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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听到這個消息, 覃秀芳的心髒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像是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似的,大冬天的她激動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吳峰也很意外新部隊這麼快就來了, 不過跟他到底沒什麼關系, 既然毛政委有事要忙, 他們的事情也辦完了, 自是沒再呆在這里的必要。

他扭頭問覃秀芳︰「大妹子,咱們走吧,我送……不是,你臉怎麼這麼紅?還有身體也在顫抖,沒事吧?」

覃秀芳不好說她這是激動的,趕緊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了激烈的情緒, 扯出個笑容道︰「我沒事,就是, 就是覺得毛政委的字太好看了, 特別想感謝他, 不過他好像沒時間。」

「毛政委最近肯定很忙,下次吧。」吳峰似乎相信了她這番說辭,扯了個笑容道, 「走吧, 大妹子, 我送你出去。」

覃秀芳不大想出去。121特戰部隊來了,她想去看看, 她想看看沈一飛,哪怕相逢不相識,她也想見見他。見見那個藏在書里的一寸照上笑容燦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她想親眼看看沈一飛年輕時候是什麼樣的。

但她找不到借口,軍事重地,若不是有吳峰帶著,她都進不來這個地方。覃秀芳只能笑著對吳峰說︰「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大妹子你太客氣了。」吳峰領著她出了門,問起了先前在辦公室里的那個話題,「大妹子,你親爹親娘還在世上啊?以前怎麼沒听你說過。」

覃秀芳無奈地笑了笑︰「都失散十幾年了,戰亂年代,朝不保夕的,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提又有什麼用呢!」

這話勾起了吳峰心里的傷感,確實,幾十年的戰火紛飛給華夏留下了滿目瘡痍。多少家庭分崩離析,多少□□離子散,生離死別。就他們部隊里都有不少打了十幾年仗,從木倉林彈雨中走過來,好不容易勝利了,解放了,回去卻發現家里人都不見了,死的死,逃難的逃難,音信全無,上哪兒找去?

更別提覃秀芳連她父母的名字都記不住,那就更不好找了。但這話不能說,吳峰還是安慰她︰「大妹子,你別擔心,有緣一定能踫上的,遲早的事。」

覃秀芳可不相信緣分這個說法,前世她離他們一直這麼近,卻一輩子都沒見到,如今她只相信事在人為這個說法。她一定會找到他們的。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覃秀芳現在更想找到沈一飛。她不自覺地東張西望,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撞上121特戰部隊。

吳峰察覺到了覃秀芳的心不在焉,側頭問︰「大妹子,你看啥呢?」

覃秀芳身體僵了一下,遂即扯了個笑容,大大方方地說︰「我在瞅那個121特戰部隊。我還沒見過部隊進城呢,听說特別整齊,特別有氣勢。」

吳峰被逗笑了︰「這有啥,你要想看,回頭咱們出操的時候,我提前告訴你,你去看個夠。」

她想看的哪是出操啊,是人好不好?覃秀芳不好反駁吳峰,只得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啊,有時間我一定去。」

「那,來了!」忽地,吳峰手指往斜前方一指。

覃秀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一支整齊劃一的大部隊過來了,他們扛著木倉,身上斜挎著一個鼓鼓的袋子,一排一排地走過。

覃秀芳專注地盯著他們,想從中找出沈一飛,但太難了,因為他們都穿一樣的衣服打扮,每個人走路的步伐都一樣,站在里側的人很難看清楚。而且他們的速度非常快,好幾百人的隊伍幾分鐘就走過去了。

沒要找到沈一飛,覃秀芳失望極了,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斂了起來。

吳峰看出她的興致明顯不高,覺得很奇怪︰「大妹子,你怎麼啦?這就是121特戰部隊,你怎麼不高興?」

覃秀芳趕緊搖頭︰「沒有,我,我就是覺得有點感動,正是有了你們的拋頭顱灑熱血,咱們老百姓才能有今天這安穩的日子。」

這話說得吳峰特別高興,忘了覃秀芳剛才的失態︰「拋頭顱灑熱血,大妹子你這話說得真好,要是老百姓都這麼想,咱也知足了。」

「這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普通大眾的心里話。」覃秀芳由衷地說,見121特戰部隊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她再磨蹭也沒什麼意義了,覃秀芳扯了扯嘴角說,「快到大門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今天麻煩你了。」

吳峰抬頭一看,還真是,大門就在二三十米外,他便停下了腳步︰「成,大妹子有需要幫忙叫我。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我走了。」覃秀芳擺了擺手,大步跑了出去。

吳峰看著她很快就跑出了門,搖搖頭,轉身往回走,沒走多遠就踫到了小張。

「小張,你沒在毛政委身邊,這是要去哪兒?」吳峰熱情地問道。

小張笑了笑︰「我來找你的,毛政委叫你過去,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吳峰覺得有點懵︰「有事要問我?毛政委不急著處理121特戰部隊的事啊。小張,你能透露一下,毛政委找我什麼事嗎?」

小張嘿嘿笑了笑︰「這我哪兒知道啊,你小子這不是誠心為難我嗎?走了,別讓毛政委等久了。」

從他嘴巴里問不出什麼來,吳峰只得作罷,又說起了其他︰「我看121特戰部隊跟咱們也沒啥區別嘛,不都兩只眼楮,一個嘴巴的,也沒多長出一條腿來,至于還特意調他們過來嗎?」

小張好笑︰「你就酸吧,不服氣你也能做到以一敵十,被稱為鐵人團啊!」

「小張,你究竟站哪邊的?你還記得自己屬于哪個番號嗎?胳膊別往外拐啊。」吳峰不樂意了。

小張指了指他的鼻子︰「我瞧你小子思想覺悟要提高,咱們都是為國家民族解放運動事業奮斗的好同志,分什麼你我,別什麼苗頭。」

「小張,你跟著毛政委久了,這說話越來越有毛政委的腔調了。」吳峰嘻嘻笑。

小張拿他沒辦法︰「懶得跟你扯,到了,毛政委在里面,你去毛政委面前皮去。」

「別啊,小張你真不跟我透個底,毛政委單獨找我談話要說什麼?」吳峰拽著小張,低聲問道。畢竟是大領導,單獨被領導召見,他心里總覺得毛毛的。

小張扯開了他的手︰「我怎麼知道,你進去不就曉得了嗎?」

說著,面朝辦公室的門,喊道︰「毛政委,吳峰過來了。」

里面馬上傳來了毛政委威嚴的聲音︰「進來。」

吳峰知道躲不過了,瞪了小張一眼,抬起拳頭作勢要打小張,小張皮笑肉不笑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峰指了指他,壓低聲音說︰「你給我記著。」

說完,一溜煙地跑進了辦公室,站得筆直,行了個軍禮︰「報告!」

毛政委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說話。」

「謝謝毛政委。」吳峰在毛政委面前規矩多了。

毛政委轉著筆桿子,抬頭瞅了他兩眼︰「剛才你跟覃秀芳在那兒看啥呢?」

吳峰眼珠子轉了轉︰「就是看特戰部隊啊,看他們有沒有比咱們多長一只眼楮。」

毛政委擱下了筆︰「你小子不服氣是吧,回頭跟人比一場,被人揍了別說是老子手底下的兵,丟人。」

年輕人多少有幾分意氣,吳峰咧嘴一笑︰「比就比,誰挨揍還不一定呢!」

毛政委指著吳峰的鼻子︰「你小子就是打嘴仗厲害。行了,跟你說正經的,剛才你跟覃秀芳同志說什麼呢?」

「沒說啥啊,她想看看部隊行軍,我們就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吳峰見毛政委還盯著自己,索性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毛政委听後,重復了兩邊︰「拋頭顱灑熱血……倒是形容得挺準確的。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覃秀芳同志才進掃盲班不到一個月吧,看看,人家都會用這麼富有感染力的詞語了,把你甩到哪里去了?」

吳峰很冤︰「不是,毛政委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批評我啊?」

毛政委很無語︰「行了,你跟覃秀芳同志認識多久了,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吳峰從他的問題中品出了點味來︰「毛政委,你這是懷疑覃秀芳?」

毛政委拍了拍桌子︰「想啥呢?這叫調查,懂不懂?」

「有區別嗎?平白無故的你調查人做什麼?難道她身份有問題?」吳峰趕緊收起了身上的吊兒郎當。

毛政委白了他一眼︰「一個普通女子有什麼問題,你別疑神疑鬼了。這不是我上次答應了以後要給她保媒嗎?自然得查清楚她的出身、階級成分、品行等等,否則撮合一對冤家出來,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是這樣的嗎?吳峰總覺得不大對,但這個理由也挺合理的。現在結婚,尤其是軍民通婚,肯定要查一查背景的,免得他們隊伍里模進來反動分子搞破壞。

「問你話呢,發什麼愣?」毛政委敲了敲桌子。

吳峰趕緊說︰「大妹子進城沒幾天我就認識她了,她做的飯特別好吃,會做好幾種地方的菜,而且性格也挺好的,挺大方的,我第一次去買她的豆花,多打了好多料,她也沒說什麼。此外,她也挺上進的,她說沒文化不行,做生意算賬記賬都沒法做,一個月下來也整不清楚到底是賺錢還是虧本。所以打算去找個小學插班學習一段時間,我就跟她說,讓她到咱們部隊里來上掃盲班。那麼大個人了,跟一群……」

毛政委沒空听他這婆婆媽媽的話︰「說重點。」

吳峰噎了一下,趕緊改口︰「好吧,她挺厲害的,課堂上教過的字,她基本上都認識了,咱們好些人都做不到,還有……」

毛政委認真听完,最後問了他一個問題︰「那你覺得覃秀芳像村姑嗎?」

吳峰一愣︰「我,毛政委你要不提這個,我都忘了她是從鄉下來的。她特別愛衛生,每天的衣服都很整潔,做的菜也很干淨,此外說話也秀秀氣氣,不緊不慢,不像那些嫂子嬸子的嗓門老大了,震得人耳膜疼。」

說到最後,吳峰的聲音不自覺地降低了一些,怕毛政委罵他。

但出乎他的預料,毛政委什麼都沒說,只是擺了擺手︰「行了,出去吧。」

「不是,毛政委用完就丟啊,你還沒說準備跟覃秀芳同志介紹誰呢!」吳峰雙目放光地盯著他。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你問這麼多干什麼?反正不是你,你這小子還年輕,趕緊好好干事業,別想些有的沒的。」

吳峰撇嘴,什麼嘛,神神秘秘的,他要不是想提前去告訴覃秀芳,哪會問這個啊,不說就算了。

等他走後,毛政委將小張喊了進來問道︰「你對覃秀芳同志的印象怎麼樣?」

小張嚇了一跳︰「毛政委,我老家有媳婦有兒子的,過完年他們就要過來了,你別讓我犯錯誤啊。」

毛政委氣笑了︰「想什麼呢?你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種美夢,人姑娘才多大?」

被嫌老的小張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松了口氣,模了模鼻子︰「毛政委是我想多了。覃秀芳同志啊,我看吳峰他們都跟她挺合得來的,听說挺會來事的,經常送吳峰他們各種新鮮的吃食,在吳峰他們那個圈子人緣很好。每天晚上下課,都是吳峰幾個輪流送她回去,我看她挺討小伙子們喜歡的,她跟周家成這事也不算啥,是周家成對不起她。毛政委你不用擔心,部隊里肯定不少小伙子樂意跟她處對象。」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你們一個二個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了。誰讓你說這個了?我讓你說說你對她的印象,客觀的印象,就說說她這個人怎麼樣。」

小張想了想︰「挺能干的,而且性格應該也挺獨立的,她跟家屬區里來的鄉下家屬們都不大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毛政委追著問。

小張琢磨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就感覺更有氣質吧,像個出身良好有修養的姑娘。她跟周小蘭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這個差別很明顯。她要沉穩得多,沒有這個年紀姑娘的浮躁和沖動,心性應該也蠻堅定的。」

「這倒是,不堅定也不可能一個人從鄉下跑到城里來了。她跟周小蘭還真是兩個極端鮮明的例子。」毛政委自語了兩句,說,「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等小張帶上門後,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鋼筆字︰不像村姑,沉穩,大氣,大方,秀氣,堅定……

隨著他對覃秀芳性格的勾畫,毛政委心里的疑竇更多。吳峰形容得貼切,她實在不像個鄉下人。不是毛政委歧視鄉下人,而是因為鄉下人一生基本上都生活在方圓幾里內,不識字,沒見過外面的天地,加上窮苦,所以性子未免小家子氣了一些,而且嘴碎愛計較,受困于條件,大部分也不是那麼愛衛生。

家屬院里大部分鄉下來的嫂子都是這樣的,也不是說人不好,這是成長環境的局限。可從覃秀芳身上完全找不到這樣的影子。

吳峰那句話說得對,不像村姑,她就不像鄉下來的。

她這個人身上似乎充滿了謎團。而且還有太多巧合的事了,她又這麼關注121特戰部隊,容不得毛政委不多想。畢竟是他給老秦去的信,要是出了差池,好心辦壞事,老秦兩口子得多失望啊?

不行,他得再好好觀察觀察覃秀芳。

毛政委將剛才那張紙燒了,重新拿出信紙,提筆寫了一封信。

***

看到了121特戰部隊,但卻沒看到沈一飛,覃秀芳心里說不出的失望,回到旅館臉上都還有些無精打采的。

老板娘看她這臉色,挑了挑半邊眉毛︰「怎麼,不順利?那個政委不肯給你題字,還是寫得太難看了不能用?」

覃秀芳搖頭,打開籃子,拿出招牌︰「沒有,他寫了,寫得很好。」

老板娘取過來一看,確實這字明顯是練過很多年的,沒點功力寫不出來。她將東西放回籃子里︰「既然招牌已經寫好了,那你為什麼還不高興?」

覃秀芳說不出來,只得扯了個借口︰「就是有點焦慮開店的事,怕沒生意。」

老板娘一瞧就知道她沒說實話,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難言之隱,只要這個秘密不傷害到自己,實在沒必要深究。

「怕什麼?大不了就回來幫我守店,多你一口飯吃還是不難的。」她大氣地表示,要給覃秀芳兜底。

覃秀芳想到這些萍水相逢卻幫助自己不求回報的好人,心里升起一股難言的感動︰「謝謝虞姐,我盡量不回來拖你後腿。」

「那你得加油了,還缺些什麼?」老板娘笑著問。

覃秀芳說︰「都差不多了。對了,把你們的推車借給我用一用,我把糧食、調料這些運點過去,為開業做準備。」

老板娘一口答應,又問︰「要不要你姐夫幫忙?」

覃秀芳婉拒了︰「不用,東西不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回頭需要姐夫幫忙的時候再說。」

老板娘也不勉強︰「行吧,趁著天色還早,你抓緊,不然一會兒要天黑了。這冬天,天黑得也太早了。」

「嗯。」覃秀芳拎著籃子回了自己的屋,開始整理。

她沒騙老板娘,真的是些瑣碎的東西,各種咸菜、泡菜,還有兩壇腐乳,全都要帶過去。這些可以做下飯菜,尤其是做早餐的時候,稀飯配上這些特別開胃。不過她還拿不準要不要賣早點,畢竟她只有一個人,忙不過來。只煮粥賣,也填不飽肚子,具體的還得再想想。

覃秀芳用推車,將這些一點一點地往店鋪里運。

店鋪已經被她用木板隔斷了,朝里有個很小的院子,院子里有口井,方便做飯洗菜搞衛生。隔斷的外面擺放了六張小桌子,以供客人堂食。

她將東西搬過去不久,木匠就來了,給她送來了一個底下裝了比拳頭略大的鐵輪子的一個手推車,推車全木制的,長長的,四四方方的,像個大木箱,里面放著四嶄新的木桶。這是按覃秀芳的要求做的。

「大妹子,你看這行嗎?」木匠忐忑地問。他也第一次做這玩意兒,心里很沒底。

覃秀芳笑著說︰「大叔,你等一下。」

她進屋打了兩桶水過來,先一個一個的試了試新木桶,提起來,沒有漏水,最後她將兩桶水倒進了木推車里,等了兩分鐘也沒有滲水的現象。

覃秀芳,滿意地點頭說︰「挺好的,謝謝大叔。」

付了錢,等木匠走後,覃秀芳打來一桶水,將這個推車和四個木桶好好地清洗了一遍。

這個推車是她根據後世那種賣快餐的餐車改制而來,因為現在鋼比較緊缺昂貴,所以她改用了木質,推車底部深,正好可以加熱水,然後上面放一排木桶,一個木桶里放一個菜,這樣就能保溫了,也不怕客人來打菜的時候飯菜涼了。

她只有一個,做炒菜肯定行不同,賣快餐是個最好的選擇,一頓飯只需要做幾個菜就行了,關鍵是量要大。

覃秀芳也考慮過做蒸菜,但蒸菜的盤子碟子太多了,她一個人又要賣菜又要收桌子洗碗,肯定忙不過來,哪有快餐方便。

覃秀芳蹲在店門口洗餐車的時候,一抬頭就瞅見了周大全一家往這邊過來。

不會是又來找她麻煩的吧?

不過覃秀芳很快就知道,她猜錯了。因為幾人看到她也很吃驚,目光先是落到她身上,然後又飄到了店鋪里,見店里牆面刷得雪白雪白的,桌椅板凳整齊的擺放著,有張桌子上還壘了一堆碗筷,他們便明白,覃秀芳這是要開店了。

原來外面傳的是真的,瞧她這樣子,只怕店鋪的準備工作已經弄得差不多了,隨時都能開業了。

周家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嫉妒、羨慕、不甘、不服……種種充斥在心頭。憑什麼,才幾個月她一個村姑都能開店了,他們都開不起,她倒是過得挺快活的。

可能是最近沖動惹了不少事,欠了一**的債,也可能是有周家成在一旁壓制著他們,劉彩雲和周小蘭哪怕是嫉妒得眼楮都紅了,但也到底沒上前找覃秀芳的麻煩,只是走過的時候冷冷地哼了一聲。

這聲音沒刺激到覃秀芳,反倒刺激了周家成的某根神經。

自己看不上,拋棄的女人越過越好了,相反,自己家卻如一灘爛泥一樣,越過越糟,周家成心里很不痛快,不好說劉彩雲,瞪了周小蘭一眼︰「哼什麼哼,認真走路。」

周小蘭撇了撇嘴,她二哥在她心目中的光環真是越來越弱了,說是有出息了,結果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還被個女人控制得死死的,什麼都幫不了她,說是要給她找個城里人,可這都要過年了還沒影子。顯然,靠他是靠不住的。

周小蘭側頭對劉彩雲說︰「娘,我看這邊挺偏僻荒涼的,租金應該不高吧,覃秀芳都開得起,咱們也開個店吧,一天怎麼也能賺個幾十百來塊吧,比去做工劃算多了。」

劉彩雲听了也很心動,糊火柴盒才多少錢啊,二十個才一塊錢,還要晾干,要是弄得不合格就得扣錢。她手腳算不慢的了,一天從早糊到晚也只能糊個幾百個,掙的那點錢,也就能買兩斤玉米。要是自己開店,肯定比糊火柴盒賺錢。

她看向周大全。

周大全悶不吭聲地走路,像是沒听到她們母女倆之間的談話。

但劉彩雲清楚,周大全只要不明確反對,其實就是支持她,就跟當初她去找姚玉潔學校里的麻煩一樣,回頭他不也什麼都沒說。

得到了丈夫的無聲支持,劉彩雲底氣足了不少,側頭看兒子︰「家成,你妹子說得也對,覃秀芳都能租得起,這房子肯定挺便宜的,咱們也租一個擺攤賣東西吧。」

周家成很無語,這是臨街的店鋪,這價格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兒去?他們可真敢開口。

「娘,你們開店打算賣什麼?別說做飯,你手藝還不如咱們食堂,你吃過的。」

這個劉彩雲還真沒法反駁,她酸溜溜地說︰「那不是食堂放的油和調料多嗎?做飯有什麼難的,不做飯就不做飯了,我們賣雜貨總行吧,到時候賺了錢你也不用再補貼我們了,等我跟你爹走了,我們掙的還不都是你的?」

周家成指著街道邊的鋪子說︰「這隨便一個鋪子,租金就得千兒八百,一天沒賺上三十塊,你連租金都掙不回來。」

更別提還要鋪貨,那得要多少錢啊,簡直是個無底洞,就他娘和周小蘭,他一點都不看好。什麼給他掙家業,他通通不求,他們就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別給他惹麻煩,他就謝天謝地了。

劉彩雲嚇了一跳︰「這麼貴?那覃秀芳哪兒來的錢?」

「我怎麼知道?听說這些租金都是半年一年付的。」說到這里,周家成頓住了,遲疑了片刻,跟著嘀咕,「覃秀芳哪來的這麼多的錢?」

是啊,周家人心里都在想,她哪兒來的這麼多的錢。店面租金就得幾千上萬,還有各種鍋碗瓢盆、食材調料,這些也得要錢啊。

這麼一算,可不是小數目。

劉彩雲嫉妒得眼楮充血,罵罵咧咧的,直嚷著便宜了覃秀芳。

周小蘭更直白︰「早知道不跟她離婚的,不然她掙的都是咱們家的。娶城里媳婦有什麼好?名頭好听而已,能帶多少錢進咱們家,還不如娶鄉下媳婦呢,掙的都是咱們家的!」

要是覃秀芳還沒離開,那這些錢都是他們家的。她以後的嫁妝都少不了,有了錢還愁嫁不了個好男人嗎?

周家成知道這話是說給他听的,他煩躁不已︰「夠了,天天這麼抱怨,怎麼不想想,你跟覃秀芳就差了一歲,從小一塊兒長大,人家那麼能干,自己都能掙錢開店了。你呢?你會干什麼?你要有那本事,也不用我替你操心了。」

「你替我操什麼心了?說給我找個對象,結果到現在還一點音訊都沒有。」周小蘭不滿地抱怨道。

周家成指著她的鼻子︰「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這模樣,名聲在咱們家屬院都臭了,誰願意娶你?」

眼看一家人又要吵起來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大全總算發話了︰「行了,吵什麼吵?都是一家人,都少說兩句。」

這稀泥和得周家成心里很不痛快。他爹這樣子似乎也是怪上了他,他做了這麼多,如今在這個家里反倒成了罪人,外人。

感覺到家人隱隱的排斥,周家成什麼都沒說,拿著鑰匙將他們領到了租房子的地方︰「就是這里,一共兩間屋,里面還有個小院子,可以洗菜,種點蔥姜蒜之類的。」

這是兩間低矮的瓦房,年頭有些久了,破舊不堪,里面布滿了蛛網和灰塵,看起陰暗潮濕。本來鄉下的房子也不比這好,周家人應該習慣了才對,但怪就怪在他們剛才路過覃秀芳店里,看到了她刷得雪白明亮的牆壁,這麼一對比,感覺頓時不好了。

「你咋就找了這麼個地方啊?」劉彩雲不滿地抱怨道。

周家成按了按額頭︰「這個房子租金也得兩百塊,還是托了熟人,不然都租不到。你要嫌棄,我也沒辦法了,你們知道的我一個月工資就那麼多,要給你們付房租,出一部分生活費,還得還欠醫院的錢。再多我也拿不出來了,你們不滿意就去部隊告我吧。」

他實在煩了這沒完沒了的抱怨。這一刻,他都有些羨慕覃秀芳了,到底不是親生的,她還能擺月兌掉這一切,而他只能受著。

見他動了怒,劉彩雲立馬改口,訕訕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房子實在是破了點,還有家具也好破,能住人嗎?」

「收拾收拾就好了。」周家成這些年在外面打仗什麼地方沒睡過,累慘了,連亂葬崗都睡過。他不明白,自己農村出來的爹娘,怎麼就突然變得挑剔了,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又不是有條件,他故意苛待他們。

無奈地嘆了口氣,周家成認命地開始收拾東西。

周大全見了︰「行了,少說兩句,收拾吧,好歹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周家成听了心里更不舒服了,埋頭干活,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後除了每個月給送生活費過來,他不會再過來了。

***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就因為看到了她收拾得干淨整潔的小店,又讓周家人心里升起了不平和較勁兒的心思。

她一邊刷木桶,一邊留意著周家人的舉動,看到他們走進了街頭的巷子里,再聯系前幾天米嫂子說周家要分家的事,她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真是晦氣,他們怎麼跟她租到附近了。

他們家租的房子離她的店鋪估計不到兩三里,這麼近,以後少不得又要看到他們一家子,真是煩。不過她契書都簽了,租金付了,牆刷了,也不可能因為這些人離得近就換個地方開店,再折騰一通了。

算了,眼不見為淨,吃了這麼多回虧,他們應該長記性了。覃秀芳將周家人拋到腦後,把店鋪打理干淨後,又推著板車去買了兩車煤回來。

等一通收拾,天已經快黑了,她回去匆匆扒了兩口中午的剩飯就拿起書去了部隊。

這次去部隊,她的心止不住的飛揚,因為沈一飛很可能也在這里。今天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著一樣的空氣!

就連米嫂子也察覺到了她的好心情︰「秀芳今天很高興,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覃秀芳支吾了一下說︰「這個嘛,其實也沒啥,就是,就是我的店鋪準備好了,很快就要開業了。」

「那敢情好,等你開業了,我們一定要去支持你。」米嫂子義氣地說。

但覃秀芳趕緊搖頭拒絕了︰「不用不用,你們家里人這麼多,老遠打回去都冷了,還是算了吧。」

這些嫂子家里幾乎都只靠男人一個人的收入養活一大家子,可能還要定期寄錢回鄉下,手里緊巴巴的,他們可舍不得在外面吃。覃秀芳也不想她們為了支持自己而為難。

未免米嫂子繼續提這個,她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米嫂子,白嫂子她們要走了吧,咱們什麼時候給她們送送行。」

「你知道特戰部隊調過來了?」米嫂子有點意外。

覃秀芳笑了笑說︰「今天過來找毛政委幫我寫字,走的時候正好看到了。」

米嫂子一听來了精神,拉著覃秀芳掩嘴笑道︰「看見了吧,都是個賽個的壯小伙子,可精神了,好多都還是光棍呢。今年的新年聯誼,他們也會參加,大妹子,你來不來?說不定就看對眼了呢。」

要是換了上次,覃秀芳肯定要拒絕。

但這次她太想見沈一飛了。

她不是部隊的人,除了上課沒人帶根本不能進來,即便進來也不能亂跑。她又不認識特戰部隊的人,這樣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跟沈一飛認識!

「那個,特戰部隊的人也要去啊?他們不剛來嗎?」覃秀芳驚訝地問道。

米嫂子笑著說︰「當然,沒結婚的小伙子應該都會去湊熱鬧吧。小姑娘誰不愛英雄,你看著吧,咱們家屬院里沒結婚的小姑娘也都會去,包括你那個前小姑子肯定也回去。你一定要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她比下去。」

覃秀芳哭笑不得,敢情叫她去都是為了打擊周小蘭,周家是多不得人心啊。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說︰「我看看吧,那天不一定有時間。對了,白嫂子走之前咱們聚一聚吧,就在我的餐館里,你看哪天有時間咱們約個下午怎麼樣?」

米嫂子本來還想拉著覃秀芳一定要去的,不過听說聚會的事,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過完年就走,初二那天吧,最近都忙著準備過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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