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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山在荊州西南, 焦岩城西郊外綿延數里。

山中多巨岩崖壁,林木稀疏,枝椏光禿,在夜色里, 宛如森森鬼影。

「停, 就在這附近——他們有陣法可感知來往之人的靈壓。」

韓曜停住腳步。

他這話是對蘇旭說的。

兩人堪堪走進山林之中,四周陰風陣陣, 依稀可見前方山坡陡峭, 岩壁間寸草不生, 極為荒蕪,高處山石夾縫間,遍布著幾十處黑黝黝的洞穴。

「所以,計劃是什麼?」

蘇旭倒是也依言停住腳步, 「我在這里等著, 你進去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韓曜︰「……」

他搖了搖頭,「如今還有點時間, 我有事要告訴你, 關于玄火教, 那個混進宗門, 被師尊殺死的魔修, 我認識他。」

蘇旭震驚地道︰「什麼?」

他竟然說出來了?!

韓曜只以為她是驚訝這件事,「是真的,但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姓廖,是玄火教中的侍焰長老之一,這職位是專門負責尋找祭品。」

「用祭品做什麼?」

召喚魔族?

「似乎是為了召喚什麼東西,更多的我也不清楚, 畢竟我不是教徒。」

韓曜停了停,干脆將整件事從頭講起。

去年廖老鬼途徑凌雲城,因為城里高手眾多,他不敢過分興風作浪,干脆跑去了鎮子里,在紅葉鎮附近抓走了一大批無辜村民當祭品,其中就有韓曜的母親和舅舅一家。

「在斬龍峰那些人抵達之前,我曾見了他一次,他問了我許多奇怪的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然後他告訴我,說他抓走了我娘,但是沒有殺她,並威脅我,讓我對外只說我娘死了,否則就真的殺了她——是以認領尸體時我撒了謊。」

蘇旭明白了。

若是韓二狗沒有撒謊,那這和她先前的猜測有些類似,魔修果然是拿住了把柄威脅他。

「他和斬龍峰張長老以及慕容遙那群人大戰後,受了重傷,不過仍然暗中指使我加入萬仙宗,邽山君的信物也是他給我的。」

韓曜實話實說道。

蘇旭有些茫然,部分是真的部分是裝的,「他想要得到什麼?」

「他想要找到更合適的祭品,至于究竟所謂祭品究竟是誰,應當是什麼樣子,我一無所知,因為他不曾提過,我進入宗門後見了他幾次,他只讓我講每日見聞。」

蘇旭總覺得這家伙沒把話說全,不過倒也可信。

畢竟魔修未必全然信任他,所以不願將計劃和盤托出。

「這事你應當告訴師尊才是。」

蘇旭有些不解地道。

韓曜皺眉︰「如今和我一起探查玄火教地宮的人是你,我想了想,還是該讓你知道究竟怎麼回事,畢竟我還想趁此機會尋找我娘的下落。」

蘇旭被他的坦誠驚到了。

其實她對這件事的興趣已經逐漸磨滅,最初想要調查,不過是為了弄清韓二狗是怎麼回事,後來師尊對他信賴如斯,她就覺得查了也沒什麼意義。

不過,魔修確實危害世人,能毀掉他們的老巢最好,毀不掉也要盡量多得些消息。

更何況是她親手殺了廖老鬼,斷了韓夫人的線索。

韓曜停了一會兒,又有些迷茫地道︰「她對我並不好,唔,她也並非有意為之,她只是瘋瘋癲癲的,要麼在睡覺,要麼在自言自語,我和她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她也很討厭別人湊近,我幼時見村里的孩子皆有母親寵愛,也想去抱抱母親,結果她抄起剪子劃破了我的臉。」

蘇旭了然。

她剛才就猜出韓二狗和韓夫人的感情必定不好,否則,他親娘被抓走了,平日里卻從不焦慮憂愁,還一副沒心沒肺只顧修煉的樣子,有閑工夫就來惹自己生氣。

要麼他是個畜生,要麼他母親待他極差。

「你可還記得,我問你是否覺得我冷血,那時你說世人多以德報德,此乃人之常情。」

韓曜苦笑一聲,「說實在的,我知道她還活著,確實也頗為慶幸,卻沒有那種心急如焚的迫切——我听從廖老鬼的吩咐,只是因為我覺得我該救她,或是常人都該這麼做。」

蘇旭點了點頭,「等等,那姓廖的魔修說抓了你娘卻沒殺她,他可有證據?」

韓曜一愣。

「也就是口說無憑?你怎麼確定韓夫人還活著,或是韓夫人確實在他手上?」

蘇旭一點都不相信魔修的信譽,「萬一他已經將人殺了,或者他根本沒抓到韓夫人呢。」

「……你,」韓曜疑惑道︰「你不該譴責我幾句?」

「師弟啊。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本就是處出來的,我還見過那些被父母苛待,從此離家,再不管父母死活的,亦是人之常情。」

蘇旭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我雖不怎麼喜歡你,但也會對你一視同仁,令堂那樣對待你,你嫉恨她或是漠視她,不想救她或是想救她卻不迫切,這些都正常,若你還表現得像個大孝子,那你就是聖人,顯然你不是。」

而且你特麼還是一個魔族。

韓曜思及對方說不喜歡自己,又有些郁悶。

不過他還是答了她先前的問題,「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或是至少沒說假話,否則我能分辨出來。」

好吧,險些忘了他還有這天賦。

韓曜想了想,「紅葉鎮那夜,六夫人手下的孫仙君並那三兄弟襲擊你我,你丟下我跑了。」

蘇旭充耳不聞。

但他也沒再過多糾結這件事,「最後,我發現我能變成被我殺死的人的模樣,甚至靈壓都能全須全尾地模仿出來,我還能得到他們的部分記憶。」

蘇旭再次被驚到了。

「所以你殺了那女人——」

「嗯,她姓劉,是玄火教的奉貢長老,也是廖老鬼的妻子,不過他們夫妻之間似乎也不怎麼和睦。」

魔修竟然也會結婚?

他們只想變成魔族,心中應當並無情愛私欲了。

「他們兩個最初只是普通百姓,直至有一日被另一個玄火教教徒所誘導,他們漸漸發瘋,甚至親手燒死了自己的兒女。」

韓曜淡淡地說道。

蘇旭皺眉,「你得到了她的記憶?」

那他豈不是有可能知道自己是個妖怪?

不過,比起這個,她倒是更好奇這劉長老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極少一部分。」

韓曜微微搖頭,「要麼是很久很久以前,要麼是近幾天的事,中間穿插了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好吧,他看上去並不知道。

「那你應當知道如何找到秘境吧,只要確定了位置,你我其實就可以離開了。」

先前在靜心殿里,那些人曾明確說過,她和韓曜的任務首要是探查,並非前來誅殺清剿魔修——若是要搞剿殺,兩人可能不夠,就算打得過,也難保會漏人逃掉。

宗門那邊意思很明顯,他們只要能確定屠山里確有玄火教分壇,即可返回,屆時會另派人來。

畢竟他們倆一個不是劍修一個剛剛築基,怎麼看都不是搞屠殺的料。

韓曜再次搖頭,「我想進去看看,玄火教教徒本來就不算很多,地宮里似乎也沒有很多人,只是,還望師姐能幫個忙。」

蘇旭涼涼地看著他︰「需要幫忙時又喊師姐了?」

韓曜輕咳一聲,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少年面容英俊,神情專注,黑眸里宛如蘊藏著星光,「究竟行不行呢?我必定護你周全的。」

「這倒也用不著。」

蘇旭皺起眉,「算了,你先說來听听,要我怎麼幫你?」

也罷,若非她把姓廖的魔修宰了,韓夫人的線索也不會就這麼斷掉。

當然,如果韓二狗騙她——

呵。

事實證明,韓二狗想不出什麼完美的潛入計劃。

秘境坐落在那幾十處山洞之一里,唯有玄火教教徒使秘法能尋得正確位置。

甫一踏進入口,周圍的空氣泛起一陣漣漪般的波動,一層層水波橫空漾開,黝黑陰森的山洞也明亮了些許。

里面是一道長而幽深的坑道,四周都是坑窪不平的粗糙石壁,腳下也並未修砌台階,有兩個身披黑袍的魔修佇立在盡頭,每個人手中都舉著一團火焰。

他們掌心向上,火焰浮空而起,不眠不休地幽幽燃燒著。

此時本就是夏日,焦岩城向來炎熱,坑道里的熱度比起外間又升高了許多。

兩個魔修卻依然靜靜地站著,厚重衣物遮掩下,臉上毫無汗跡。

蘇旭已經假作暈厥並被縛龍索拴住。

韓曜再次變成了劉長老的模樣,用那雙瘦削蒼白、宛如枯骨的手臂夾著她。

——劉長老很瘦且並不算高。

于是,兩人的姿勢其實頗為滑稽。

蘇旭︰「……」

她的頭發和裙擺幾乎都拖到了地上。

那兩個立在坑道盡頭的魔修,看到這一幕,臉上也毫無反應,仿佛皮肉皆已壞死。

韓曜也根本不理會這兩人。

他知道他們都是低級教眾,自己目前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向他們交待任何事,只是進去就好了。

他穿過這條略顯幽長的坑道,拐過彎去,赫然是一片迷宮般的山洞入口,四處遍布著嶙峋怪石,抬眼一看就能望見許多高低不同、有大有小的岩洞。

劉長老記憶當中自然有這里的走法。

韓曜沒法清晰地回想起來,只能憑著直覺在這些地方跳躍穿梭。

不久之後,前方又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夾縫,兩側是高聳向上的崖壁,中間有一條狹窄的通路,道路盡頭隱隱泛起橘色光焰。

他內心松了口氣,知道秘境算是走完了,接下來該進入地宮了。

走至盡頭,下方終于出現了一排修繕齊整的石階,兩側並無圍欄,只是懸浮著一團團橙紅火焰,它們靜靜漂于空中,又仿佛一只只鬼魅般的眼眸,凝視著來往的教徒。

這台階有足足上千級,陡峭無比,周邊延伸出無數曲折迂回的道路,每條都通向幽深的地底迷宮。

四周彌漫著熱意,整個地宮仿佛一個巨大的蒸籠,岩石夾縫里甚至隱隱冒出白氣。

韓曜換了個姿勢,將手臂間的紅裙少女橫抱在懷里。

他倒是可以使個風系靈訣,讓這「俘虜」飄浮起來,然而劉長老本人沒有風靈根,只能作罷。

不多時,他迎面遇到一伙人。

為首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身黑衣,臉容瘦削枯槁,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神情有些不耐。

「劉長老,你太慢了。」

考驗演技的時候來了。

韓曜冷哼道︰「誰知竟會有人攪局,我花了點時間,將他們都宰了,還順便抓到了這個——」

魔修們的目光一轉,看向他懷中的俘虜。

黑發紅裙的少女正在昏迷,她臉色略有些蒼白,雙目輕闔,長長的睫羽垂落,鋒利明艷的側臉線條無端柔化了幾分。

那姣好窈窕的身軀裹在單薄煙羅裙中,更顯得曲線妙曼。

那些魔修有男有女,此時個個都緊盯著她。

他們眼中浮現出一種奇異的和狂熱。

有一瞬間,韓曜想將他們都撕成碎片。

扯裂血肉、敲碎骨骼、連同金丹魂魄都一起吞噬下去。

「……」

不過也只是想想。

劉長老是奉貢長老,尋找祭品本就是她的職責。

而且和廖長老不同的是,她不會用一群普通百姓去做祭祀召喚焰魔。

她要找到更加珍貴的祭品,並將這些人帶回教內,供奉給玄火教崇拜的神靈——被封印于里界的元初古魔,永劫之火。

這件事兒其實是個秘密。

除了玄火教的教徒之外,只有極少數人清楚他們的意圖,甚至正道仙門的修士們都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這些玄火教教徒致力于能召喚焰魔。

韓曜得到了一點破碎的記憶,如今也只是隱約知道,劫火沉睡在里界最深處,是一團形狀恐怖詭異、並且有靈智的火焰。

玄火教教徒給它的供奉,每次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毫無動靜。

所以他們為什麼還要孜孜不倦地繼續呢?

「教主要見你。」

半晌,領頭的魔修收回目光,似乎對這祭品頗為滿意。

韓曜心中一凜。

屠山地宮只是玄火教的一處分壇。

然而,他們的總壇早在數百年被搗毀,故此大多數教徒其實都聚集在此處。

而且如今教徒們四處滋事,必定是有些陰謀,背後應該也有個頭目指使。

他吃掉劉長老時得到的記憶太少了,對這所謂教主也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在哪里——當然也許是劉長老根本沒和教主面談過。

不過,那魔修直接伸出手,發動靈力使了個傳送法術。

他們很快出現在另一條寬闊而昏暗的坑道里。

兩側是一座座黑鐵圍欄的囚牢,里面橫七豎八昏睡著一些人,還有些慘白骸骨堆積在角落,四周依然悶熱無比,還隱隱彌漫著腐爛氣息。

這地牢里還有幾個魔修,他們的黑袍袖口都有著火焰繡紋,顯然身份地位不凡。

韓曜終于體會到,這些魔修果真是不追求物質享受。

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故此其實並不缺錢,然而他們的精力都用于變成魔族、以及忠心侍奉那沉睡在里界的魔神。

除此之外,他們自身再無追求。

「劉長老。」

有個魔修走上前來,溫聲夸贊道︰「這次你做得極好。」

那群黑袍魔修個個形似鬼魅,這說話的人卻生得眉清目秀,站在他們當中頗為惹眼。

這恐怕就是現任教主了。

那教主慢慢走近,臉上還掛著微笑。

他一手半抱著蘇旭,一手將火魄石拿出來遞過去,後者滿意地接了過來。

韓曜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果然,教主看了他一眼,一邊把玩火魄石,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廖長老是否依然沒有下落呢。」

果然,他們不知道廖老鬼已經死了!

萬仙宗那邊並未放出消息,畢竟被一個魔修潛入執事堂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再加上這些人終日躲在地底不問世事,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教主。」

韓曜硬著頭皮開口,暗中積蓄靈力。

這里魔修太多了,從靈壓上來看,他們都是金丹境以上,這教主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他其實並不怕死。

但是,自己死纏爛打將蘇旭拖了進來,卻沒料到這里有這麼多高手。

在劉長老的記憶里,地宮里魔修本就不多,大多數還都是築基境。

不過,她似乎也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我已經找到那小子,只是他不肯說出那死鬼的下落。」

韓曜咬牙道︰「他非要我說出韓芸娘在何處,要與我交換——」

教主動作一停,若有所思地看了過來。

有一瞬間,韓曜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大不了就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教主微微一笑,揮手道︰「老二,帶劉長老去瞧瞧韓夫人。」

韓曜一愣。

那帶路的魔修不知使了什麼手法,他竟直接消失在原地。

不知那人使了什麼手法,蘇旭愣是被留在了這里,失去支撐直接摔在了地上。

蘇旭︰「……」

她並未真的昏厥過去。

身上雖然帶著縛龍索,然而只要稍微運起靈力,她是可以自行沖開這束縛的。

她看似封閉了五感,調整了呼吸節奏,實則依然能放出神識,觀察周圍的環境。

耳畔忽然響起一陣笑聲,有人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重新抱在了懷里。

「竟帶回了妖族。」

蘇旭心中一震。

這里竟真有人能看出她是妖族!

她能隱隱感知到這些人的靈壓,除了那種壓抑黑暗的氣息之外,似乎並無什麼異常,大概也就是尋常金丹境修士的程度,除了距離她最近的這位教主。

這人的修為恐怕元嬰境都不止。

蘇旭不由興奮起來。

這里可是玄火教的老巢,所有教徒都是作惡多端的魔修,至少附近這些長老們個個滿手鮮血,也就意味著她絲毫不用手下留情。

她心中無端涌起一股嗜血之意,似乎已經看到他們在火焰中哀嚎的樣子。

不過,修習了玄門功法的半妖,其靈壓和正道修士都並無區別。

自己現在又沒有妖紋在身,他們究竟怎麼看出來的呢?

有個長老聲音嘶啞地道︰「這妖族靈壓渾厚穩重,而且氣息罕見,必是怪妖無誤,是否該先將她關起來,留作祝火之典的主祭品——我主向來鐘愛這等美味。」

另一個女人桀桀怪笑起來,「表兄說的極是,可惜這扁毛畜生太過年幼,若是再過些年,其靈肉必定更加可口,教主,你說呢?」

他們竟然還能看出自己的真身?還是他們對鳥妖的氣息極為熟悉?

靈肉?

所以他們那位「主人」,不但吃妖族的肉,還吃妖族的靈魂?

教主並不答話,只是動作溫柔地抱著她,一路走過光線黯淡的過道。

地牢里並無風響,兩側囚牢里傳來的沉重呼吸聲,還有一兩聲斷斷續續的呻|吟,似乎有囚犯正在被傷痛折磨。

他們一直向地牢深處走去,越向里越是昏暗,兩側聲音越少,這些人走路本就沒有腳步聲,周圍竟是一片死寂了。

蘇旭感到有人湊到了她的耳畔,溫暖的吐息氤氳開來。

「——我知道你醒了。」

話音未落,教主的腳下亮起數道紅光,光線向周圍延伸,迅速穿插交疊,構成一座封印法陣,數十道鎖鏈拔地而起,將立在法陣中的兩人牢牢拴住。

他們身上都掛滿了糾纏的光鎖,層層疊疊一圈繞一圈,分毫動彈不得。

昏沉黑暗的地牢倏然被照亮。

正當中赫然是那顆漸漸融化的火魄石,這似乎是開啟整個法陣的關鍵。

蘇旭的袖口滑落,露出整條肌理流暢的白皙雪臂,金色妖紋不受控制地顯現出來。

「我以為——你們是要把我關到牢房里?而且這位教主大人,你這是想和我同歸于盡?」

她並沒有尖叫,臉上連恐懼的神情都沒有,甚至還安安靜靜躺在教主的懷里,身上纏滿鎖鏈也不掙扎。

眉目清雋的青年微微一笑,低頭俯視著她,「這位君上不必害怕,能以身侍奉聖神,本是你我的榮耀。」

他有一雙溫柔的褐色眼眸,瞳孔深處卻隱隱埋著火光。

好的,這人也早就瘋了。

另外幾個長老立在法陣旁邊,有個女人笑嘻嘻地看著她︰「若不說那些話,你剛才就出手了吧,我們尚未有把握能拿下一個正經的大妖——嘿嘿,你是否莪山君的女兒呢?」

蘇旭眨眨眼,對教主答道,「我並不害怕,我根本不相信你們能殺了我,否則我就不會來了。」

「那獨腿鳥兒欠了一**風流債,生了好些個小雜種。」

女人又笑了起來,自顧自地道︰「靈壓如此相似,你恐怕也是其中之一吧。」

蘇旭沒理這人,因為她覺得對方在胡扯。

生了一堆半妖——她確實有八個兄長和姐姐,但他們似乎都不是半妖。

教主依然神情溫柔地俯視著她,「我們不是要殺了你,如果聖神歡喜,你會成為它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吱吱嘎嘎的摩擦聲想起,周圍牢房的門一扇接一扇地被打開。

囚牢中的犯人們如同傀儡般走出囚牢,他們手腳僵硬,皮膚慘白,個個瘦得形銷骨立,然而眼神卻十分狂熱,像是有一團業火在瞳孔中燃燒。

蘇旭忽然意識到,他們並非犯人。

——這些都是玄火教的教徒!

只是,誰能想到他們平日里都在這些囚牢似的房間里。

魔修們低聲吟唱呢喃著,口中說出她听不懂的話語。

那像是歌謠,又像是祈禱。

那些怪異的字句中透出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有一只巨手按上了她的胸口,她甚至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在此伏錯落的歌聲里,魔修們慢慢地走到了地牢當中,排成了兩列長長的隊伍。

他們將雙手舉至身前,掌心向上,空中冒出了一團團火焰。

先前說話的女人伸手打了個響指,封印法陣倏然大亮,火焰升騰而起,空氣中熱浪翻滾,周遭景物都變得扭曲起來。

鎖鏈在烈焰中崩裂融化,教主摟在她腰間的手掌慢慢收緊,低頭湊到她耳邊︰「你看,一點都不痛。」

兩人的身影被淹沒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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