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坦然受之。
忽然間, 她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靈壓。
她回過頭,正看到何昔扛著刀走入了大殿之中,身後跟著一個身披金紅羽衣的青年。
後者初時還有些不敢相信,一眼望見蘇旭, 「小九, 當真是你?你成了大妖——」
蘇旭笑盈盈地走過去,「好久不見啊, 赤翎。」
「太山君去找我的時候, 我還不敢相信。」
隼妖青年與她額頭相抵, 親昵地道︰「經過我們族地時,我還听說了你的事,那時我不知他們說的、新入主首山的山君就是你——」
「王上將這片地方送我了。」
蘇旭笑眯眯地道,「當然我其實也能打贏其他人, 將他們的地盤奪過來, 只是沒必要罷了。」
赤翎一時只以為她在開玩笑,並不知這話其實是真的。
「總之, 這附近妖族還挺多的, 也有不少修為不錯的, 日後你情潮再次來臨時, 可以試著去約約她們, 或者我也行,只要我還在這里。」
蘇旭拍拍他的肩膀。
赤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在大部分妖族眼中,除非妖王們出去打架,否則大妖們只需要天天在領地悶頭修煉或是尋歡作樂。
但他也不多問。
首山地域廣闊,而且並非任何一個大妖的屬地,此處的妖族們倒是自由自在。
不過,再向東就是東境的範圍了。
「只是要小心一件事, 翻過那邊的山峰,就不再是我的領地,也不再是中境的地域。」
蘇旭伸手指了指東面,「那邊的大妖鉤山君,和他的上司橫山王一樣,都是喜歡吃人的主兒。」
兩片領地間有崇山相隔,鉤山君也不會輕易跑來惹她,但若是有鳥妖輕易越境,就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了。
于是赤翎高高興興地出去撒歡飛翔了。
蘇旭若有所思地側過頭,「老七,你們經過紅血隼的族地了?」
何昔微微頷首,也猜出她想問什麼,「他們族中猜測為何王上一直在萬翼天宮,不再向南,有人說她受傷了,有人說她要和魑靈王決戰,也有人說她害怕一旦動身,橫山王就會趁虛而入——」
「他們真會猜,橫山王地盤上有幾個會飛的,連萬翼天宮都未必能進去。」
蘇旭嗤笑一聲,「就沒人能猜到魔族的事,也好。」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自由自在地在首山中,要麼飲酒作樂,要麼和伙伴們對弈彈曲,或是跑到外面勾搭各種年輕的鳥妖。
山巔的宮殿里很快就變得極為熱鬧。
滿山的妖族都認識了這位空降的領主,她本事極大,性子卻頗為隨和,將大家都邀請到殿中玩耍,無論是勉強化出個人形的,還是堪堪能口吐人言的,都被一視同仁。
蘇旭的師弟師妹們也知道了媱姬的身份。
所有人都對此極為震驚,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一直陪在大師姐身邊的妖龍青年,竟然曾經是謝無涯的發妻。
他們都知道師尊的發妻早早沒了,陸晚嘟囔著自己還特意問過,當時謝無涯只說對不住妻子,不願再提。
「如今看來,他何止是對不住,就是他把人害死了。」
他沒好氣地道,「就算媱姬必須要還上救命之恩,否則有礙于修行進境,他也完全可以討要其他形式的報恩——錢財寶物不行麼?非要人和他在一處過日子,還任由他那老母親將人往死里作賤。」
白曉也露出個諷刺的神色,「他可不是一直這樣?那些長老以宗主的名義宣布,將你和老七被逐出師門的時候,他就一聲不吭,只裝作沒事兒。」
「要我說他才是本性難改,還好意思說大師姐。」
陸晚滿臉嫌棄地道︰「昔日他裝聾作啞假作不知,實則他老婆被欺壓得越厲害,他和他的母親便越是得利,難道不是這個理兒?」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地聲討謝無涯,其他人在旁邊都若有所思。
範昭和穆晴對視一眼,前者輕聲道︰「那位城主當真不再計較前塵往事?」
後者微微搖頭,凝神思索道︰「顯見是被那魔族影響了,他們融合成了一個人,媱姬再無法被過去的故事所影響,那對她而言只像是另一個人的記憶——就像看話本一樣,而媱姬自身的人格仍然存在。」
她這話也說得有些含糊,範昭卻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她和魔族互補了?她繼承著媱姬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內里卻是那個魔族,故此她不會再嫉恨師尊,也不會牽掛她的兒子們。」
「然而當大師姐提起時,她還會有所觸動。」
「因為媱姬本身的性格也並非無情!」
範昭眼神一動,「她不受過去影響,卻依然保留有情感,倘若說她對那段過往還有些恨意,這種恨意就像旁觀者听了一個讓人不忿的故事。」
「她既不是魔族,也不是以前的媱姬了,反倒像是一個新生之人。」
穆晴驚嘆道,「先前我以為魔族只會破壞和殺戮,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這樣的力量——不知這種事是否還有第二例。」
「唔,興許也要看人?」
陸晚一邊倒酒一邊猜測道,「先前我們看了些由人變作魔族的故事,從他們的經歷來看,他們大都是滿心仇恨,且算得上是走投無路,他們得到力量之後,大概第一件事就是將仇人宰了,或是想辦法報了仇。」
他講起了小荷和農戶的故事,並在棠王鎮遇到的沈翠兒。
大家听完都有些悻悻的,楚 沉默半晌,忽然蹦出兩個字︰「凌楪?」
「對啊,凌家家主也是現成的例子,說不定他們家依然還能有些蛛絲馬跡,我猜他家中有些萬聖教的古籍,否則總不至于是他去了一趟里界?」
「並非沒可能,以他的修為,閉關十年八年不會惹人懷疑,屆時誰知道他曾經偷偷溜去哪里?」
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不若我們去一趟荊州?」
有人提議道,「去凌家看看如何?」
「唔,家主死了,他們又損失了不少高手,八派那些人必然將他們家翻了個底朝天,若是有什麼東西也被他們拿到了。」
「這可不好說,不是人族對魔族的氣息感應不如我們嗎?說不定我們能發現些被他們忽視的線索?」
「也不是不行——大師姐呢?總要知會她一聲。」
如果蘇旭禁止他們這麼做,他們當然也不會違背她的意願。
但是,大家都知道,蘇旭從不會強迫他們做什麼事,也不會命令他們不要去做什麼,她十分尊重他們的選擇。
「她去找離火王了。」
一道清凌悅耳的嗓音傳來。
媱姬從偏殿方向走過來。
他松松地束起黑發,頭上龍角宛如綻放花枝,眼角蔓延著霜花般的碎鱗。
青年揉了揉眼楮,他雪白的手腕上掛著沉重的金環,光luo胸膛上殘留著幾道燒灼痕跡。
範昭和穆晴倒是目不斜視地坐著。
陸晚將他打量一番,暗忖大師姐喜歡這一口也不奇怪。
白曉斜眼看著他的胸口,「離火王當真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打擾你們嗎?」
「是你們師姐想到那個魔修的事。」
媱姬似乎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一覺了」
大家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什麼魔修?」
「你忘了麼,韓二狗從屠山地宮里帶回來的,先前大師姐回了一趟宗門,拿到了他金丹化成的結晶。」
……
蘇旭確實是忽然想到這事的,但她還不至于在所謂的緊要關頭直接跑路。
她好歹整理了儀容,才前往萬翼天宮,輕輕松松飛到九重殿。
「看看是誰來了?」
大殿里佇立著幾道人影,他們似乎圍著什麼東西,正在低聲交流。
感應到靈壓時,當中的藍衣女子率先轉身,抬起一只手︰「我還以為你早就樂不思蜀了。」
蘇旭很自然地和她擊掌,仿佛她們當真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事實上一刻鐘前我還在思索為何每次都會弄傷別人。」
莪山君愣了一下,旋即指著她笑出聲來,「這問題問你自己吧。」
周圍的大妖們神情各異地看著她。
危山君頗為意外地挑眉,滿眼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狂山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在說自己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麼。
望山君依舊笑眯眯的,眼中卻多了幾分戲謔之意,「下回溫柔些不就好了?」
桓山君一臉冷漠地搖了搖頭。
秖山君倒是拍拍她的肩膀,「小九應當不是那意思吧。」
蘇旭向他投去一個理解萬歲的目光,「不是那回事——王上定然明白我在說什麼。」
離火王倒是無所謂地點點頭,很大方且坦然地答道︰「不過是在那會子控制靈力罷了,待會兒我講給你。」
大妖們沒想到她還敢來這麼一招禍水東引,頓時紛紛投以敬佩的目光。
蘇旭這才轉動視線,望向被眾人圍在中間的事物。
——那是一塊矗立在地面的巨大冰晶,內里層層凍結,厚重堅固無比,約麼有兩尺高度。
冰晶里正中央是一道縴細的、仿佛凝固的黑色霧氣。
它正維持著被冰凍的最初姿態,半分動彈不得。
蘇旭皺眉看著,已經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和在手中攥著不太一樣,當時她還用自己的靈力壓制著這邪物,現在,雖然這黑霧被牢牢地凍住,卻只是被束縛起來。
「你有什麼感覺?」
莪山君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蘇旭沉吟一聲,「它似乎依舊是清醒的,我的感覺就是,一旦這冰層融化,它會立刻活過來,毫不猶豫地襲擊我們所有人。」
她說著向桓山君投去一個歉然的目光,示意自己並非攻擊他的冰靈力無用。
後者先是一愣,接著白了她一眼,仿佛頗為不爽,因為她將他想得太過小肚雞腸。
蘇旭不由看向站在冰晶另一邊的人,「王上早就猜到那魔修會變成這個樣子——呃,或是會留下這種東西?」
「你以為這是什麼?」
離火王不答反問道。
蘇旭微怔,接著重新打量起冰晶里的黑霧,那一絲霧氣,宛如一片輕柔薄紗,當初撲面而來時卻迅疾凌厲如閃電。
先前曾猜測過,那魔修興許是闇魔教徒,也就是噬魅的崇拜者。
他們都想要變成霧魔。
「這不會是那個魔修——等等,難道他並非是死了,而是變成了魔族?」
「不錯。」
離火王贊許地頷首道,「先前你說起這人,我就想玄火教為何要囚禁他,他們若是想從他口中知道什麼事,必定也與他們的大計有關。」
魔修還能有什麼大計,無非是如何變成魔族,如何召喚他們的聖神臨世。
咦?
「玄火教其實已有多年,不曾有信徒真正達到洗練之境,也就是我們說的變成魔族。」
莪山君模著下巴道︰「這些年來他們偃旗息鼓,也有這緣故——你看他們戰力如何?是否稱得上一塌糊涂呢?」
對于一般的修士而言自然不是,當年慕容遙的師父張長老還被重傷,有個斬龍峰弟子還因此犧牲了。
然而在這些大妖眼中,玄火教魔修的戰斗力,在沒有古魔降臨、不召喚魔族的前提下,確實不夠看的。
「而他們去年卻出來作惡了,紅葉鎮那慘案便是開始,韓芸娘或許是他們的目標,因為她和霧魔誕下了後裔!」
蘇旭恍然大悟,甚至低聲爆了粗口,「那個魔修!說不定韓芸娘的事是他說出來的——假如他們同為闇魔教徒,或者說他是否就是當年將韓芸娘拐走的人呢?」
韓曜的母親少年時與人私奔,回來以後就瘋了,而且還生下了一個魔族。
——通常來說,哪怕是霧魔,他們也不會熱衷于欺騙少年少女的情感,再讓他們生個孩子,因為這真的沒必要。
所以,她很可能是通過某種祭獻儀式,或是那些魔門中奇奇怪怪的手段,與真正的魔族**了。
……
里界邊緣。
韓曜漫無目的地在荒原上行走。
因為這地方沒有晝夜之分,也不見日月星辰,故此無法判斷時間。
不同的地點和經歷,會讓人對時間的判斷產生一些錯覺。
譬如被監|禁在封閉囚室的人,獨自置身于安靜環境里,有時候他們可能認為自己已度過了幾個時辰,但實則一刻鐘都不到。
韓曜倒是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他幾乎忘卻了時間的概念,他不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度過了多少時辰,亦或者多少日子,事實上隨著他越發深入,他就越發沒有了「思考」這種行為。
他只是憑借著本能不斷向前,不斷吃掉任何一個他見到的魔族。
這些魔族,生前都是妖或人,他們也都懷著零零散散的片段般的記憶,那些畫面被灌注進他的腦海中,奇妙地被轉化成了信息。
然而,這些信息很難再引起他的反應。
他只是被動地接受著,仿佛不斷化作各種記憶中的主角。
他經歷過一場災難家破人亡,經歷過後院爭斗痛失子女,也經歷過被修士追殺,被挖走妖丹剝皮拆骨的疼痛,也經歷過被關在籠中最後被賣給妖怪,被利爪撕裂肢體又被尖牙剜去皮肉的折磨。
他渾渾噩噩地看並感受著這些死前的最後一幕。
他能體會到那些滅頂的恐懼和絕望,也能體會到身軀四分五裂的痛苦。
韓曜接受了許多記憶,有些是關于生前的過往,所以他甚至知道了一些妖族間的辛秘,然而大多數都是這些臨死前的記憶時,讓人的身體和精神遭受雙重的折磨。
朦朧間,他腦子里似乎閃過一些想法。
有什麼事不對勁。
對了,那些人明明是死在人族修士或是妖族手中,為何會變成魔族?
難道不是除了魔修之外,只有被魔瘴污染,或是被魔族殺死,才會發生那種事嗎?
等等。
我為什麼會以為他們必須要那樣才會變成魔族?
他恍恍惚惚地想著,為什麼這些魔族不曾想要吃掉我?而我在一個接一個地吃掉它們?
我又為什麼在這里?
我還要做什麼?
在那些紛亂繁雜的記憶、閃回斑駁的畫面之中——
紅裙少女的身影依稀浮現出來。
她佇立在高高的懸崖之上,艷麗的裙擺在風中飛揚。
漫天冰霜霰雪吹卷而來,橫亙在他們當中,模糊了那雙泛著金輝的眼眸。
是蘇旭。
是那個人將他推了下來。
他記不太清她最後一刻的表情,似乎是如釋重負的輕松,也似乎有些報復的快意摻雜其中。
這一瞬間,韓曜想起了自己是誰,自己因何而落入這般處境。
她或許早就想甩掉他。
她比他閱歷豐富,也比他成熟且敏感,她也許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意。
——當然,他自己都不確定那究竟是什麼。
然後畫面一轉,風雪飄搖的廢墟里,變成紅裙少女滿面微笑地坐在欄桿上,妖龍親昵地俯身捧起她的赤足。
他們之間仿佛有某種靈犀和默契,就如同焦岩城夜市上的那個男人。
兩人執手相望而笑時,她的眼楮倒映著盈盈燈火,帶著溫柔似水的情愫。
為什麼呢。
自己就只能淪為她想要甩掉的負擔,無論他做出了什麼努力。
他最初進入萬仙宗也並無選擇,若是不與廖老鬼虛與委蛇,那母親興許也會失去性命。
後來進入了桃源峰,他也曾露出許多惹人懷疑的破綻,因為他想在她臉上看到那種訝然的情緒,或者至少能讓她與自己多說幾句。
再後來他意識到,蘇旭對別人都不會那樣抗拒,她興許是嫉妒他,興許是懷疑他,無論如何對他有所不同——貶義的那種。
她和她的師弟師妹們之間則不然,他們有著某種更加深刻的交情。
比起韓曜在執事堂見過的那些同門好友,他們彼此間似乎有更多的信任和默契——
那些人曾經前往碧海閣拜見謝無涯。
他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從他身上劃過,看似神情帶笑,眼底卻有著冷酷的審視,還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敵視之意。
那是因為蘇旭不喜歡他麼?
還是因為他們也對他有所疑心?
但這也沒關系,畢竟他們都相識已久。
和謝無涯做交易,他其實也別無選擇。
最初他以為自己不需要付出什麼,只是一把劍——雖然對他而言並沒什麼用,然後他才知道,他還要付出一點別的什麼,那興許不是很重要,卻恰恰是他在意的東西。
他迷迷糊糊地向前走,腦中不斷閃過那些凌亂繁雜的、來自他人的記憶,又開始走馬燈般閃現自己的一切經歷。
所有的畫面一幕一幕、如同被狂風掀動的書頁,稀里嘩啦地飛逝而過,最終停滯在某一瞬間——
黑發紅裙的少女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墜入深淵。
啊。
我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我要尋到她,我要重新立在她面前,告訴她——
少年停住了腳步,仰起頭望著一片陰霾的天空。
灰蒙蒙的雲霧籠罩了荒原,四周只有稀疏的枯樹和游蕩的骷髏,類似景象仿佛永無止境地延伸著。
他沉默著向前走了一步,周邊泛起了奇異的靈力波動。
一陣新奇的感覺沖刷過全身。
仿佛有某種禁制被打開了。
他知道自己進入了里界。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因為埋骨之淵和里界並沒有明確的分界,他身邊的景象甚至沒有明顯的變化,然而他開始能察覺到一些靈壓的存在了。
理論上說,這應該象征著高等魔族。
荒原上的霧氣開始變得濃郁,高空里的灰色魔瘴仿佛降了下來。
瘴氣一片一片涌動在地面上,連綿如海,四周都越發模糊不清。
在那些靈壓傳來之處,驀然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韓曜思索了一下,還是朝著那個方向掠去,他身上的靈力並無損耗,甚至在吃掉了一大堆魔族之後,還在不斷增長。
半柱香之後,他看到了一個有些驚人的場景。
在山坡之下,一大群骷髏正圍著一棵干癟猙獰的枯樹。
樹上坐著幾個修士模樣的年輕人,個個形容疲憊,衣衫襤褸,身上還有血跡。
少說有數百只骷髏,正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處,手臂腿腳肋條互相踫撞著,一時間甚至不分彼此,還發出人的摩擦聲。
骷髏們伸著慘白的臂骨,尖利的手爪在空中一張一合,似乎試圖抓住什麼東西。
韓曜知道這些魔族並沒有那麼笨重,他們能在垂直地面的崖壁上爬行奔跑,不可能對樹上的獵物毫無辦法。
造成眼前這局面的緣故只有一個。
——他們被結界擋住了。
那些修士們擠成一團,其中一個年輕人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光球。
那一團光芒已經十分微弱,仿佛暴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那人緊緊咬著嘴唇,眼中已經滲出淚花。
旁邊的同門似乎也都在恐懼中顫抖,因為他們知道這結界維持不了太久。
終于,有個少年大叫一聲,「我們躲在這里有什麼用,還不如趁這里面尚有靈力——」
「我們能跑到哪去?」
有人反駁道︰「這里根本沒有安全之處!」
少年抿了抿唇,他們本以為他要放棄,沒想到他猛然暴起,「那你們就在這里等死吧!」
他趁那人沒有防備,直接將光球從她手中搶過來,然後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