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帝會議有一套復雜的流程。
第一天, 書記官整理所有合——繼承人畢生的經歷與成就,——發給選帝侯們和內閣首相觀閱。十一位選帝者不可見面,無——交流。
第二天, 不記名投票,公布結果。
第三天,結果呈遞教皇, 教皇同——則皇帝人選確定,擇——加冕,若教皇使——一票否決權,則該候選人從名單中刪去,流程從頭開始, 直至人選確定——止——
皇位的順位繼承人之一,郁飛塵不能參與到選帝會議中,他也懶得出去, 一直待在莊園, 沒有出門。
外面——在狂歡,——慶祝教廷——他們解決了「雪人」的威脅, 民眾自發走上街頭, 舉——盛大的慶典,到處是鮮花、條幅和虔誠的呼喊, 仿佛在慶祝一場戰爭的勝利一般。
在這個世界,平民的娛樂和工——生活都十——有限,每個人在經過簡單教育後,都待在模塊化的工——崗位上。教廷經過精密的拆——, 將每個人安置在流水線上的一個位置上,他們——此獲取貨幣,再——貨幣換取生活的物資。不過在文明發達的情況下, 物資豐富且充足,所有人都衣食無憂。
遙遙傳來的歡樂的頌聲——,重重私兵把蘭頓莊園護得密不透風,審判材料已經準備好,當不當皇帝也沒什麼所謂。郁飛塵難得沒事可做,唯一的娛樂就是看唐珀答題。
這麼多天下來,哪怕是個巧奪天工的精密藝術品,也該琢磨透繼而看夠了。但主神身上不知道下著什麼蠱,仿佛還能經得住再看幾萬遍。這讓郁飛塵覺得自己逐漸墮落向樂園那成千上萬的普通信徒了。
雪人的危機解除後,解惑區的氣氛回歸了——往,不痛不癢的生活常識提問——偶爾夾雜幾個緊急或有深度的提問,唐珀回答了很多。一時間,卡揚主教在民眾心中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起來,白松打通訊問發生了什麼,——什麼他——送了很多鮮花,同——看自己的目光也變了,溫莎夸他真是個好人。唐珀並不介——他人做嫁衣,答題態度溫和,仿佛有——不完的耐心,也有取之不盡的知識。
郁飛塵看向他專心答題的側臉,覺得這時的唐珀和復活——那時沒什麼區。神或許全知,但並不全能。主神無——召回消散在永夜中的魂靈,唐珀能——一天中的大部——時間回答問題,卻無——答完解惑區的所有提問。
目光最終引起了唐珀的注——,他轉頭看向郁飛塵。
郁飛塵忽然問︰「你累嗎?」
唐珀沒回答。郁飛塵腦海中卻驀然浮現一個場景。
在那座燃燈的神廟——,當他還不知道路德維希就是樂園主神,神也不——神明自居的時候,銀發的教皇曾經對他輕輕說過一句話。
他說,我累了。
可惜,這話路德可——說,唐珀不能說。
郁飛塵伸手拿掉了唐珀手——的終端,沒說什麼。他發覺自己——試圖探知神明內心的構成。接著他帶唐珀去參觀了洛什•蘭頓的畢生收藏——幾百輛古董飛梭,度過了無所事事的一天。
第二天快結束的時候,秘書興奮得仿佛吃到了軟飯一般,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洛什•蘭頓得到了整整20張選票。
「這——味著什麼?在初始的十張選票外,你還另外得到了十張。只有一個人沒有投你。而我恰好知道是誰,公爵。」秘書說
選票是不記名的。秘書的消息竟然如此靈通,郁飛塵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了一次。
「是我們蘭頓家的選帝侯,您的親叔叔。」
郁飛塵︰「。」
「他對我說,他看著你長大,深知你是怎樣一個無可救藥的混蛋,希望你趕緊舉——成人禮,回蘭頓星系去過一個混賬該有的紙醉金迷的生活。我告訴您改變了很多。他把我罵了一頓,並詛咒您盡快——教皇一票否決。」
唐珀︰「他不希望看到你們的公爵卷入貴族與教皇的紛爭中。」
「唉,或許吧。」秘書道,「其——我也有點想念家鄉。我開始糾結了。」
最終,秘書糾結地離開了——仿佛教皇否不否決郁飛塵是由他決定的一樣。
郁飛塵沒糾結,他看著唐珀。他之前想探究一下這個世界的技術原理,把自己的槍拆了,拆完覺得還挺賞心悅目,沒立刻裝回去,零件堆在台上,唐珀路過,順手給他組了幾下。看那手——,要說主神冕下只會救人,郁飛塵絕不會信。神明似乎有很多種表象,但他還沒看懂統治這些截然不同的表象的是個什麼樣的靈魂。
郁飛塵︰「你覺得教皇會否決我嗎?」
唐珀淡淡道︰「不是已經逼迫他只能選你了麼。」
郁飛塵願聞其詳。
唐珀修長漂亮的手指——把玩著鐵灰色膛管,動——有種漫不經心的從容。首都星依然歌舞升平,但短短幾天之間,郁飛塵與教皇之間的主動權已經顛倒了徹底。有雪人的把柄在,教皇決不敢貿然違背選帝侯的——見,西蒙斯又遇刺,暗示敵人無處不在,且對他們知之甚多。
「傳出熄星消息,再公布雪人來源,最後——反叛軍名義——刺西蒙斯。」他道,「你似乎很會擺布這種人。他現在要維系與貴族間的和平,只能選擇你,要平息教廷內部的紛爭,只能招安我。」
結果是對的,動機卻並不是——這個。郁飛塵笑了笑,道︰「你不對。」
這次換成唐珀願聞其詳。郁飛塵道︰「既然明白接下來只能——我擺布,他不惜一切代價,也得去做點什麼。」
「他不會。」唐珀淡淡道。他看向遠處宏偉聖城的輪廓,說︰「他的王國太大,已經無——再去冒險。」
于是郁飛塵就知道他和唐珀之間有時候注定有——見——歧,他們——人並不相同。
那就當個無傷大雅的賭約,和唐珀在一起的時候,這種無聊游戲竟然顯得有了點趣味。
溫莎的庭院。
年長的選帝侯走到溫莎身後。
「按你說的,我的選票給了蘭頓。」他說。
「其它選帝侯也都像你一樣。」溫莎走過茂密的藤廊,傍晚的光線從枝葉的縫隙間透過,打在他側臉上。溫莎公爵嘴角總是噙著一點優雅神秘的笑——,他今年十九歲,雖然離舉——成年禮還有一年,但溫莎家所有權力已經牢牢收攏在他手中,貴族們都听過溫莎家小主人天生早慧的傳聞。
選帝侯說︰「但我認——你同樣適合待在那個位置。」
溫莎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微笑道︰「有些事,我做不到。」
「熄星節時已經有了苗頭。教皇冕下年事漸高,不切——際的野心卻越來越大。人在將死之時總想做出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並未虛度光陰。」他說,「冕下試圖從貴族和皇帝手中奪取世俗的權力,讓真理教廷成——真——至高無上的主人。我們不想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就必須推舉一位這樣的君主,他既是最傳統的世襲貴族,又有強硬的性格,同時還與教皇冕下勢不——立——譬如有個——反叛軍首領的omega。」
沒等身邊人回話,溫莎繼續道︰「只是他的手段或許格外激烈。我們試圖對抗教皇的威權,但事——上,我們與教廷是一棵樹木上不同的枝椏,賴——生存著同一種東西。這是我從唐珀主教那——到的。他們似乎想粉碎這種最根本的東西。」
選帝侯還想問些什麼,但溫莎看向層層枝葉外的天空,眼——忽然滿是惆悵︰「我打定主——不會提供任何幫助,但竟然期待這種事情盡快發生。這是很危險的想。遇到他們之後,我總是覺得,我和他們一樣……不屬于這。」
說完這句話,他腦子——有根神經抽了抽,轉瞬即逝地疼了一下,疼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選帝侯卻是徹底——這番雲——霧——的話弄迷糊了︰「你在說什麼?」——
質性的頭痛已經過去了,但精神上的頭痛讓溫莎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這些話不訴說出來,他會更加困惑。好在听他說話的人絕不會听懂話中的含義。
「那天看到唐珀主教後,晚上半夢半醒的時候,我腦袋——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這——,絕不應該……外面要變天了。」
溫莎斂去慣常的微微笑——,蹙著眉往前走,試圖找回那片刻的直覺,最後還是放棄。他很擅長半途而廢,很快淡去了剛——的情緒,拿起終端給備注「小卡揚」的人發一條消息︰「出來玩。」
白松——忙于給他郁哥打工,回了一句︰「忙,改天。」
——溫莎就興致勃勃去幫忙了。
第三天——,聖城既沒傳來教皇冕下同——人選的消息,也沒有一票否決的風聲。
倒是一位紅衣主教親自拜訪蘭頓莊園,代教皇遞來一份于聖城共進晚餐的邀請函,郁飛塵打開,教皇不僅邀請了他,唐珀的名字也與他並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