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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綿里針

狹窄的樓道里堆滿了雜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出來讓人作嘔的尿騷味搞得阿龍直皺眉頭,一樓樓道里有個壞掉的燈箱上面寫著「懷德義體診所,十三樓」,阿龍瞄了一眼電梯間,發現門上貼著「維修中」的牌子。

「唉。」輕嘆口氣,阿龍無奈地走進樓梯間。

這個所謂的懷德義體診所用的是至少二十年前的營業執照,根據衛生局的記錄理論上這個診所應該已經被查封四五次卻依然照常營業,大概是衛生局的稽查員根本沒辦法把手伸進第九區才一遍又一遍地發送查封令過過嘴癮吧。

跟著一言不發的凌叔爬上十三樓,有些氣喘的阿龍終于看見診所的樣子——同一層樓的三間住房都被打通合並成一個整體,有些困倦的男護士正趴在前台上打瞌睡,更里面的情況被不透明的門簾擋住看不見,但是能听見里頭傳來電鑽或者是電動螺絲刀的聲音。

「當當。」凌叔走到前台用手指敲了兩下,也不知是那個男護士太困了還是里面的聲音蓋過了他的敲擊,男護士沒有醒。

阿龍見狀想上去推醒那個護士,卻被凌充伸手攔住。

「算了,人家已經知道我們會來,打不打招呼一樣的。」凌充搖搖頭,伸手撥開門簾往診所里面走去。

剛才在排擋吃飯時就被阿龍注意到的幾個流氓還在診所里面逗留,阿龍不由得留意了一下這些人身上的機械改裝件。機械化義體在大約三十年前還是很流行的技術,然而隨著智能終端的推廣使用很快就變成過時的東西,只有輔助腦這類外觀上看不出來的高級改裝還有實用價值,再就是有重病需要更換器官卻拿不出來3D器官打印費用的窮人可能會用廉價的機械代用品,而像阿龍現在所看到的大規模義體替換,在外面就只能在五六十歲的老人身上見到。

問題在于,這些流氓里怎麼看都不像有人超過三十歲的樣子。

「你再試一下,看這次感覺如何?」電動螺絲刀的聲音停了下來,一位聲線疲憊但身材筆挺眼神矍鑠的老醫生跟躺在手術台上的流氓頭頭詢問。

「嗯,好多了,謝謝洪爺。」流氓頭頭活動了一下整個被替換成機器的右手,手腕突然匪夷所思地瞬間旋轉了三百六十度。

「傳動軸部分磨損得太嚴重影響了控制精度,跟精神傳感線路沒有關系,以後用的時候加點小心,再出毛病可不是小修小補就能搞定的情況了。」拍拍流氓頭頭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那位被尊稱為洪爺的老醫生就像正常的大夫一樣交代道。

「誒,一定一定。」流氓頭頭點頭不迭,「那這次的診金……」

「算啦,在你們身上能掙幾個錢?」洪爺和善地笑笑,「滾吧,沒事別天天往我這里跑。」

「嘿,好 。」流氓頭頭憨厚一笑,招呼自己的兄弟們離開診所,臨走還不忘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旁觀的凌充和阿龍。

「兩位警官找到我這兒來是有什麼事?看二位不像是會花錢給自己身上做改裝的樣子。」目送著那些流氓離去,洪爺這才把注意力放在突兀出現的二人身上。

「你不知道我們是來干嘛的?」凌充語帶驚訝。

「我是醫生又不是算命的。」洪爺笑呵呵地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兩位有事不妨直說,配合警方調查也是合法公民的義務嘛。」

「洪爺對這張臉有印象嗎?」凌充從衣兜里拽出一張照片,不是需要讀取的二維碼而是正經打印出來的照片。

「能先問一句這人還活著嗎?」洪爺上下打量著相片里的男人,抬頭問道。

「活著,不過已經和死人差不多了。」凌充誠懇地回答。

「我認識照片上的人,是大約半年前一個突然找上門的客戶,當時我覺得比起我來他更應該先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腦子。他來找我安裝植入物的時候看起來整個人都快要被壓力給逼瘋了,我在第九區從來沒見過有人給生活逼迫成那副樣子。」洪爺點點頭,用同樣誠懇的語氣說道。

「這年頭萬事萬物的變化太快,想追上社會的進步越來越難了。」凌充附和著抱怨道。

「是啊,所以第九區才擁擠了這麼多人。」洪爺深表同感,「這人是犯了事還是被人給算計了?」

「二者兼有吧。」凌充模稜兩可。

「警官,我知道第九區的人在你們眼里說話沒什麼信用,但我是做性命買賣的人,如果丟了信譽就不可能再有客人敢上門來,所以我只負責按照病人的要求給他們提供幫助,不會比要求更多也不會少,能理解嗎?」洪爺就像猜到了接下來凌充要說什麼似的,先把答案講了出來。

「當然,如果我是來指控什麼,出現在這里的就不會是我們兩個而是一整隊全副武裝的自律終端,我們談話的地方也不會是這里而是市局的地下室。」凌充點點頭,「我只想知道這個人在你這里究竟做了什麼樣的改裝,如果可能的話希望醫生你能夠提供原始的改裝文件方便我這邊的技術人員進行調查。」

「這個簡單。」洪爺似乎松了口氣,「你等我找一下……半年前半年前……對,這個抽屜,是這個袋子?不對……啊,找到了,是叫高興明沒錯吧?改裝的原始文件都在這個移動盤上。」

「每個病人你都留了底?」看著洪爺在一大堆移動盤里面亂翻,凌充驚訝于這位地下醫生的認真態度。

「有備無患嘛,在第九區就更是如此了。」洪爺笑著收拾起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除此之外兩位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能說說他到底做的是什麼改裝嘛?」凌充晃晃手上的移動盤。

「加快大腦運算速度,進行數學方面的強化和提供一定程度上的未來預測建議,是比較適合金融行業的改裝種類,不過對腦負擔極大且會造成失眠所以列為了非法植入物。如果警官先生懂行的話就該知道這東西其實並不能幫你在投機市場上賺錢,我在給他做改裝之前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惜當時這個人沒有听。」洪爺毫不避諱地回答。

「哦,怎麼講?」

「因為金錢的流動從來都不是靠數學來決定的嘛,如果提高大腦的運算量就能控制金錢的流向,那些大資本家只需要弄一台超算在家里就可以放心去當億萬富翁了。」洪爺笑道。

「嗯,說得沒錯。」凌充也跟著笑了起來,「十分感謝你的配合,如果我在身體改造的相關問題上需要找人尋求意見,說不定還會再來登門叨擾。」

「隨時歡迎。」洪爺轉過老板椅去,不再搭理二人。

「凌叔,這人好配合啊。」安安穩穩離開了黑診所,阿龍見周圍沒什麼人便說道。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怎麼,懷疑他的話里有詐?」凌充像是看穿了阿龍在想什麼似地反問。

「嗯,有點。」阿龍點頭,「知道我們會來這不奇怪,那個排檔老板就是通風報信的,可是他又怎麼知道我們是警察的?我們又沒穿著警服過來。」

「是不是警察罪犯當久了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這位洪爺應該是從更準確的渠道獲知了我們的到來。」凌充搖頭道。

「什麼渠道?」阿龍一愣,知道他們要去第九區的就只有調查組的四個人,總不會調查組里就有那位洪爺的眼線吧?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進第九區的時候有兩個警察檢查過我們的通行證?」凌充提醒道。

「啊,那個老警察?!」阿龍猛拍腦門。

「不好說,我覺得更可能是那個小警察收了賄賂給人家當耳目。」凌充給出截然相反的猜測,「他才是第一個試探我們來干什麼的人,而且他對第九區的厭惡太露骨了,會在第九區外圍執勤的都是志願者,很少有人特別討厭第九區還來這邊工作,故意演成厭惡的樣子恐怕是做賊心虛吧。」

「……這事不用對上面報告嗎?」阿龍遲疑了片刻,問道。

「報告了也沒用,抓不到把柄的,因為這就是規矩。」凌充臉上露出苦笑,「那個老警察說得沒錯,我們在第九區就要遵守第九區的規矩,正因為我們一切都按照規矩來,事情才能這麼順利地辦妥,很久以前也有不守規矩的家伙仗著自己是公權力執行者就帶著一個小隊強闖進第九區執行任務,他們的下場可不太好。」

「難道他們被攻擊了?」阿龍面露錯愕,雖然第九區凶名赫赫,但他從未在警局里听聞過有警察在第九區被直接攻擊的傳聞。

「太遠的事情你還是別問了。」凌充吊起了阿龍的胃口,卻沒有給他一個像樣的答案。

阿龍正在猶豫自己應不應該繼續追問下去,忽然一個皮球不知道從哪兒飛來撞在了他的皮鞋上又彈走。

「?」阿龍下意識地想伸腿定住那個飛走的皮球,卻見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擦身而過先他一步將皮球控制在腳下。

「嘿,小伙子身手不錯。」此情此景讓阿龍不由莞爾,在外面已經很難看見當街游玩的小孩子了。

那個小男孩凶巴巴地盯著他,抬起左手的三根手指點了一下自己的眼楮,又翻過手腕朝阿龍雙眼的方向指點一下,然後逃也似地沿著小巷跑走了。

阿龍認得那個手勢,一瞬間他覺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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