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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 老板娘兩口子收拾桌子洗碗善後,覃秀芳拿著紙筆跟著吳峰他們去上掃盲班。

路上,覃秀芳忍不住打探︰「吳峰, 听說121特戰部隊要調過來, 有這回事嗎?」

吳峰側目, 詫異地看著她︰「你听誰說的?」

「這是機密不能傳嗎?要是不能說, 你就別說了。」覃秀芳有點忐忑,她怕自己的冒失給米嫂子帶來麻煩。

吳峰搖頭︰「這算什麼機密,真正的機密也不可能傳到你耳朵里。你的消息沒錯,咱們江市戰略地位非常重要,而且三百里外的越西池還有土匪和逃竄的白狗子,所以要調更精銳的121部隊過來。」

從他口中得到了確切的信息,覃秀芳欣喜不已︰「那具體什麼時候, 是年前還是年後啊?」

吳峰撓了撓頭,狐疑地說︰「我也不清楚, 你怎麼這麼關心這個啊?」

旁邊的石大頭也瞄了一眼覃秀芳︰「大妹子具體的時間線路和人員是保密的, 只有上面才知道。你要實在想知道, 咱們去給你打听打听吧!」

吳峰听到這話,立即拍了他的腦袋一巴掌︰「瞎說什麼呢?大妹子不知道,你還不懂啊, 亂打听, 小心關你禁閉!」

覃秀芳一听這麼嚴重, 頓時明白自己太心急了,問得太多怕是引起了吳峰的懷疑, 她趕緊扯了扯嘴角說︰「大頭,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但你千萬別這麼做。我也只是一時好奇而已。最近街上不是發生了多起命案嗎?我有些害怕,听說會調來新的部隊,想著人手多了,會不會好一些。」

這個解釋還算合理,吳峰接受了這個說辭,笑道︰「大妹子你不用擔心,他們一般不會針對你這樣跟部隊沒有任何關系的普通百姓。再說了,晚上還有咱們送你呢,你住的地方離部隊這麼近,怕什麼,他們不敢到部隊這邊來造次的。」

覃秀芳舒了口氣︰「你說得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吳峰笑呵呵地說︰「你們姑娘家膽子小也正常。放心吧,那些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蹦不了幾天的。」

這倒是,歷史遲早會證明這一點。覃秀芳心稍安,點點頭,隨口轉移了話題︰「對了,吳峰,咱們掃盲班什麼時候結業考試啊?」

提起這個,吳峰的心情不大美妙了,他模了模鼻子︰「一般為期三個月,但過年要放幾天假,中間要少個十天半月的,估計得等到明年的二月去了吧。哎,狗日的,這認字真難,比扛木倉打敵人都難。」

石大頭也嘿嘿笑了笑,跟著抱怨︰「可不是,真他娘的難啊,賊難寫了,我寧願上陣打白狗子土匪也不想學這個。」

「可不是,真怕考試通不過,拿不到結業證書。」吳峰擔憂地說。

提起學習,這兩個粗人有滿月復的怨言,他們是寧願上陣殺敵也不想學習,典型的學渣。

覃秀芳心想過幾年就好了,字會變得好寫很多,現在的繁體字確實很難寫,對于從未接觸過書本的人來說,有點難上手,加之他們白天還有工作,學習的時間不多,得不到鞏固和復習,就更難了。

「你們將字抄下來,回去吃飯、睡覺前泡腳的時候都可以拿出來看一會兒,空手比劃比劃這字的寫法。」覃秀芳給他們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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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頭模了模腦袋︰「哎,別提了大妹子,一看到這字啊我就頭答,想打瞌睡。」

「我也差不多,你讓我睡覺前看這個,要不了五分鐘我就能睡著。」吳峰也無奈地說。

覃秀芳意外地看著他,吳峰看起來挺機靈的啊,怎麼會也這麼學渣。

說笑間,大禮堂到了,進門後,大家就分開了,他們坐後面,覃秀芳去前面跟米嫂子她們匯合。

剛坐下,米嫂子抓住覃秀芳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說︰「秀芳丫頭,听說你去扛大包了?哎呀,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去干這個呢?你辭了,這不是要過年了嗎?部隊里要舉行聯誼,這是組織上為了解決大齡未婚男女青年們的婚事特意設立的。部隊里男多女少,正缺女同志呢,那天你也來,嫂子幫你介紹個好同志。」

覃秀芳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就推了兩袋石灰而已,被人傳成什麼油了

覃秀芳趕緊澄清這個誤會︰「沒有的事,米嫂子,我只是買了兩袋石灰回去刷一下牆而已,就我這身板,我想干,人家老板也不要我啊。」

米嫂子上下打量了覃秀芳一遍,點點頭︰「確實,你這丫頭太瘦了,最近吃飽點,瘦了不好生養。」

听她的意思是還沒放棄要給她相親呢,覃秀芳趕緊擺手︰「米嫂子,不用了,我這身份挺尷尬的,誰看得上我啊?」

米嫂子不樂意听到這個︰「你你這身份咋啦?童養媳,被壓迫得最慘的窮苦人民,咱們的階級姐妹,根正苗紅,誰敢說一句你身份有問題,我看他思想才有問題呢。」

覃秀芳無奈地笑了︰「米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是說這個。」

米嫂子撇嘴︰「我知道,不就離婚嗎?其他離婚守寡的女人都不再嫁人了嗎?秀芳丫頭,你別死腦筋了,你還這麼年輕,應該往前看。」

其余幾個嫂子也勸覃秀芳︰「對,秀芳你這麼能干,誰娶到你是福氣。我們家那口子有個戰友這些年因為一直打仗,個人問題耽誤了。他除了年紀大點,沒其他毛病,回頭安排你們在我家見見?」

覃秀芳看了一眼說話的荀嫂子,她應該三四十歲了,她男人不會比她年輕,那她男人的戰友至少也得三十往上走了。別到時候看起來比她爹娘年紀還大啊,光想著那個畫面,她渾身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謝謝嫂子的好意,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暫時不想考慮這個。」

荀嫂子擺了擺手,熱情地說︰「哎呀,秀芳丫頭,先看看嘛,萬一看對眼了呢,老余的條件真的很不錯。」

覃秀芳笑了笑︰「還是算了吧,萬一他在鄉下有媳婦兒怎麼辦?我自己都是受害者了,可不希望再弄出個受害者來。」

荀嫂子驚了一下︰「怎麼會,我們家那口子認識老余都十幾年了,他肯定沒對象的,你多慮了。」

米嫂子顯然也認識對方,勸覃秀芳︰「你要覺得不自在,就過年舉行聯誼的時候過來玩玩,看得對眼再說,看不對眼就算了,也不算相親。荀嫂子沒坑你,老余這人真不錯,不信你問……誒,毛政委,你過來一下,老余這人不錯吧。」

來代課的毛政委放下書,走過來︰「說啥呢?什麼不錯?」

米嫂子說︰「老余啊,你們不是急著給他相親解決個人問題嗎?咱們家秀芳丫頭怎麼樣?雖說是童養媳,但結婚當天男人就被抓了,跟沒嫁過也差不多,配得上老余吧。」

毛政委眉心一跳,瞅了一眼羞得滿臉通紅的覃秀芳,斥道︰「亂點什麼鴛鴦譜,沒事做,字都認識了嗎?」

米嫂子不樂意了︰「男未婚女未嫁,怎麼就叫亂點鴛鴦譜了?」

毛政委指著覃秀芳︰「這丫頭才多大,老余多大年紀了?瞎胡鬧啊。」

米嫂子哼道︰「現在知道年紀差距大了,那那些離婚娶女學生、女護士、文工團的呢?哪個不差了一二十歲,也沒見你去攔著啊?」

這能一樣嗎?毛政委被米嫂子的牙尖嘴利給堵得心塞,又唯恐覃秀芳被她說心動了,趕緊道︰「覃秀芳同志,你還年輕,別跟著她們胡鬧。結婚這個事,不光是要看雙方條件,還要講究合得來,情投意合。總之你听我的,別亂來,你的好姻緣還在後頭呢,以後我給你保媒,保準給你說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

米嫂子听到最後一句話眼楮都亮了,盯著毛政委,嘿嘿直笑︰「毛政委,既然你有這個意思,就早點做好人唄,早點給咱們家秀芳丫頭相個對象,她年紀也不小了。有了你保媒,鐵定成,回頭請你喝喜酒。」

覃秀芳被米嫂子說得很不好意思,拽了拽她︰「米嫂子,你別說了,毛政委還要上課呢!」

「這不鈴聲還沒響嗎?毛政委,你給個準話吧!」米嫂子可不放過毛政委,剛才那話是他自己主動說的。

毛政委是為了攔住米嫂子亂給覃秀芳介紹對象才說的,哪里有目標啊,而且這種事也輪不到他作主,他要真給覃秀芳介紹了對象,萬一後面查到她真跟老秦有關系,老秦會恨他一輩子。

覃秀芳看到毛政委被米嫂子搞得頭痛的樣子,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毛政委,都坐滿了,人來齊了,咱們今天認什麼字啊?」

「等我寫到黑板上。」毛政委順勢走上了講台。

米嫂子氣得戳了戳覃秀芳的額頭︰「你這丫頭,傻不傻啊?毛政委親口答應給你保媒,等結婚了他就是你的媒人,以後要男人敢欺負你,你找毛政委,他肯定替你作主。」

覃秀芳拿下她的手,悄聲說︰「米嫂子,毛政委就是開開玩笑的,咱們就別為難他了。」

米嫂子也這麼覺得,想了想,她又勸覃秀芳︰「嫂子不騙你,老余條件挺好的,就是年紀大了點,但長相身高都沒問題,而且已經是營職了,听我們家那口子說,可能還要往上升一升。你找了這個對象,周家人鐵定得氣死。」

覃秀芳這才明白,米嫂子為何會如此熱情。她們似乎比她更想打周家成的臉,看著周家成後悔。不過就算要讓周家人後悔,也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覃秀芳笑著搖頭,對米嫂子說︰「你們別這樣,不然回頭傳到那位余同志耳朵里,怪不好的。」

「你認真的?真不願意?」米嫂子嚴肅地盯著覃秀芳。

覃秀芳肯定地點頭︰「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真不想考慮這個。」

米嫂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覃秀芳一眼,倒是沒再勉強︰「成吧,那我回頭幫你問問,看哪里有招工的,你別著急,總能找到活兒干的,不要為了掙錢累壞了身體。」

覃秀芳知道她還誤會著,趕緊解釋︰「嫂子不用了,我打算開店,今天推的石灰就是去糊店鋪牆面的。」

米嫂子頓時來了精神︰「開店?開什麼店?」

「就一家小飯館,回頭再說吧,上課了,難得踫上毛政委來給咱們上課,咱們認真听吧。」覃秀芳打住了話頭,專心地盯著黑板。

後方,周家成看到她挺得直直的背,覺得刺眼極了。

他剛才可沒錯過毛政委那句話。毛政委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諾以後要給她保媒,她一個身無長物的村姑,怎麼就入了毛政委的眼呢?周家成也試圖討好過毛政委,但毛政委這人別看對誰都笑眯眯的,很好說話的樣子,但實則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非常難搞。

自己努力了那麼久,毛政委對他都還是不咸不淡的,可覃秀芳什麼都沒做,卻明顯的贏得了毛政委的維護,這到底是為什麼?而且毛政委保媒,給她介紹的對象不會差,即便是個普通的士兵,但有毛政委的提拔,以後肯定也會順風順水的。

這一刻,周家成心里除了深深的嫉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早知道覃秀芳還有這份福氣,他當初就不……打住,胡思亂想什麼,玉潔那麼美好,是覃秀芳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的。

周家成壓下心里不該有的心思,想專注地听講,但他的心思不在學習上,心情煩躁,兩個小時下來,也沒記住毛政委到底講了什麼。

看到前面的人本子上寫了好些字,自己的本子上卻一片空白,周家成更焦躁了,他按了按太陽穴,等毛政委一說下課,他就拿著書本和筆跟著人.流出了禮堂。

剛出門,他就听到寂靜的夜里傳來了一道尖銳的哭喊聲,而且听那方向,是從他們家傳來的。

周家成慌了,趕緊把腿就往家里跑。

其他人也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聯想到最近不大太平的治安,也紛紛掏出木倉追了上去。

覃秀芳和米嫂子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這一幕。

「發生什麼事了?」米嫂子拉著一個年輕的戰士問道。

那戰士搖頭︰「不知道,有女人小孩在哭,怕是反動分子,我們去看看,你們快躲起來。」

但米嫂子經驗豐富,豎耳一听,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什麼反動分子啊,我看是哪家在吵架。秀芳,走,咱們一起去看看。」她興致勃勃地拉著覃秀芳說。

覃秀芳搖頭︰「算了吧,已經蠻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待會兒太晚了。」她一個人不安全,再特意去麻煩吳峰他們也不好。

「哎呀,那你今晚就在我們家住就是,怕什麼!」米嫂子熱情地說。

覃秀芳想起自己明天還有不少事,拒絕了︰「我要不回去,不然沒看到我回去虞姐會擔心的,米嫂子,你們去看熱鬧吧,我先走了。」

說完,她就跟吳峰他們一起走了。

米嫂子見她不去,拉著另外兩個嫂子興匆匆地跑回了家屬院。等她們跑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不過從敞開的門口都可以看到,屋子里桌椅板凳翻倒,碎杯子盤子摔了一地。

米嫂子捂住嘴巴,興奮地說︰「哎呀,這周家人是干架了?」

周家成擠進人群,頭大地看著這一幕︰「娘,玉潔,你們這是做什麼?」

姚玉潔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看著周家成︰「這就要問你娘了,她竟然跑到我學校找校長大哭大鬧,說我不孝順,你讓我以後怎麼做人?還怎麼去上班?」

周家成氣得額頭上的青筋暴跳,但看著這麼多人還站在外面看他們家的笑話,他深吸了一口,克制住暴怒的沖動,扶起姚玉潔︰「有什麼事,咱們回家說。」

姚玉潔沒他力氣大,被拉了進去,周家成立即關上了門,阻隔了外面八卦的視線。

見沒好戲看了,米嫂子撇了撇嘴︰「大家都知道了,還藏著掖著,有用嗎?」

「算了,外面怪冷的,咱們回去吧,反正明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另一個嫂子搓了搓胳膊說。

米嫂子應了一聲,兀自嘀咕道︰「幸虧秀芳丫頭跟周家成離了,不然攤上周家成這個娘,這日子得多難過啊!」

可不是。听到這話的婦女、年輕姑娘都心有戚戚焉。

攤上這樣的婆婆,打不得,罵不得,一輩子都要受氣,哎,也不知道覃秀芳那些年是怎麼過的。還有姚玉潔,千挑萬選,選了這麼個東西,沒過幾天好日子呢,就遇上了這種婆婆,一輩子都不順心。

還有那些年輕的小護士、文工團的姑娘們見到這事,更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個沒結過婚的,不然若是遇到這樣不講理的潑辣老婆子,她們這輩子都要頭痛了。

有了周家成這個前車之鑒,他們這個部隊的離婚率較之其他兄弟單位低了不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怕步上周家成和覃秀芳的後塵,倒是意料之外地保住了不少婚姻。

當然這會兒周家成還不知道他讓不少進城就蠢蠢欲動想娶個年輕漂亮媳婦的男人打消了念頭,他現在整個人都處于暴走的邊緣。

屋子里,地面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碎片砸了一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不好找。

將姚玉潔安置在牆角,他深吸了一口氣,按住太陽穴︰「娘,你這是做什麼?你非要搞得玉潔的工作丟了才高興嗎?」

劉彩雲一點都不知道悔改,反而覺得自己拿捏住了兒子和媳婦兒的軟肋︰「我又沒說錯,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看哪個兒媳婦敢趕公婆走的?這不是不孝是什麼?」

周家成氣得差點甩她一巴掌。

「你是不是要鬧得我在部隊里待不下去了,退伍回鄉下種地,你才覺得舒坦?」

面對兒子的質問,劉彩雲有點理虧,但想著他竟冷血地要趕他們走,劉彩雲又抬起了下巴︰「回去就回去,你要真跟我們一起回去了,我好歹還有個兒子。養兒防老,借谷防饑,我養你是為了什麼?不就是以後給我和你爹養老送終的嗎?你如今為了個女人要趕我跟你爹走,還不如在鄉下,娶了覃秀芳安安生生過日子呢!」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周家成唯恐惹怒姚玉潔,按住額頭,斥責了她一句,又看向周大全說,「爹,你听听娘說的是什麼話,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周大全坐在唯一沒倒的椅子上,兀自抽著煙,誰都沒搭理,對房子里的這場鬧劇視而不見。

瞧他這樣子,周家成便明白了,他爹心里對他有了意見。否則沒他爹的默許,他娘哪干得出今天這樣的糊涂事來。

沒想到他精明能干的爹也被他娘給帶偏了,竟然任由這種毀自家人前程的事發生。

爹娘都拖後腿,周家成感覺有些絕望,他頹喪地抱住頭︰「爹,娘,你們是想逼死我嗎?」

這話可嚇不到最擅長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劉彩雲,她扯著嗓子︰「你說的是什麼話?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連死這種事都說出來了,我看你倒是想逼死我們!」

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周大全放下了煙斗,總算開了口︰「夠了,要死的出去死,別死在家里髒了地!」

他一發火,大家都不敢吭聲了。

周大全陰沉的目光落到哭泣的兩個女人和一臉頭痛的兒子身上︰「鬧成這樣,咱們再天天呆在一塊兒,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也不是辦法。」

周家成听到這話,抬起頭,目光希冀地望著周大全,他就知道,他爹會管他的。

但注定要讓他失望了,周大全說︰「我下午打听過了,覃秀芳租的房子只花了一個銀元,整整租了五個月。如今鄉下的房子燒了,糧食牲畜也都沒了,就是回去,咱們連春耕的種子、鋤頭之類的都沒有,要置齊這些可要一筆不小的開銷。既然你們不想讓我們在你們面前礙眼,那就在外面租個房子安置我們,再給點生活費,回頭給小蘭找個活兒干,有合適的對象把她嫁出去。你娘這邊,我打听過了,可以去廠子里拿些火柴盒回來糊,也可以去給大戶人家洗衣服搞衛生,我再出去扛大包,我們總能活下去。」

周大全很清楚,姚玉潔跟劉彩雲母女水火不容,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沒法過到一塊兒去,與其這樣三天兩頭的吵架,不如分開過。

至于為什麼不回鄉下,還不是鄉下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兒子不在身邊,他也擔心自己老了都沒人管。在城里,他要干不動了,生病了,周家成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他。

這麼一衡量,還是留在城里好。回頭若是能給周小蘭說個好對象,等她嫁人了,還能拿筆彩禮回來,以後立恩娶媳婦的錢都攢起來了。可回鄉下,周小蘭就只能嫁給那種娶不上媳婦的,自然沒什麼彩禮,這女兒也白養了。

大家都沒想到周大全會提出這個類似于分家的辦法,怔愣住了。

不過周家成想了想,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只要他爹娘搬出家屬院,不住在一起,矛盾就會少很多,他就又能回到過去跟姚玉潔那種蜜里調油的幸福時光了。

「好,爹,我明白幫你們找個房子,我會經常去看你們的!」周家成一口應下了。

劉彩雲不大樂意,但這個事是周大全提出來的,她不敢跟周大全對著干,只能算了。

周家成按了按額頭,疲憊地說︰「簡單收拾一下,早點睡吧。」

然後,他拉著姚玉潔回了屋。

劉彩雲指著髒亂差的地面︰「收拾收拾,就讓我一個老婆子動手啊?他媳婦兒砸的,倒要我這個當娘的來收拾,咱們這兒子是白養了。」

「夠了,還想吵架是吧?」周大全瞥了她一眼,「讓小蘭來幫你收拾。」

那廂,周家成擁著姚玉潔回屋,拉著她的手勸道︰「好了,我明天就找房子,盡快讓她們搬出去。玉潔,最近你受委屈了。」

姚玉潔抬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好讓他們回鄉下的。」光把他們趕出這個家,哪消她心頭只恨啊。

周家成苦笑著說︰「要真讓他們回鄉下,你信不信,他們明天就能去部隊告我,搞不好還會跑去你們家鋪子上鬧。你也不想我丟了工作吧?要怪只能怪我這輩子沒投好胎,攤上這樣的爹娘。」

這倒是,姚玉潔頭一次踫到劉彩雲這種蠻不講理,連自家人都能坑的,自然有點怕了,比不要臉和豁得出去,她個年輕女人,自是比不上劉彩雲這種身經百戰的。

只是想到今天的事,她就想哭︰「那我的工作呢?你妹妹去鬧了一場,你娘今天又去找我們領導,周家成,你說以後讓我怎麼在學校做人?怎麼服眾,怎麼干這工作?」

說著說著,她捂住臉傷心地哭了。

「我知道,抱歉,玉潔,這個事我想想辦法,看下學期能不能給你調個學校,換個新的環境,你再忍忍,好嗎?」周家成歉疚地看著姚玉潔,到底沒說讓她辭職回家的話,畢竟以後又要多一份房租支出,他一個人的工資根本不夠養這麼多人。

怕姚玉潔不高興,他又說︰「以後等他們搬走了,我去看他們,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好嗎?」

姚玉潔看他說得誠懇,想著以後也不用受公婆的氣了,心里好受了些,撅著嘴巴,委屈地說︰「我可都是為了你,要不是你,我能遭這些罪嗎?」

周家成摟著姚玉潔,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心疼地說︰「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受這些苦的,委屈你了,玉潔,我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這次咱們就別跟她計較了,不然再鬧下去,咱們倆的工作都得受影響。」

姚玉潔窩進了他的懷里︰「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周家成,要是你娘再這麼鬧,咱們倆也別過了。」

周家成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放心吧,絕對不會再有下次,我明天會私底下跟我爹說清楚的。」

兩人就此和好,迎來短暫的平靜。

***

覃秀芳是第二天才听說這個事的。她對劉彩雲的作死能力真的是嘆為觀止,她這樣作天作地就不怕周家成跟她離了心嗎?周家成這人可是繼承了周大全的狡猾自私,劉彩雲母女倆一再這樣給他拖後腿,他心里怕是厭惡死她們了。

不過這都跟她沒多大關系。

覃秀芳忙著呢,店里還缺桌椅板凳,為了省錢,她準備推車板車淘些舊的。等準備齊全了板凳,她還打算做個招牌,雖然她的店很小,但不管怎麼說招牌也是要的,不然回頭別人連她是賣什麼的都不知道。

只是那種木制找讀書人題字的比較貴,要好幾百塊錢,她現在手頭緊,覃秀芳舍不得。想了想,她準備做個布的,掛在門口,刮風的時候迎風一展,挺吸引人眼球的。

做布的招牌,用鄉下白底的土布就可以了,外面再包一圈藍色的土布,唯一難搞的就是找誰題字呢?覃秀芳想到了無所不能的老板娘。

但老板娘掂著鋼筆說︰「你讓我寫這個可以,毛筆那玩意兒太軟了,我從小就坐不住,你還是找別人吧。」

晚上去上課的時候,吳峰听說了這個事後,笑著給她出主意︰「題字你找毛政委啊,他的字最好看了,咱們部隊里第一人。而且他在部隊里人氣很旺,大家都挺信服他的,回頭你把他題的字往門口一掛,別人一看,這是經過毛政委認證的店,那簡直是活招牌啊,還不得趕緊進去。」

他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不過覃秀芳跟毛政委到底不熟,就打過兩回交道︰「找他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毛政委這個人心底好,最是樂于助人了,你找他準沒錯,而且我都听說了毛政委還說以後要給你保媒呢,我都沒這待遇,看他對你多好,這麼大的事他都說了,又更何況題字這種小事呢。」

覃秀芳笑了笑︰「他隨口說說的。」

這種話哪能當真,當真就傻了。

吳峰也覺得是開玩笑的,但毛政委能這麼開玩笑,也能說明他對覃秀芳的態度挺親近的。

「大妹子,你要覺得不好意思,明兒我陪你去找毛政委。」

多了個人壯膽,覃秀芳自是高興︰「那就麻煩你了,經常麻煩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不麻煩,你早點把飯館開起來,讓我別再吃天天吃食堂了,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吳峰開著玩笑說。

兩人就這麼說定了,次日,覃秀芳跟著吳峰去了毛政委那里。

听明來意後,毛政委果然非常爽快地答應了︰「題字是吧,覃秀芳同志,你想題什麼?」

覃秀芳趕緊將布展開,攤在桌子上︰「就題覃記飯館四個字就行了。」

「挺好的,簡單明了,一目了然,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干嘛的。」毛政委贊許地說。

他研好墨,大筆一揮,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落到白布上,看起來極有氣勢。覃秀芳高興極了,吳峰沒說錯,毛政委果然寫得一手好字,這字真的出乎她的意料,在後世都可以算得上一副墨寶了。

覃秀芳小心翼翼地接過招牌,等墨跡干了才折疊著收回了籃子里︰「毛政委謝謝你,你這字真是太好了。」

毛政委見她是真喜歡自己的字,也笑了︰「小事一樁,覃秀芳同志,你一個女同志這麼自立自強,我非常欣慰,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盡管說。」

他這不是第一次提了,覃秀芳一開始只當他說的是場面話,但現在她有種感覺,毛政委說的是真的。

可毛政委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就不怕她獅子大開口,開出離譜的條件嗎?

覃秀芳在腦海里仔細回憶了一下見毛政委的種種,她心里忽然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毛政委會不會見過她親娘?

一想到這個可能,覃秀芳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她張了張干涸的唇,克制住心里的緊張,努力用最平靜的聲音說︰「毛政委,我還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毛政委偏頭看她︰「哦,什麼事,你說。」

覃秀芳舌忝了舌忝嘴唇說︰「其實我是我爹娘收養的,我娘去世前告訴我,15年前有一支部隊路過,將我托付給了他們。」

毛政委先是認真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笑了︰「這樣啊,那當時他們留了什麼信物沒有?或者你知道你親生父母的名字嗎?」

這番話都是她捏造出來的,哪里會有信物。至于名字,她倒是在墓碑上看到了他們的名字,但她不能說,因為據沈一飛說她父母改過名字,覃秀芳也不能保證15年前他們到底叫什麼,要說錯了反而解釋不清楚。

覃秀芳搖頭︰「不知道,太多年過去了,我養母也不記得了。」

毛政委頷首︰「成,要是有誰家丟了女兒,我幫你問問。不過時間過去太久了,很多線索都斷了,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人活著得往前看。」

這跟覃秀芳預想的完全不一樣,難道是她猜錯了,毛政委根本不認識她的父母?

她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對毛政委說︰「嗯,謝謝你毛政委。」

毛政委正要說什麼,小張匆匆跑了進來︰「毛政委,121特戰部隊來了,快要駛進城里了。」

「走!」毛政委顧不得覃秀芳了,趕緊站了起來,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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