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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插翅難逃

不算地獄里那種更像是折磨人的所謂「治療」,他活這麼些年,也只被泰拉的牧羊人治愈過。說起來,克里斯蒂娜並非第一個醫治過他,又給了他點「添頭」的女性神職人員。大英雄經歷過的神眷之女多了,害得其中幾位不得不提前退出了敬神的行列,可謂臭名遠揚。拋掉個人操守不論,被神明親手治愈,這種經歷堪稱絕無僅有。

怎麼形容正在撫模自己膝蓋的那雙手呢?這個半文盲絞盡了腦汁,極其匱乏的詞匯量壓根幫不上忙,不添亂就不錯了。于是他明智的閉上嘴,專心享受女神親賜的恩澤。

泰拉的神力總伴隨著媲美藍天的絢麗色彩,羅絲,不對,應該是莉莉絲的奇跡則泛著綠光,令里昂聯想到春意盎然的青草地。只可惜那點綠色太弱了,閃了兩下旋即熄滅,活像是被冷風吹的。里昂膝蓋的疼痛不僅沒有緩解,反而因為神後的蠻干加重了。

羅絲不是個有耐心的女人,每次失敗都讓她按住里昂膝蓋的手更用力。

「我試試走走看……」大英雄嘴里嘟囔著想站起來,再傻的人也該看得出羅絲神力的極限。

「坐下。」神後這次用上了兩只手,與其說是治療更像是賭氣。里昂什麼都不敢說,剛才失態的大吼大叫讓他至今都對女神心中有愧。

長時間跪在雪堆里祈禱害慘了他,偏偏羅絲又肩不能扛手能不抬,光是扶起里昂就讓她喘不過來氣,而走向幾十步外那個樹樁,難度已經比肩讓神後再創造個新世界。攙扶男人往前挪的羅絲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竟然帶出了點青草的味道,很像春天,可惜給神後倒馬桶的畫面不時闖進他腦子,狠狠煞了一把風景。

凍傷的膝蓋幫不了任何人,羅絲捂著他痛處的手也沒發揮什麼作用,連暖意都沒帶來。實在看不下去的里昂干脆閉上眼任由羅絲瞎弄,心里想著希望能快點好過來。一個單純的願望罷了,垂頭喪氣的人都會這麼想。

「可以了!」羅絲很少能有情緒波動,更遑論驚喜,歡呼是由掌心突然泛起的綠光引發的。

原來這樣也算祈禱,那你還非得要求我跪下……里昂俯視女神漆黑如夜的長發,不自覺的想到了別的精靈。克里斯蒂娜的金發能反射光線,艾琳的紅發也可以。羅絲的是黑且亮眼,一對伸出發梢的尖耳朵成了這道黑瀑布的點綴。飄落的雪花掉到她頭頂,漸漸堆積成了薄薄一層,神力微不足道,神後必須專心致志。

反正我以後不會再下跪了,勇者暗暗發誓。又一次選擇性忽略了信徒對泰拉祈禱時,往往也會雙膝跪地的事實。

綠光閃過,讓傷痛不再成為困擾。倍感輕松的他差點出于習慣去撫模羅絲的頭發,手伸到一半才勉強忍住,卻不巧對上了女神閃閃發亮的眼楮,模也不是不模也不是,弄得不尷不尬的。

好在女神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缺乏波動,她似乎沒理解里昂伸出手所代表的含義。

路邊的小插曲很快被拋到腦後,女神和她的冠軍繼續逃難的旅程,根據鷹眼觀察,此地距離巴里大概還要走三天。這三天是按照馬能走的速度,由于羅絲缺乏在凡間的生活經歷,她的估算並不可靠。

里昂未發一言,放任羅絲享受了大局在握的成就感。如今的蜘蛛神後在他眼里,越來越接近一個小女孩了,腦子12歲,身體18歲的那種,真是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對象。

不著邊際的妄想怪不了里昂,羅絲抱得太緊,只差沒把他腰給勒斷。感謝厚冬衣與迎面吹來的風雪吧,全靠客觀條件幫忙,里昂才能在女神面前保持住紳士形象。

太陽終會落下,這會兒輪到了月亮來當天空的主人。失去了葉子的林木也沒讓能見度好多少,在馬兒徹底看不見前,兩人又走了很遠,遠到羅絲堅持不下去為止。前面的積雪越來越厚,馬蹄每次踏下去,都能埋進小半截馬腿。

馬和人都到了燈枯油干的份上,就算**後面真跟著地獄犬,也必須停下休息。

別的神可以無中生有,唯獨羅絲不行,適合過夜的獵人小屋再也沒遇到過。自然女神小小的顯了下靈,指出前方某棵樹下有能過夜的洞穴。快被雪埋住的兩人硬擠了進去,在充滿了尿騷味,聞起來像是熊窩的洞里尋求庇護。戰馬被栓在外面,里昂本想祈禱馬兒別被外出覓食的野獸傷害,但他適時感覺到了靠在肩膀上的重量,精疲力盡的羅絲已經挨著他睡著了。

想明白了自己的祈禱無非是打擾同伴休息,他只得作罷。里昂合上眼效法女神,試著在臭氣燻天的熊窩里睡過去。

她不嫌臭,是因為羅絲活在……里昂中止了純屬道德潔癖引發的惡意揣摩,羅絲再壞再邪惡,也帶著他逃了出來。而泰拉呢?

不,我不能否定一個,贊成一個。勇者的腦袋沒法挑戰這麼復雜的神學問題,才一小會兒便困得不行。臨睡前,他都忘了問羅絲,你把那頭熊弄去哪兒了?

夢是種令人困擾的東西,帶來的煩惱總是超過了快樂,對里昂尤甚。每當他做夢,相同的場景千篇一律。首先登場的是血,流淌的鮮血從看不見的地方冒出,經由腳邊涌向後方,那血是溫熱的,提醒腳的主人這血有多新鮮。接著來的是火,不需要可燃物就能維持的那種燎原大火,藉此被照亮的世界除了紅,滲人的紅以外,再沒了別的顏色。

笑聲做為壓軸的部分,來的莫名其妙,無緣無故,甚至听不出是愉快還是為了表達諷刺,抑或只是單純的虐待狂。

里昂所能做的就是在一場噩夢里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夢,都是你想象的。

真是這樣嗎?那個聲音不依不饒,不男不女,極端平板,缺乏情緒起伏,仿佛對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

你確定這都是假的?現在也許沒錯,將來可不一定。因為你的世界最終只會剩下血與火,再也沒有別的事物存在,我不過是把未來提前展示給你,里昂•伍德。

不管那聲音說的听起來有多板上釘釘,他都拒絕回答,被無面者折磨那麼久,這是他學會的抵抗。

哈,你說那家伙?死板程度直逼大理石的聲音再次笑了起來,笑聲如同鐵釘墜地, 里啪啦,折磨听眾的神經。他,不值一提,而你,才是我最在意的。

不知夢里會不會出汗,但他確實感覺到類似的液體,和那種被盯上的緊張感。

不要信,不要听!這次的聲音屬于一個女人,他太熟悉了。並不是克里斯蒂娜的,兩個女人都是高等精靈,但自然女神的聲音更加成熟,沉穩,也離得最近……

突如其來的洶涌青綠刺破了血紅,羅絲向他跑來,一只手伸得很長。「快抓住,里昂!」女神在喊。

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這場夢也宣告結束。他以最快速度睜開了眼,外面的陽光照在洞口三步遠的距離,全靠噩夢襯托,稀疏的光線顯得分外明媚。

失去知覺的手臂引得他轉過頭,羅絲枕著他的胳膊睡的很熟,兩人不知什麼時候成了相擁而眠的姿勢。

不管羅絲到底做了沒有,夢中的經歷讓里昂看女神愈發順眼,他起先打算摟著羅絲繼續睡,又很快意識到這似乎不是表達尊重的好辦法。憑借無數次從不同女人床邊趁夜溜走的經驗,他輕輕松松在不弄醒同伴的情況下抽回了胳膊。

里昂走出洞口,伸了個懶腰,打算看看在外面獨自過了一夜的戰馬。

「里昂,親愛的,好久不見。」

哪里還有馬的影子,就剩下卡特琳娜和她牽著的地獄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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