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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磕磕絆絆

每個生命都有極限,而奪路而逃這種極限運動最能體現出這一點。人還好,無非是里昂負責騎,羅絲負責死抱著他,馬馱著兩個人那是相當淒慘。坐騎堅持不住的跡象愈發明顯,時不時就瘋狂的搖晃腦袋,狂亂的鼻息像極了哮喘病患者,里昂被迫在失去戰馬前勒住韁繩,停止了這場折磨。

他有他的想法,然而身後的人似乎並不贊成。

「你干什麼?」羅絲的緊張不是裝的,不必回頭看臉,只用去感受貼在背上那具軀體的顫抖即可。夜晚的成功逃月兌,日間的太陽,勇者的陪伴,加在一起都沒能讓她覺得安全。

「把馬累死我們更逃不了。」里昂堅持,有些事不能勉強。

邪惡與否,羅絲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概從未體會過被追殺的感覺,失了態也很正常。但他不行,白痴當不了屠龍勇者。

惡魔或許是第一個能要了蜘蛛神後命的威脅,對里昂卻只能算是眾多敵人之一。他打過艱苦卓絕的惡龍戰爭。只看本質的話,惡魔所作所為跟當年龍類造成的恐怖也差不多,村莊整座整座的消失,有時候還包括城堡和大的鎮子。迎戰的軍隊被燒成粘在地里的黑炭,類似的慘景到處都是,往往連綿數十里,把每個不幸路過的目擊者嚇瘋。

龍可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漫天飛舞的怪物,比起惡魔強了不是一星半點,他都有點想念黑夜了。假如那頭龍小姐在身邊,何至于如此狼狽。

想歸想,不開口同伴永遠都不知道,里昂才下了馬,就不小心撞見羅絲俯身跟馬咬起了耳朵。

馬就是工具,不知道她又怎麼看我?既然聯想都不愉快,那等開口說話也不會客氣。

「別這樣。」里昂無禮的打斷了女神,成功贏得了對方高高抬起又放下的手。動粗不能,情緒總歸要發泄,于是取而代之的是個大白眼,看來她對昨晚被里昂按在地板上的經歷印象深刻。

羅絲好像很喜歡抽人耳光,只可惜里昂討厭挨打,就算是代表愛與美的女神也不行。

如果等她夠強大了,會不會一時興起殺了我?信徒忤逆神明,特別是對蛛後這樣的邪神,下場都不會太好。自然女神?根據羅絲最近幾天的表現,里昂發現這個定性很中立,被冠予自然和愛與美的名頭並不代表心地善良。被突發洪水沖走,被嚴寒凍死,因為天災歉收而家破人亡的農夫,不也是大自然的功勞嗎?

自然女神的本質是殘酷的,能覺得秋日落葉美麗非常,也會認為躺滿尸體的戰場值得欣賞。在她眼里,我和一棵樹又有多大區別?這些天的經歷逼得里昂常常思來想去,無意中逼近了在鄉村里騙吃騙喝的神棍水平。

剛開始他以為女神能像施展醫療奇跡那樣為馬恢復體力,到了後來才意識到,這更類似于在戰場上給士兵鼓勁,好讓他們激情澎湃的去進行死亡沖鋒。

「我們需要它,」注意到羅絲不友善的目光,里昂臨時增加了稱呼,「女神陛下。」

喊得如此僵硬,被叫的神怎麼可能高興。

「你就叫我莉莉絲吧,其實瑪露希露也行,如果稱呼女神那麼讓你痛苦。」

故意自降身份是羅絲發泄怨氣的方式之一,勇者已經很熟悉了。睡過的女人多如牛毛,他對女人絕對算得上了解,反正羅絲那點花招也始終月兌離不了性別限制。

兩人的月兌逃始于後半夜,女神有女神的尊嚴,不會嚇得大呼小叫,可她照樣控制不了過于誠實的肢體動作。每當抱住腰的胳膊突然勒緊,里昂就知道八成是羅絲又發現了什麼怪東西。仗著役使動物的本事,兩人半步都沒停歇,等到冬日的太陽羞羞答答灑出了寥寥數縷宣告了白天的登場,這場有驚無險的追逐才勉強止步于驚,而未造成險。

沒了他做容器,沒了心甘情願的契約主人,惡魔在陽光下寸步難行。這個白天能走多遠,決定了夜晚來臨時的生與死。

稱呼?那是給活人和活著的神用的,傲慢成了消費不起的奢侈。道理淺顯易懂,哪怕是八爪蜘蛛都該明白。想通的羅絲恢復了慣常的沉默,不再試圖干擾里昂,以此顯示自己的高高在上。

用近乎于小女孩鬧別扭的方式來捍衛早已不存在的尊嚴,里昂就是這麼看羅絲的。

昨晚她浪費了太多神力,又礙著面子不想開口讓里昂就地祈禱,蛛後已經不能再使喚動物了。所以不管哪個神的教會,都規定了一日多達數次的祈禱。

這是怎樣糟糕的信徒啊,兜帽里的視線排除了絨毛和馬頭的干擾,落在里昂身上。眼神殺不死人,羅絲早試過了,她純粹是無聊,不知該看哪里。厚重的冬衣遮擋不住寬闊的後背,身前的男人每邁出一步都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感,這家伙可真夠壯實,比她在地底那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男性信徒壯的多。至少在被追殺的時候,把臉緊緊貼上也能起到些許安心的效果。

如果他听話點就好了……身為精靈分裂的罪魁禍首,羅絲讓人言听計從的辦法絕不止有用威脅一項。然而此地到處都是茫茫白雪,離開了那間小木屋,再多的女性魅力也無處施展。

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害得她沒能在里昂再次回頭時調整好情緒,繼續裝出以往那種滿不在乎。結果讓里昂看到了這麼一張臉——不知所措,擔驚受怕,甚至還帶了點對男人的期待。

「你不會踫巧知道巴里是哪個方向吧?」勇者提出了關鍵性問題。

她抬頭盯著與地面差不多同樣慘白的天空,過了很久都看疼了眼楮才發現一只偶然路過的老鷹。

「跪下。」神後總這麼不著調,太過生硬,且十分粗魯。好在她確實沒時間考驗信徒的虔誠,馬上補了句說明,「向我祈禱。」

斜眼瞄著里昂猶猶豫豫的下跪,羅絲沒由來想到了曾經遇到的難民,那些人為了求生,她不也在求著信徒向自己禱告嗎?

誰更可憐呢?也許彼此彼此。

大英雄的禱詞磕磕絆絆又詞不達意,打油詩都算不上,非常符合半文盲的水平。但確實能給予她神力,這就足夠了。

心誠則靈,是所有信仰的基礎。

她「抓」住了天際翱翔的雄鷹,鑽進了那具軀體的每一根羽毛。在鷹的眼楮里,自己和里昂只是個小小黑點。巴里在哪兒她也不知道,羅絲選了個大概的方向,命令猛禽去那里踫踫運氣。

里昂在雪地里跪到膝蓋發麻,冷的渾身發抖,牙齒不停的打顫。他不止一次偷眼去看羅絲,女神都處在閉目冥想狀態。等默數到第五百下,膝蓋和小腿也失去了知覺,好在女神總算回來了。

「我們朝南走。」女神告知了方向,信徒卻跪在那兒沒有反應,只是不停的沖她眨眼。

「我們朝南。」羅絲加重語氣,對里昂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敬,她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忍讓,不做懲罰。可這會兒都告訴他該朝哪里走了,為什麼還跪著不起來?

嘲笑我嗎?!羅絲真恨不得當場變出個蠟融妖把該死的男人碎尸萬段。要不是明白打不過里昂,羅絲已經親自撲過去捅他個十刀八刀的。

「我起不來了。」

听到這句因為打寒顫而口齒不清的解釋,羅絲揚了下眉毛,算是原諒了他。

「朝南走。」女神下令。

「我說我起不來了!你聾了嗎?!女人!真該死!」里昂歇斯底里的大叫,生生把羅絲嚇得縮起脖子,捂住嘴瞪大了眼楮——又一個不經意間的女性化動作。

能把好好先生,全帝國,不,全大陸女性的夢中情人惹得對女士發火,羅絲真不愧是女中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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