤抿了抿唇，「師父他老人家說，遍尋不著的大巫就藏在宮里。」
儀風帝面色微變，「當真？」
「若不是事關重大，師父哪里用得著入夢呢？」裴錦瑤板著臉。顯然對儀風帝的質疑十分不滿。
儀風帝清了清喉嚨，「南宮老先生說那大巫的藏在何處？我這就命人將其活捉！」
裴錦瑤嘆口氣，搖晃著腦袋，既得意又為難的樣子，「陛下，臣不敢瞞您，這是師父有意考校。」
雲海月緊張極了。
裴神機使千萬不要直接點出夕顏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