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個多月, 顧偕深將溫宛帶回了家。
但他心情格外沉重,溫宛或許是著了涼,額頭很燙, 小臉燒得通紅。
醫生已經提前在家等著了。
顧偕深把人抱回房,月兌掉溫宛身上的羽絨服,將他塞進柔軟的被窩里。
醫生做完檢查說︰「沒事,有點發燒, 打一針,讓他好好休息下。」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回來的路上, 顧偕深叫了他幾聲,溫宛都沒反應。
「他太累了, 讓他多睡會兒。」醫生說。
溫宛一覺睡到了第三天下午, 他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 住了兩年多的房間, 怔怔的。
有些口渴。
剛用手掀開被子,就听到了低沉的男性聲音。
「醒了?」
冷冽的雪松氣息將他團團包裹住, 顧偕深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冷意, 神情淡淡的, 但動作卻放得很輕。
溫宛在他的幫助下,緩緩坐起來。
顧偕深盯著溫宛喝完一整杯溫水。
溫宛懨懨的,喝完躺下繼續睡。
顧偕深白天去了公司, 托顧母過來照顧一上午,他回來時,顧母還在,她病情好多了,能到處走走。
「你給我出來。」顧母將手里的毛巾放下,讓費姨照看下溫宛。
母子倆坐在默契地走到外面談話。
「你和糯糯,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
顧偕深說︰「沒什麼。」
顧母說︰「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听到母親這樣問,顧偕深知道她還是不知道從哪里打听到了消息。
顧偕深對母親的試探感到無奈︰「他提了離婚。」
顧母狠狠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啊!」
「我沒同意。」
顧母看著他,忍住那點怒氣,「既然把人接回來了,那就好好照顧他。」
送走顧母,顧偕深進了溫宛的房間,走到床邊看著溫宛的睡臉,情緒有些微的波動。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因為自己總是被溫宛所影響而感到厭煩,現在開始慢慢有些不同。
他依舊渴望親近溫宛,卻願意給溫宛時間。
溫宛還是昏睡不醒,醫生沒說溫宛什麼時候會醒。
顧偕深檢查下他的情況,喂他喝了點水,放溫宛好好睡著,他回到書房處理公事,將門敞開,隨時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溫宛再醒過來,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翻身下床,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雙腿還有點發軟,他扶著牆,往玄關走。
察覺到有人,那只黑色的寵物狗撲到溫宛腳邊,哼唧撒嬌。
听到聲音,顧偕深立即離開書桌。
久違的陽光,透過挑高的落地窗,灑落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溫宛靠在走廊的牆上,好像還有點昏沉。
溫宛听到腳步聲,回頭見是顧偕深從書房出來,他穿著件白色襯衫,袖子卷起,戴著藍牙耳機,一副正在辦公的打扮。
顧偕深在語音里說︰「你們先開會。」
他摘下藍牙耳機,朝著溫宛走過去。
溫宛躲避不開。
顧偕深抬手,用手心試試溫宛額頭的溫度︰「不燒了。」
溫宛別開臉,蹲下去穿好鞋襪,拉上拉鏈,把圍巾往臉上捂,隔著圍巾,悶聲道︰「顧先生,我回去了。」
眼看溫宛要走,顧偕深內心有種無能無力的挫敗感。
睡著的溫宛,乖乖的。
一醒過來就鬧著要走,他想把人攔下,又怕把他弄哭。
在溫宛清醒之前,顧偕深就在思考如果溫宛要走,他該做些什麼。
顧偕深無數次跟自己說冷靜點,不要嚇到溫宛。
但是一听到溫宛要走,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溫宛,下意識拉住溫宛。
氣氛一下冷下來。
顧偕深去抓他胳膊,溫宛不讓。
高大的身材擋在溫宛面前,像搬不走的山。
溫宛打開防盜門,顧偕深腦子里一片空白,反手扣住溫宛的手腕,要將人往懷里帶。
「別走。」
溫宛眼楮紅紅的,顧偕深就是拉著他不放。
他還病著,嬌氣得很,眼淚一下掉了下來,淚珠從臉頰滾落,砸在顧偕深的手背上,很燙。
顧偕深悻悻的,放開溫宛。
將溫宛帶回來簡單,留下來可不容易。
沉默片刻,顧偕深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前段時間,他確實昏了頭,除了工作的時候還能專注點,其余時候都被溫宛的情緒所左右,但既然把人帶回了家,他就再也不會放人走。
顧偕深是個商人,還是異常聰明的那種。
這段期間,是兩個人結婚以來接觸最多的時候,顧偕深慢慢弄懂了溫宛思考問題的方式。
他慢慢放開溫宛︰「要走也行,但有個條件。」
溫宛認真听著。
顧偕深說︰「你嫁給我這麼久,顧夫人對你還算不錯,你想離婚,總得問過她的意見吧。」
他掏出手機,找到顧母的電話,硬塞到溫宛手里。
「想讓她傷心,你盡管打。」
溫宛沒想好怎麼跟顧母交代,當初他答應了顧母,不會輕易跟顧偕深提出離婚的,但離婚又確實是他先提出來的,顧偕深說的也沒錯。
溫宛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手指懸在屏幕上,要按不按的,顧偕深等在旁邊,覺得時間無比的漫長。
溫宛想到顧母的溫言細語,他打不出這個電話。
顧偕深留意著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溫宛吸吸鼻子,抬頭望著顧偕深,臉上的神情近乎無助。
顧偕深走到他面前蹲下,放低聲音道︰「留下來好不好。」
溫宛輕輕咬了咬唇, 「要回去的。」他有工作,直播的設備都在家里。
「你不是打算搬家嗎?」
溫宛睜大杏眼,奇怪他怎麼知道自己想搬家。
顧偕深模懂了溫宛思考的方式,就好像一直蝸牛,遇到事情就想躲到殼里不出來,只想以妥協換取沒有爭吵,如果鄰居總是吵鬧,溫宛一定會是退讓的那個。
而他怎麼養成了這樣的性格,顧偕深都不願意去細想。
他句句說到溫宛最關心的點上,溫宛愣愣的。
「你搬家,萬一還不如現在住的怎麼辦?」
溫宛說︰「不會的。」
顧偕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這麼確定?」
溫宛抓著羽絨服的拉鏈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要麼租個好點的,要麼買一套。」顧偕深給了溫宛兩個選擇。
但買房子的話,不能買在離他太遠的地方,因為他們要瞞著顧母,如果顧母要來這邊,溫宛就得過來裝裝樣子。
雖然理由有些牽強,顧偕深都沒有把握能說服溫宛,但溫宛竟然相信他的說辭,點了點頭。
顧偕深完全不給他思考的機會。
「還有一件事,秦助理幫你把直播間準備好了。」
溫宛睡著時候,他讓秦助理跑了一趟,秦助理愛打游戲,平常關注的主播也挺多的,用什麼設備直播他門清,將一整套設備都買了來。
顧偕深打開一間客房的門,將溫宛推進去。
直播間里,電腦、桌椅和攝像頭,包括柔光箱和補光燈都準備好了。
顧偕深雖然不讓他走,但言語里都透露出不會強行把他留下的意思。
他隨時可以走,也許是這樣給了溫宛一點安全感。
顧偕深對著他好像沒什麼親近的意思,也不像從前那樣,緊緊盯著他不放,拉出了點距離。
「要留下嗎?」顧偕深問。
溫宛「嗯」了聲,模樣很乖。
他剛剛哭過,臉頰還帶點淺粉。
顧偕深心底軟軟的,聲音還是如往常那樣冷淡︰「好了,我還有工作,你自己看看吧。」
他走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溫宛站在客房中間,看著這間明顯裝修得更為專業的直播間,有些羨慕。
他自己準備的相機清晰度已經非常高了,但還是因為燈光的問題,有些細節觀眾通過鏡頭很難看清楚。
如果這套設備實用效果不錯的話,溫宛準備把自己現在用的那套設備換掉。
就是住的地方確實是個問題,好的地段,好小區房租高,便宜點的,就跟現在的住得地方差不多。
溫宛拿出手機,登錄自己的賬戶,將錢轉給顧偕深。
顧偕深也沒拒絕,點了接受。
溫宛下午一般不直播的,他坐在陽台,曬了一下午的太陽,身上那點酸痛就好像被陽光治愈了,溫暖舒適,連冬季一片凋零的中央公園都好看許多。
顧偕深結束工作,出來看到溫宛坐在陽台的椅子上,他走過去,順著溫宛的視線朝外望望,夕陽掛在城市的天際線,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去做飯。」
他的態度跟從前一樣,保持著距離,讓溫宛不太抗拒。
不過溫宛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的。
顧偕深知道溫宛一定看過傅夏的自拍,他無法就自己那天的行為作出解釋,確實是他跟季則喝酒,喝得太醉,給了傅夏進來的機會。
即使當時他不省人事,錯就是錯,顧偕深不會允許自己再犯。
當著溫宛的面,他從不發誓賭咒。
顧偕深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曉得溫宛介意傅夏的存在,淡淡道︰「以後不會再讓他進來了。」
「可是,顧先生……」
「我餓了。」
顧偕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顧偕深發現了,每當他想要接近溫宛,對方就會退縮。
而如果用往常的態度,溫宛又會自如起來,他不習慣顧偕深的變化。
溫宛在廚房做飯,顧偕深待在客廳里翻看資料。
等到溫宛做飯做到一半,他進了廚房。
溫宛倒了一杯現榨的獼猴桃汁給他,他注意到顧偕的嘴唇起了皮。
顧偕深端著杯子,站在旁邊看溫宛忙。
他的那條粉色圍裙,被傅夏穿過,然後讓顧偕深扔到了垃圾桶,現在只有家政阿姨留下的格紋圍裙。
鍋里熱著油,溫宛將切好的蔥蒜下鍋,翻炒幾下,倒進佐料和酸菜翻炒,然後加入高湯,煮開以後,將片好的魚肉倒進去,冬天的時候,他會稍微加一兩個泡椒在里面,辣味很淡,但很提鮮。
溫宛不太習慣跟顧偕深待在一塊兒,只有做著事情能稍微轉移下注意力。
顧偕深看他有點沉默,知道溫宛不喜歡自己在這里,他喝了果汁,將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沖洗干淨,扯了紙巾擦擦手,退到外面去。
晚餐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吃,吃完後,顧偕深起來收拾碗筷。
溫宛說︰「顧先生,我來吧。」
「不用。」顧偕深利落地將碗筷放到水槽里,拿起塑膠手套帶上。
「還是我來吧。」溫宛遲疑道。
顧偕深不搭理他,打開水龍頭,往池子里倒了點植物清洗劑,攪出泡沫,默默開洗。
溫宛有些猶豫,見顧偕深沒叫他,才起身回了房。
溫宛在床上躺下,打開平板,準備將前幾天看的劇追完,顧偕深進來了。
「顧先生?」
醫生說溫宛可能有些神經衰弱,睡前讓他喝點牛女乃。
顧偕深端著熱好的牛女乃遞給溫宛,「喝了再睡。」
他盯著溫宛喝完牛女乃,拿起牛女乃杯,彎腰在溫宛臉上貼了一下。
「早點睡。」
聲音冷淡。
動作快得溫宛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