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方才這女人利索地砍人腦袋, 又覺得應該還是原主才對。
不等她反應過來,水鏡里畫面變化,再次現出那群瑯嬛府弟子的身影。
他們已經拍到了貨物,那柄破劍也沒人想要, 很快以一萬靈石成交了。
這些年輕修士們各個松了口氣, 神情輕松地互相攀談起來。
他們應該已經將拍賣所得的破劍收了起來,此時有說有笑地離開艙底月樓。
瑯嬛府弟子們走到甲板上, 紛紛祭出法劍, 數道霞光沖天而起, 越過煙波蒼茫的湖面。
忽然間異變突生。
數道犀利的劍光從天際激射而來,迅疾如閃電,凶猛如雷霆,撕破空氣的尖嘯爆發而出。
一個瑯嬛府弟子躲閃不及, 被直接擊中身體, 他全身巨震,從頭發到皮肉被燒得焦黑無比, 法劍失去靈力維持而墜落, 整個人也跌向湖面。
先前偷襲過蘇旭的粉衫姑娘捂住嘴尖叫起來。
她剛喊出口, 又是一道劍芒風馳電掣般射來, 眼見著就要打碎她的半邊腦袋。
粉衫姑娘腦中一片空白, 幾乎連躲閃都忘了。
身邊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道,直接將她推向一邊。
她身上本就受了傷,此時靈力散亂,被這麼一推更是維持不住御劍,也從高空中墜入湖里。
瑯嬛閣弟子最初被偷襲尚未反應過來,此時另外幾個經驗豐富的弟子紛紛回神,駕馭法劍向周邊四散開來。
銀發青年一個人孤零零留在半空中, 湖上的夜霧聚攏而來,將他冰雪塑成的身影卷入其中。
空中又猛地爆出一陣燦爛的劍芒。
如同煙花般瑰麗,又好似東升初日離開海面,霧氣被撕得粉碎,湖上驟然散出萬丈霞光。
那激射來的數十道雷光,悉數被裹入其中,瞬間絞得粉碎。
銀發青年手腕一震,衣袂隨風翻卷,冷靜而從容接下了偷襲者的所有攻擊。
下一秒,那霞光般的劍芒向外膨脹,看似如同一場散落的花雨,雨中卻響起接二連三的破碎聲,以及肉|體被利刃貫穿的聲音,伴隨著痛苦的慘叫。
三道身影自半空中浮現。
他們都蒙著臉,渾身是血狼狽不堪,手臂和胸前有多處被洞穿的傷口。
「竟然是赫連仙君……」
其中一人艱難地喘息道︰「仙劍千語……果真名不虛傳。」
銀發青年只冷冷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瑯嬛府弟子們重新圍上來。
一個弟子斥道︰「諸位可是要參加試煉的道友?這烏血劍不止一柄,何必要盯著這一把——若是當真想要,為何不去月樓競拍?我們八派同氣連枝,怎能學那魔修行徑!」
一個偷襲者冷笑道︰「那夜雪閣是什麼地方?本是那群臭狐妖開的窯子,你們自甘墮落——」
「他們打撈了沉入湖中的烏血劍,這青陽湖底遍布毒蟲,打撈並不是易事,拿出來拍賣理所應當,我們也是正經花錢買來的!」
那弟子怒道︰「管他是不是窯子,我們只是來拍賣的,誰也沒——」
他臉紅了紅,「我們可沒做什麼不該做之事!」
「反倒是你們,竟然想要殺人奪貨!」
另一人咬牙切齒地接口道。
有兩個瑯嬛府弟子御劍靠近水面,一個將剛才身受重傷的同門撈起來救治,一個去扶跌落的粉衫姑娘,其他人就在空中和偷襲者吵了起來。
蘇旭在水鏡里看得津津有味。
「蘇仙君。」
閣主走近她身邊,低頭湊近耳畔,微冷的吐息氤氳開來,「莪山君睚眥必報,不會放過任何挑釁者,你若是不想讓那神劍之主對你疑心,最好就不要再袖手旁觀。」
蘇旭一愣,旋即意識到他說的是那個粉衫姑娘。
先前那人在船上偷襲自己,自己廢了她一條腿。
——看來這舉動對于莪山君而言,已是太過輕拿輕放了。
赫連辰會因此疑心自己麼?
就算他起了疑心,難道能就此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上屆八派試煉由天機宗門人奪魁,」閣主淡定道︰「那位顧仙君已經是試煉主持者之一,如今這位赫連仙君恐怕志在必得,對所有的競爭者都了如指掌——」
蘇旭剛想說我根本沒和他交過手,甚至沒有見過面。
轉念一想,若是赫連辰當真眼力極高、又對八派里金丹境以上的年輕弟子了如指掌,就能看出她身具玄門功法,火屬靈力,且是陌生的靈壓,聯想到正主頭上卻是不難。
她眼神微變,「君上究竟想要什麼呢?」
這人把她喊過來,總不能就是為了請她看一場八派弟子內斗的好戲吧。
閣主笑而不語,「仙君可以自便了。」
說完他就重新坐了回去,手中又出現了黃金酒盞,只自顧自地痛飲著,不再說話。
「……」
不得不說,蘇旭很討厭這種故弄玄虛假作高深的行為。
她不想配合對方演下去,干脆扭頭奪門而出。
這里是畫舫頂層,外間露台上落滿星光,甫一從那暖室內踏出,她又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下方傳來的靈壓。
蘇旭走到露台盡頭,倚著圍欄向下看去。
甲板上偶爾有幾個客人經過,艙室內絲竹樂聲隱隱傳出,伴隨著調笑和酒杯踫撞聲。
身披黑衣的魔修赫然立在下層,同時仰頭向這里看過來。
在月光映襯下,她的臉龐蒼白得毫無血色,不閃不避地迎上了蘇旭的目光。
蘇旭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忽然笑出聲來。
她隨手一指夜霧籠罩的湖面,遠處那些八派弟子尚在對峙,周圍幾座畫舫甲板上還有許多正在圍觀看熱鬧的。
「這位仙君,長夜漫漫,不如來過兩招?」
紅裙少女壓下心中翻騰的殺意,懶洋洋地道。
魔修眯起眼楮看了她一會兒,也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好啊。」
青陽湖上煙波浩蕩。
夜霧在月色里聚散來去,幾座樓船畫舫在霧氣中穿行,恍若往來于雲端仙境。
瑯嬛府弟子們御劍滯在半空中,與先前來搶奪烏血劍的偷襲者遙遙對峙。
在門派里報名參加八派試煉後,每個人都要單獨參與抽簽。
據說一共有九九八十一項任務,這些任務在八派里全都共享,每項各有不同,難易程度也有些差別,至于每個人具體抽到什麼,完全看運氣。
他們這一行六人,全都抽到了尋找烏血劍這項任務。
烏血劍統共有三把。
數十年前,有三位隕落于大妖之手的修士,他們的佩劍由同一塊天外隕鐵打造劍身漆黑,若以人血飼喂,則短期內威力倍增。
這劍其實算是邪物,不過那三個修士不曾用烏血劍作惡,故此這劍也並無惡名,只是,如今每一把都下落不明。
抽到這樣的試煉內容可謂有些倒霉。
他們要先調查烏血劍的去向,僅是這一件事就花費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值得慶幸的是,這項試煉可以共同完成。
赫連辰平日里少言寡語,看上去也是性子疏冷的高嶺之花。
但他當年曾答應他們的師尊,照料其故友之女也就是他們的小師妹陳蓉蓉——隊伍中身著粉衫的女孩。
陳蓉蓉是風水靈根,赫連辰本人是金靈根,無法過多指點她在劍訣方面的修行,只能在其他事上照拂她,譬如讓她在試煉前期躺贏。
其實這沒什麼意義,畢竟到了試煉後期問劍塔打擂,雖說有團戰,但想要拿到好名次的話,總要進行一對一決斗。
不過陳蓉蓉只是築基二重。
她根本沒想過在試煉里拿到名次,只是不想在前幾環被剔除而丟人罷了。
她又懇求大師兄帶上諸位師弟,赫連辰也默許了他們跟著。
瑯嬛府本在益州,幾人千里迢迢趕來焦岩城,數日前將消息打听出來,猜測有一柄烏血劍可能落在青陽湖湖底。
他們本想直接潛下去,又被周圍的船家告誡,這湖底遍布毒蟲毒草極為危險。
若是高明的水靈根修士或許可以一試,然而他們當中唯有小師妹身具水靈根——只是她修為平平,誰敢讓她冒險潛下去呢。
他們來這里徘徊了幾次,很快知道了夜雪閣的存在。
于是有人用法術傳書送到畫舫上,兩方幾次往來,夜雪閣終于同意打撈烏血劍,並將其在月會中拍賣出去。
先前,這些年輕人還覺得事情並不困難,就算沒有大師兄的幫助,他們也可以輕松取得這柄劍。
——不過是飛到這艘船上來參加拍賣,帶足靈石就好了。
方才遇襲,他們才真真抹了把汗,意識到八派內高手極多。
若是赫連辰不在這里,僅是這三個偷襲者,可能就會讓他們所有人飲恨于此。
這一刻,雙方仍在對峙。
瑯嬛府弟子中有人察覺了不對勁。
大師兄竟然不離去,只是沉默著放任他們和對方打嘴仗,這是為什麼?
「哼,說來說去,你們跑到妖族的窯子里——」
那三個偷襲者依然抓住這事不放。
瑯嬛府弟子們氣得七竅生煙。
他們的聲音雖說不大,但那些畫舫上的客人不是散修就是妖怪,耳力都不錯,恐怕早就听到了自家門派。
有人剛想繼續分辯,還未開口就停住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不祥的氣息。
兩道驚人的靈壓飆升而起!
漣漪蕩漾的水面忽然卷起漩渦,黑洞般的水渦向下扭曲,接著猛地沖天升起。
高高的水柱騰空矗立,螺旋狀卷動的水流高速旋轉著,同時掀起一陣驚人的氣浪。
強橫的靈力四處沖撞,強勁的狂風撲面而來,幾個年輕修士在劍上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先前受傷的那人更是直接摔倒,全賴旁邊的師兄扶住。
陳蓉蓉臉色煞白,想要躲去旁邊大師兄的身後,卻發現後者正盯著那水柱的方向,面色凝重。
風平浪靜的青陽湖上,仿佛驀然卷來一場風暴。
騰空的水柱扭曲變形,竟化作一頭張牙舞爪的猙獰水龍,直奔前方霧氣濃郁之處。
數十丈遠的湖面上,夜霧里倏然亮起一星火光,像是雨夜中飄搖的燭火,接著,那火光迎風而漲,越來越明亮輝煌——
一道火焰纏繞的金紅色靈刃憑空浮現,以風馳電掣之勢呼嘯而來,毫無花巧地刺入龍首。
水龍頓時破碎崩裂,潰散的水流重新落入湖中。
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在湖上相撞。
兩人交手動作極快,大多數人都沒怎麼看清,就有人驚呼出聲——
水面上竟燃起了火焰!
熊熊燃燒的烈火一路撕扯,竟蔓延了方圓百丈的水域,而且越燒越烈,仿佛湖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熱油。
烈焰高高升騰而起,竟化作環形的火牆,又恍若一座無法逃月兌的火焰囚籠,將里面的兩人困在了一處。
外界投來的視線被悉數隔絕。
在那火焰囚籠之內,蘇旭面沉似水,冷冷地盯著前方的魔修。
這里面溫度極高,白色蒸汽嘶嘶冒出。
魔修身上的黑袍都被點燃,皮膚甚至開始潰爛,血肉一邊融化一邊被剝離,如同碎屑般簌簌落下。
蘇旭︰「…………」
她眼睜睜看著那副皮囊燒毀,露出了黑發少年精瘦頎長的身軀,四肢線條流暢,胸月復肌理分明,黑霧涌動翻騰,半遮半掩間竟然還生出幾分異樣的魅力。
蘇旭心中冒出許多髒話。
事實上,她對這個魔修早有懷疑。
先前兩人見面時,對方從內而外透露著一種瘋狂氣息,就像是王長老院外的魔修一樣。
不過這也能理解,畢竟他們最終目標就是化身為魔族。
正常人是不可能有這種追求的。
後來在船上再見,她覺得對方有些不一樣了,至少是理智了許多。
「你怎麼回事?!」
她不可置信地道。
「你又是怎麼回事?!」
韓曜怒道,「你把我丟在城里,就是為了跑來逛窯子?!怪不得你先前總是提起這個,我還在納悶為什麼,原來這根本就是你的愛好!」
蘇旭要被他氣死了,「我提起來是因為——」
這家伙年紀小又沒怎麼見過世面,許多這樣的年輕修士出來闖蕩江湖,除卻少數滿心只有劍道的,對勾欄瓦肆這種地方都有些好奇心,都會想去見識一下。
她先前借錢時也問了一句,其實並沒什麼惡意,因為這本是司空見慣的事。
「你滿腦子都是那檔事?你也可以與他們吟詩作對喝點小酒,未必非要滾到床上!」
蘇旭無語道︰「而且你自己不是都來了!」
「我來是因為這家伙要參加月會,拍下那塊火魄石!」
韓曜氣道︰「結果她沒這麼多錢,我也只能使她的錢——最後就讓那些無塵島弟子搶去了!」
蘇旭一愣,「他們一邊罵瑯嬛的人,一邊其實自己也進去了,只是假裝沒上船,世上居然有這種奇葩。」
然後她又反應過來,「你是怎麼變成那女人的樣子,殺人就算了,靈壓都模仿得如此相似?」
這不是先前和他變成孫仙君一樣麼?
「你把她殺了?」
「那個散修?那家伙我知道他是誰,一個無惡不作的yin棍罷了。」
韓曜微微點頭,「多虧你打碎了她的化身,她元氣大傷——此處不宜多說,待會兒我將整件事都告訴你,現在你我配合一下,先將那火魄石搶到手里,他們人就在不遠處,現在都受傷了,而且我已經知道玄火教那處地宮的位置,只要拿到石頭就能回去交差。」
蘇旭皺起眉,心煩意亂地道︰「別來指揮我。」
韓曜啞然,「那你來指揮我吧,我們要做什麼?」
蘇旭︰「你怎麼認出我的?」
「你的聲音沒怎麼變。」
蘇旭沒想到會和他在船上相見,故此這一點算漏了。
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對方將自己認出來,「那幾個偷襲瑯嬛府弟子的人,都是出自無塵島?」
這也是八派之一。
在數千年前,這本是個盛產殺手刺客的門派,因為其培育弟子如同養蠱,並其中弟子經常做些收錢殺人的買賣,曾經被歸類為邪派。
後來中原仙道一邊抵御大荒妖族一邊又要清剿魔族,正派邪派互相聯手,像是無塵島這種大門派干脆並入了八派中——當然他們早先傳下來的許多規矩,諸如弟子自相殘殺一類的,也逐漸都被改掉了。
只是,他們依然精擅刺殺隱匿一道。
不過既然是無塵島弟子,在八派試煉里跳出來截胡別人的戰利品,就完全說得過去了。
像是絕大多數萬仙宗弟子,恐怕都干不出這樣的事來。
蘇旭沉吟道︰「待會兒我向你丟個法術,你趁機逃跑,將那些無塵島弟子身上的乾坤袋拿走。」
韓曜︰「這和我先前說的有什麼區別?」
蘇旭搖搖頭,「我不想讓赫連辰猜到我的身份,所以你我不能聯手,我要裝出報仇的樣子,你則是趁我報仇去偷襲他們,你趕快再變回剛才那副樣子。」
韓曜有些不滿,「他就是凌二少爺說的那個赫連辰?手中有神劍的瑯嬛府掌門徒孫?」
「嗯,和慕容遙差不多的。」
韓曜默然片刻,「我的衣服已經燒沒了。」
蘇旭望天,「那你自己想辦法吧。」
變成別人的樣子luo奔,總比用自己的真面目luo奔要強一些。
——大概。
韓曜頭疼地道︰「你身上有乾坤袋,你的衣服、或是裙子——」
蘇旭心想給你穿過那我就只能扔了。
而且令人痛心的是,放進乾坤袋里攜帶的衣裙都很讓她喜歡,她不想犧牲任何一件。
蘇旭干脆抬手捏起法訣,「你給我學會這個幻術!快點兒!」
她又一口氣講述了幾個靈力運行的訣竅。
韓曜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認命地學了。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麼努力,只是看一遍听一遍就學得有模有樣。
青陽湖上高聳的火牆轟然潰散,碎裂的火焰四處跌落,如同漫天散落的煙花。
一簇簇明亮火焰墜入水中,卻不曾立刻熄滅。
它們仍然在水面上燃燒,遠遠望去仿佛無數盞漂游的花燈。
湖邊已經聚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船夫游客到本地居民,人人翹首以望,驚嘆連連。
他們看不見夜雪閣的畫舫,卻能看到這些神奇景象,故此早有人意識到這是神仙斗法。
另一邊,瑯嬛府弟子們眼前一花,兩道身影已經飛出漫天火雨。
紅裙少女立在遠處,一揮水袖,手邊流光涌動,空中騰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她戟指一點,火星抖動著膨脹開來,化作一支支火焰凝聚的箭矢。
每一道利箭都拖著長長的焰尾,又好似漫天流星雨劃破長夜,尖嘯著追逐而去。
魔修的身影已經化作一團黑霧,如同閃電般從湖上掠過,那霧氣中透出幾點火光。
蘇旭听見風里隱隱傳來他們的耳語聲。
「是那個玄火教魔修——」
有個瑯嬛府弟子驚嘆道︰「莪山君在追殺她?」
「等等,她們兩個不都是火屬性麼!剛才那水龍訣又是誰使的?」
「那魔修雖說是玄火教門徒,也未必一定是火靈根,興許也有水靈根呢?」
其實那魔修確實是火靈根無誤,不過某個魔族是全靈根,你能怎麼辦呢。
不過,很快這些瑯嬛弟子就變了臉色。
因為那魔修直直奔向他們,竟好似禍水東引一般,將身後那些追逐而來的火箭,悉數帶了過來。
瑯嬛弟子們紛紛駕馭飛劍躲避。
那些受傷的無塵島弟子頓時被空了出來。
他們驚駭抬起頭,直面無數道奔燃而來的火焰箭矢,星點光輝在眼眸中不斷放大,仿佛照亮了其中的絕望。
正面迎擊本就不是他們的長項。
更別說,方才赫連辰已經將他們打得半殘,身上血流不止。
——以他們的修為,尋常的皮肉傷就算不會很快愈合,也不可能一直失血,顯然是對方的靈力鋒銳、劍招太過狠厲所致。
無塵島弟子們恨得咬牙切齒,卻忘了本就是他們率先出手偷襲。
鋪天蓋地的火雨迎頭而下。
火箭上烈焰暴漲,甚至隱隱泛起白芒,刺目的焰光連綿成海,將他們的身影徹底淹沒。
一旁的瑯嬛府弟子們個個臉色煞白。
半晌,其中有個人失聲道︰「這是什麼妖法!」
另一個年齡稍長的弟子搖頭道︰「莪山君也有近千歲了,靈力必然極多,據說她很不好惹,先前小師妹——呃,招惹了她,她恐怕巴不得我們一起被燒死在火里呢。」
陳蓉蓉咬著牙道︰「那妖怪、那妖怪——」
她有心說那妖怪勾引大師兄,然而當時人家懷里還摟著狐妖,且一副情濃意蜜的模樣。
腿上還傳來一陣陣燒灼般的刺痛,她吸了口氣,將涌到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旁邊的幾位師兄暗中搖頭,心想當年師尊囑咐大師兄照料小師妹,興許並非什麼好事。
赫連辰一直未曾開口,只沉默地望著那浮空盛放的絢爛火海。
不多時,空中只剩下這一群瑯嬛弟子,其他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青陽湖西側,停泊著一排小船的水畔,船夫們還在熱火朝天地議論著方才的神仙打架。
沒有誰注意到,有兩個人相繼撤去幻術,顯出身形。
韓曜隨手晃了晃一個精致的木盒,「東西拿到了。」
蘇旭點頭。
兩人並肩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問道︰「師弟沒有話對我說?」
韓曜莫名看她一眼,旋即仿佛想起什麼一般,咬牙道︰「你和那個狐妖——」
「不是這個!」
蘇旭扶額,「你不奇怪我殺了那幾個無塵島弟子?」
「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吧。」
韓曜隨口道,「若是那些瑯嬛弟子修為不夠,一個照面就會被他們殺干淨——看他們的手法,這種殺人越貨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蘇旭一怔。
她也確實是這麼想的。
她並非故意殺了那些人,若是他們有本事躲過去,她也不會繼續下手。
但是,她本可以控制那些火焰,讓他們逃過一劫,但她卻覺得他們不值得自己費心,因為他們不是什麼好人。
她微微側過頭,不想正對上那雙漂亮幽邃的黑眸。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中隱有笑意︰「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蘇旭︰「……」
「對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蘇旭止住腳步,「等解決了玄火教的事,我還得去一趟夜雪閣。」
韓曜臉色一黑,寒聲道︰「為什麼?」
「那小狐妖也算陪了我一夜,我竟沒給錢。」
蘇旭看了他一眼,「雖說她恐怕也心甘情願,但人家畢竟開門做生意,白嫖不太合適。」
韓曜︰「……」
蘇旭微笑道︰「多謝師弟提醒。」
韓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