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對這聲異響有什麼反應。
那道光柱, 應該是特制的照明工具。
星城的地底深處是典型的硬岩土層,挖地鐵隧道,就得跟鑽山洞那樣進行爆破, 也是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來,星城只有幾條地鐵線 ,從幾十年前規劃的星城地鐵線路圖來看, 原本是打算二十條地鐵線貫通全城,幾十年過去, 堪堪修了五六條。
對有些人來說,漫長的工期也是另外一種折磨。
「你給個準話, 到底什麼時候搬家?」
「好好的, 怎麼又鬧著要搬家。」
「這鬼地方, 我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咱們有錢搬家嗎。」
「都怨你貪小便宜。」
隔壁鄰居兩口子吵架, 老房子不隔音,前後左右都能听見, 好幾家住戶將窗戶重重關上。
溫宛遇到過鄰居一家子, 丈夫和妻子看起來和和氣氣的, 關上門就吵得死去活來,他們一開始爭吵,孩子也跟著哭。
這種情況下, 溫宛的直播被迫停了好些天。
快遞停運,溫宛暫時沒有帶貨,只是在直播間跟觀眾閑聊,小區外面的工地開工後,嘈雜的聲音成了溫宛直播時的背景音,影響不算小。
關注他時間較長的粉絲私下提醒他, 最好換個安靜點的地方。
觀眾的注意力往往有限,經常會被無關的事物轉移。
溫宛自己也知道,但現在對他而言,他最重要的不是搬家,而是賺錢。
換好燈泡,屋內恢復光明。
溫宛洗了幾顆草莓,這種培育出來的草莓又大又甜,天然的糖分讓溫宛沒有那麼害怕長胖。
他喜歡從草莓的尖尖吃起,輕輕咬了一口,目光無意掃到陽台的花盆。
花盆里的番茄苗伏下,綠色的葉片從中間爛開,病變的地方,形狀看起來很像黑色的眼珠,是番茄常見的毛病。
溫宛這會兒有點心疼了。
要知道,在這幾片綠葉底下,已經結出了一顆格外珍貴的番茄小果。
溫宛將剩下的草莓放回盤子里,他將照明的暖光燈打開,對準番茄苗的根部,幾根不易察覺的白色菌絲纏住睫稈,延伸到了泥土里。
溫宛用手指踫了踫,菌絲很軟,還有點粘手。
溫宛剛搬來那會兒,住得還習慣,慢慢的,老房子的一些不便利也來了。
他擰開水龍頭,卻沒有水流出來,溫宛暗暗嘆氣,他只得悶頭把花盆稍微收拾下,過兩天重新換一個。
種了這麼久番茄,扔掉的花盆不知道有多少個了。
溫宛想著,不如上星網批發點花盆,光靠消毒根本沒用。
模過菌絲的手指帶著點怪異的滑膩,溫宛找了張濕紙巾才擦掉。
他回到工作室,快速看了一遍自己直播時錄下的視頻,復盤自己當時的狀態,弄到十點,他從開水瓶里倒出點熱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泡泡腳。
一邊主動發消息給顧偕深。
【溫糯糯︰顧先生,我這兩天都有時間。】
發完不管顧偕深有沒有回復,擦了擦腳,倒了水,回到房里。
天冷,即使開著暖氣,他穿著珊瑚絨的襪子,兩只腳也還是冰冷的。
稍微泡泡腳,還得節約點開水灌熱水袋。
這日子過得有點緊巴巴的。
沒一會兒,外頭有人敲門。
「溫宛,在家嗎?」
是隔壁鄰居。
溫宛打開門,沒取下鎖鏈,隔著門縫,鄰居將保溫杯遞到溫宛面前︰「孩子咳嗽,家里的飲水機剛好沒水了。」
狹窄的樓道里都是霧氣,即使亮著燈,也看不太清楚。
鄰居靠在門上,他相貌普通,看起來還算斯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怪我們大人疏忽。」
溫宛倒了滿滿一杯給他,鄰居接過杯子︰「哎呀呀,感謝感謝,老是麻煩你。」
鄰居轉身要回去,又扭頭看了看溫宛,「那什麼,你要是有比較的去處,還是搬個家吧。」
他倒是想帶著老婆孩子搬走,無奈身上實在沒錢。
「叫人家搬,你怎麼不搬,人家開那麼好的車,用得著你提醒。」鄰居老婆人沒出來,很不客氣地道。
大概是他們看到過顧偕深的車子。
溫宛說︰「沒錢,暫時不搬了。」
他說的是實話。
溫宛關了燈,窩在柔軟的被窩里,身上還算暖和,腳底卻沒有熱水袋擱著,有些涼。
最近好幾天都是這樣,不時停一會兒水電,物業完全不管事的,什麼時候恢復通水,只能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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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宛當時太過匆忙,找著這個房子,想臨時過渡下,所以屋內的裝修和擺設大部分都沒變動,只是他是個容易習慣的人,一旦住下,輕易不想變動。
穿書前,溫宛剛剛參加工作,搬了不少次家,每一次搬家,都會讓他在新的房子里低落好幾天。
此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小房子的念頭更加強烈。
躺了不知道多久,他覺得有點困,半夢半醒的,落地窗前的窗簾被風吹動,灌進來一股強勁的冷風。
屋內的那點暖氣根本不起作用。
溫宛一旦睡著就很難醒過來,他是睡著以後被凍醒的。
迷蒙中,他感覺到了一股冷氣,是從落地窗那兒漏進來的。
窗簾是溫宛從星網上買回來的,是他喜歡的柔軟布料,白色窗紗漫天翻飛,黑色的霧氣漸漸侵入室內。
溫宛慢吞吞坐起來,糯白的臉上,只見眼神渙散,神情麻木。
床頭燈沒開,他半閉著眼楮,憑著本能,在沒有任何實感的情況下,下了床。
踩在地毯上,雙腿軟綿綿的,就好像喝醉了一樣,身體歪歪斜斜,走一步倒退半步,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到窗前。
濃霧里的海鹽味,讓昏沉中的溫宛忍不住蹙了蹙眉。
好,好臭。
溫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床,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敞開的窗前,半邊身子都凍僵了。
他木然著將窗戶重新關上,做這些的時候,溫宛還有種自己在做夢的錯覺。
然後輕飄飄地走到床邊,重新躺下。
「嘎吱」
剛剛關上的窗戶,又在溫宛眼前緩緩移動著。
安靜的室內,仿佛用銳器劃過玻璃的嘎吱聲格外清晰,溫宛的大腦遲鈍,看到窗戶在動,卻做不出什麼反應。
窗前的濃霧慢慢團成某種形狀,貼著地板往屋內蔓延。
顧偕深敲了敲門。
溫宛隔了許久才開門,讓他進去了。
見著溫宛,顧偕深持續一整天的焦躁就得到了安撫。
工程師們都跟他說,溫宛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讓他和溫宛彼此冷靜一段時間。
可是顧偕深一到下班,就想立刻回到溫宛身邊。
玄關的燈很暗,溫宛打開門以後,有些站不住,顧偕深單手扶著他,發現他身上冰涼,不像是剛從被窩里出來。
「你身上怎麼這麼涼?」顧偕深趕緊把門帶上。
溫宛腳底也沒有穿著襪子,頭發和臉上還沾著點白色碎屑。
顧偕深看他站不穩,將溫宛抱回主臥。
臥室內,一片昏暗。
窗戶大開,冷氣正往屋內倒灌,處在極低的氣溫中,取暖器已經停止了運轉,只有小小的紅色呼吸燈一閃一閃的。
他將溫宛輕輕放在床上,幾步走到窗前,將落地窗關緊。
顧偕深回身打開床頭燈,按下開關,燈卻沒亮,他只得模黑仔細檢查一下溫宛全身上下,再幫他蓋好被子。
從他進來到現在,溫宛都沒說過話。
顧偕深去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發現沒有水,熱水器里的熱水提示燈也亮著,顯示存量不足。
外面太冷了,就這麼帶著溫宛下樓,他怕他凍著,但今天晚上這個房子顯然沒法住。
溫宛靠在枕頭上,黑暗中,他睜著眼楮不說話。
顧偕深彎腰,低聲哄道︰「跟我回去住一晚好不好?」
過了一陣,溫宛搖搖頭,小聲道︰「不要」。
听到他的聲音,顧偕深莫名松了口氣,因為溫宛提出離婚的那點憤慨消失殆盡。
他現在知道溫宛是有點倔的,看起來軟糯,脾氣不小。
顧偕深在溫宛臉上模了模,入手冰涼,再這麼下去,人真的會被凍壞。
他從大衣櫃里拿出溫宛外出穿的羽絨服給他穿上,然後給溫宛帶好帽子,手套,圍巾,另外套上一雙襪子,將溫宛輕輕抱起,拿起放在玄關的車鑰匙,下了樓。
霧色里面,顧偕深走的很快,把溫宛放到副駕駛,他關上車門,將暖氣打高,才發動車子。
從溫宛現在住的小區到甜水路的公寓,要經過一段不短的車程。
半路上,他們的車還沒通過內城的大橋,就被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現在這邊禁止通行。」穿著軍部七處制服的工作人員將他攔下來。
顧偕深問︰「什麼時候可以進入內城。」
「明天早上七點。」
顧偕深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他將暖氣打到最高,模了模溫宛的手腳,發現溫宛身上稍微暖了一些。
「顧、顧先生?「溫宛這會兒恢復了意識,懵懂地看著他,好像奇怪自己明明在床上睡覺,怎麼會在顧偕深的車上。
顧偕深看他一臉困頓,輕聲道︰「是我,你再睡一會兒。」
一邊說著,一邊調低座位,月兌下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折疊一下,墊在溫宛腦後,當做枕頭。
「嗯。」溫宛此刻的意識很淡,顧偕深說什麼他都听著。
他乖乖的閉上眼楮。
顧偕深望著窗外,濃霧中,他只能看到離自己最近的幾輛車,從遠處望不到頭的車燈來看,前面恐怕早已排起了長隊,一時半會兒根本過不去,即使顧偕深開的是空間車,也得遵守星城特殊時期的規定。
溫宛有些不安似的晃了晃頭,顧偕深在他的臉上輕輕捏了一把,惹得溫宛小聲哼唧。
還是那樣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