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看著眼前連片的廢墟，小王心里面的緊張無論怎麼深呼吸都平復不下來，身為內務部臥底的他也算是經常在黑警察和不法分子之間周旋，可從來都沒有踏足過第九區這片地方，或者說他才是自從內務部被建立以來第一個踏足第九區執行任務的探員，因為如果一項案子如果要輪到內務部去第九區辦事，這事兒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靠內務部根本就平不下去。
局里人經常譏笑內務部是內斗內行外斗外行，這並不只是一句惡意的諷刺，內務部的功能指向決定了他們更擅長對付被腐化的警察而不是那些腐化警察們的犯罪分子。
「科長，我到達位置了，接應的人還沒來。」小王試著聯絡了一下親自指揮這場行動的科長，他們目前使用的這個頻道是警方獨有的加密頻道，由警方掌控的衛星提供直接數據鏈而不是像其他無線網絡那樣還要過一道民用轉接站，故而可以繞過軍方的監控與封鎖。
「沒來就繼續等，你不是沒被發現嗎？」科長的聲音有點煩躁，小王是第一次，他也不是經常跟第九區有交集的人。
「哦……」被凶了的小王只好乖乖等著，心里對滿天神佛祈禱自己這一趟千萬別出岔子。
就在小王不遠處的一棟廢樓之內，阿龍和虞萬支正冷眼旁觀著這個坐立不安的可憐人。
「看起來不像很能干的樣子。」虞萬支毫不掩飾自己對這支「外援」素質的不滿。
「內務部不負責第九區方面的事務，心懷忐忑很正常。」阿龍到底是系統內的人，就算不爽內務部的行事風格，那幫人怎麼做事還是道听途說來不少東西。
「真不能換別人了？」虞萬支深知豬隊友的破壞力甚至比神對手還強，語氣就不免擔憂。
「凌叔說他們是把警方也拉下水的最好人選。」阿龍搖搖頭，「他們的部長有野心，這樣的人才可靠。」
「也是。」作為同樣有野心的人，這話虞萬支倒是贊同。
「那就把他接過來？放在那里晾著怪可憐的。」居然會被犯罪分子瞧不起，阿龍都有點同情那位素未蒙面的同僚了。
「你去吧，我在後面給你掠陣。」虞萬支一如既往地謹慎，對于新的合作伙伴總要有個考驗期，尤其是自己能動用的力量已經遠不如前的情況下。
阿龍聳聳肩膀，邁著輕松的步子離開廢樓朝小王走去。
「站住，你什麼人？！」突然發現有個人朝自己接近小王愈發緊張，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接應的情況下他首先想到的是保持距離。
「還能什麼人？接你來辦事的。」阿龍嘆口氣，內務部的這個探員好像的確有點神經質？
「你……等等，你是？」小王漸漸看清了阿龍的面貌，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你認識我？」阿龍在局里不大不小也算個名人，盡管名聲不怎麼好就是了。
「我看過你的檔案，」意識到來者是跟自己同出一個系統的警察，小王頓時找回了平時的感覺，「上面可是沒少寫東西。」
「少來，我現在不是警察了，懂？」阿龍听得一撇嘴，「建議你別拿對付同事那套東西來應付我，沒用的。」
「唔。」小王突然想起阿龍確實已經被警局開除，剛剛有點放亮的臉色又迅速暗沉下來。
「讓你帶來的東西帶來了嗎？」阿龍才不管這小子什麼心情，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搞清楚郝仁到底在第九區里搞什麼鬼。
「在這兒。」小王拍了拍背後的登山包，「不過我要見到真正說話算數的人才會把它拿出來用。」
「隨便你。」小王傲嬌的態度阿龍根本不當回事，「前面有車等我們，待會見到第九區的人時說話小心些，這鬼地方因為說錯一句話丟了命的情況多得是。」
小王一听臉色更黯淡了，心想著自己到底是倒什麼血霉才會被指派這麼個危險又非正式的任務。
隨後兩人就沒什麼交流，沉默走了一段路之後看到藏在垃圾堆後面的箱車，車上的混混跟阿龍有說有笑，對小王卻是沒有任何好臉色，實話是那幾個混混干脆當他不存在。
車子在廢墟之中繞了好多奇怪的彎路，就在憂心忡忡的小王快要徹底喪失方向感的時候，車子開進一處乍看上去像是已經被廢棄的也不知道原本是干什麼的建築群中，橫七豎八的違章建築和到處亂拉的電線徹底遮蔽了頭上天空。
「這地兒我好像沒來過？」阿龍跟開車的混混閑聊。
「這地兒我也怎麼沒來過，以前就不是我們的地盤。」司機隨口回答。
「哦？」阿龍被提起了興趣。
「這里以前是那些最失敗的人安身的地方，住在這兒的人全都是招惹了哪個大佬又罪不至死的倒霉鬼，他們不被允許經營正經的營生，就只好靠回收別人丟的垃圾過活，原來我們管這兒叫破爛巷子，既沒油水又格外凶險的地方，輕易不會有人到這兒來。」司機一個急轉彎將車子拐進黑洞洞的地下層，「倒是沒想到別的地方全都給打爛了，這地方倒是保存的還挺完好。」
「大概是那些人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才對僅有的容身之地格外珍惜？」阿龍猜測道。
「有道理，怪不得我們事後清理這片地方的事後听說遭到了很頑強的抵抗。」司機的閑談背後是沖鼻子的血腥味。
下車的時候，阿龍和小王都注意到地下層的支撐柱上有一大塊快要發黑的褐色，但凡是經常處理殺人現場的警察都認得出來那片褐色意味著什麼。
「放心吧，不是要把你在這兒干掉。」陰影中現身的虞萬支上下打量著有些風聲鶴唳的小王，「這地方的信號格外不好，是個比較適合跟新伙伴交談的空間。」
「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你還想怎麼樣？」辨認出眼前人就是情報中提及的虞萬支，小王努力想裝出不卑不亢的樣子。
「說了別緊張，抽煙嗎？」虞萬支從干癟的煙盒中取出一支煙點燃，又把最後一支煙遞到小王面前。
小王是個煙民，阿龍在剛才接觸他的時候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听說當臥底的那幫人十個里有九個是煙民，一方面是吸煙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不正經的家伙，另一方面也是臥底這行當壓力實在太大。
猶豫過後小王選擇了接過那支煙，將它湊在虞萬支的打火機前點燃。
「這才是合伙人的態度嘛。」虞萬支輕松地笑笑，「你來這里的目的，你上司跟你說了多少？」
「只是說要把局里陷進第九區的人給撈出來，如果可能的話，搞清楚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王猶豫片刻，決定說實話。
阿龍和虞萬支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那混合了輕蔑與戲謔的表情讓小王又緊張起來。
「你們科長沒跟你說實話。」最後是阿龍開口點破。
「什麼意思？」小王更緊張了。
「意思就是你被坑了。」阿龍雲淡風輕地說，「由內務部派人進入第九區調查的原因不只是用警方內務來當搪塞軍方的擋箭牌，是在這里真的有一項內務需要你協助調查。」
「……查誰？」小王只感覺自己心頭猛地一沉，既然是來干老本行上面卻又沒跟自己說實話，那麼大概率他們要調查的這個人身份非同小可。
「就是最近空降來的那位局長，驚喜吧？」阿龍一呲牙，朝小王露出個讓對方心驚肉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