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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與母親相會的終焉之地

她記得自己受傷了,被數把彎刀捅進身體。她設法抓住其中一柄,阻止了進一步的傷害。銳利的刀刃輕易劃開了手指,濕滑的鮮血給抓握造成了困難。僵持不下之時,跟她爭奪武器的突厥人猛地抬起頭,一臉的驚慌失措。精靈听見了馬蹄的聲音,突厥人丟下彎刀轉身逃跑。克里斯蒂娜成了暫時的勝利者,她仰面倒下。精靈的世界逐漸無聲,進而死寂。

等她再次睜開眼,周遭已變了模樣。傷痛消失了,唯有花的味道是如此的濃郁,令思維都停止了。

到處都是盛開的鮮花,有紅白相間,亦有完全的粉色,乃至艷麗的深紅。風吹草低,帶動了無數紅櫻櫻的小點,如同漲潮的大海,她站在波浪觸及不到的邊緣,被無處可躲的香氣團團包圍。

她沒在其中找出哪怕一朵玫瑰與紫羅蘭,這不是個她熟悉的地方。精靈沿著花海的邊緣行走,小心翼翼的不踏進半步,以免破壞這從未見過的美景。是夢吧?嗯,肯定是夢,她猜測。染血的襯衣不見了,換成了一條從未見過的長裙,袖口好寬,觸及地面。她不記得衣櫃中有過類似的衣服,淑女從不穿這樣的款式。

她也許是走對了方向,前方出現了疑似建築物的模糊輪廓。精靈謝天謝地,即使是夢境,不著邊際的漫步也令她無所適從。

是一個由紅木所建的觀景亭,少了常見的菱形尖頂,小小的亭子略顯方正,四個邊角超出本體向前延伸,末端被雕成了某種動物的模樣。花草,亭子,所見所聞,都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亭子中央站著個人,有著垂到腰際的白金色秀發,以及長而尖的耳朵。那女人穿著都城常見的露肩長裙,除了穿衣風格,兩人幾乎一模一樣。

歷史上帝國曾有過兩個高等精靈,另一位便是母親。精靈心跳的砰砰響,在此之前,她都忘記了心髒的存在。

「媽媽?」克里斯蒂娜試探著問,精靈女子背向她,見不到臉。

背影看似無動于衷,但精靈都不怎麼管得住自己的尖耳朵,克里斯蒂娜知道她在听。

「媽媽,娘……」淚水往上涌,成了干擾視線的水簾,她改用了精靈語,母親一直不準她這麼做。你要入鄉隨俗,女兒。母親總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連她的名字都改了。

精靈女人的肩膀一陣聳動,她是在哭嗎?

「女兒,你怎麼來了?」話一出口,用的是人類的語言,她仍未回頭。

克里斯蒂娜再也無法壓抑思念之情,她上前扳住母親的肩膀,要她面對自己。

她真後悔這樣做,母親的臉上不剩一片好肉,混濁化膿的球體取代了她的碧眼,蛆蟲在蒼白的皮膚里鑽進鑽出,曾經高挺精致的鼻翼成了不規則的黑洞,能反射日光的白金色長發也轉為稻草般的枯黃。

「別看我。」母親捂著臉失聲痛哭,那不是眼淚,白色的蟲卵順著她化為枯骨的指縫滑落。

世界也變了,就在她眼前,花朵成片的凋謝,傳出的味道比溺斃水溝的酒鬼還難聞。閃電擊碎大地,烏雲取代藍天,雨點撞上了亭子,發出的雜音蓋過了母親的哭泣。她向外面伸出手,雨滴落在掌心流向了小臂,那是血,猩紅濃厚,氣味刺鼻。

又一束閃電被投下,擊穿了屋頂,正中母親。媽媽被點著了,火苗舌忝舐著她腐爛的臉。

「快走,孩子,快走啊!」火焰中努力前伸的手,已沒有半點血肉。

「啊……!」克里斯蒂娜恐懼的尖叫。

一個黑發女人撲上來,用盡全力摟住她,克里斯蒂娜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和豐滿的胸部,她被壓的喘不過氣。是艾米莉,原來我沒死。老友痛哭了一場,把她的睡衣當成了揩鼻涕的毛巾。

她在精神恍惚的狀態下,接受了大主教的慰問。想必自己能夠康復,也是靠著他的全力祈禱吧。精靈看著大主教光溜溜的腦袋,逐步將記憶拼湊成一條線。

劫後余生的精靈本欲下床致謝,大主教溫言相勸,笑著說他才是該感謝克里斯蒂娜,為了信眾與異教的屠夫奮戰不懈。大主教位高權重,俗務纏身不能久留,短暫的寒暄後便起身告辭,臨出門時他又叮囑了幾句,要精靈一定得多休息些日子。

瑪雅陪著大主教走出房間,原來她也來了。維多利亞呢?精靈看了一圈,屋里只有她們三人。

「我在哪兒?」克里斯蒂娜背靠著床頭,大主教顯然不可能去邊境省,她看向窗外,見到了熟悉的街景。

「你不用謝。」艾米莉大咧咧的表了態,看似謙虛,實則賣弄。

法師要想在各種極端情況下施法,需要冷靜的頭腦和判斷力。艾米莉原本一樣不缺,她可是能頂著箭雨維持專注的女人。可等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克里斯蒂娜,她照樣慌了神。珍貴的傳送卷軸明明擺在皮包中的夾層,她竟然找了三次都未找到,法師索性倒轉包裹,在一地零碎中揀出了價值連城的卷軸。

維多利亞再次拒絕離開,嘗到了絕境中取勝的滋味,少女上癮了,急切的渴求更多。比起護送兒時的偶像回家,她有了自以為更重要的考量。維多利亞想要緊緊抓住這次勝利,將它無限放大,為以後著想,父親很可能不會再允許她參與軍事行動。所以回去可以,我將頭戴桂冠,率領這支英雄的隊伍凱旋而歸,沐浴在漫天飛舞的玫瑰花瓣中。

讓全帝國,特別是父親,知道他們的公主長大了。

為了撫平內心的愧疚,維多利亞請瑪雅跟著一起走,至少我送上了唯一能夠施展醫療神力的人,公主如此假設她也做出了犧牲。

暴起閃爍的紫色光圈帶走她的「好姐妹」,公主雙手合十,為精靈的康復祈禱。

「史蒂夫騎士,請你去收集突厥人留下的戰馬。」維多利亞發號施令,「邁耶先生,帶著你的人把地上能找到的旗幟都撿起來。對,就是那種上面畫著彎月的。」

一個計劃飛速在她腦中成形,公主說干就干。

蘭斯洛特爵士依舊侍立于公主身後,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爵士突然覺得維多利亞改變了,給他的距離感有如天上的星辰。

卷軸上的傳送咒語只是簡單粗暴的扭曲時空,將兩個相隔千里的空間拉拽撕扯揉成一團,受術人的髒器也會遭到強烈沖擊。相對于精靈藝術般的魔法,人類委實太過急功近利。瑪雅不是沒親歷過傳送術,這麼粗糙的倒是頭一回。

她死死抱住傳送室的水晶球,在上下顛倒,飛速旋轉的視野中找到了一個支點,代價很慘重。當著學徒的面,美艷驚人的黑暗精靈修女吐得稀里嘩啦。一天一夜幾乎沒吃沒喝,除了點胃液,她沒在地板上留下太多東西。由于沒人幫她挽著頭發,白發的末梢沾了不少穢物。

接下來的經歷更是把她嚇得靈魂出竅,地底居民都有嚴重的恐高癥,法師拉著她到一扇落地窗前,直接將她推下去。瑪雅極其丟人的發出了一聲尖叫,即使緩落術很快發揮作用,她依然癱坐在地上起不來。路人沒一個過來扶的,誰叫她是「邪惡的黑暗精靈」,長得再漂亮也白搭。

法師帶著陷入昏迷的克里斯蒂娜隨後著陸,她得找根繩子把精靈捆在腰上,費了點時間。

等兩個女人合力抬著精靈沖進了都城的大教堂,克里斯蒂娜已經停止了呼吸。要不是遇上大主教親自在做布道,也許精靈就真的死了。牧師的階級與法師大同小異,大主教通過祈禱得來的神術,普通牧師只能在夢里去想象。

「……謝謝。」精靈靠著枕頭,眼楮逐漸閉上。

艾米莉給她蓋好被子,在精靈額頭烙下一吻。瑪雅輕輕關上門,留下精靈獨自在大教堂的豪華客房里沉睡。她要睡很久,瀕死的經歷無論對身體還是精神都會造成強烈的刺激,恢復了,心理上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

唯有睡眠,才能彌合兩者的裂隙。

帶著一個再見到母親的期許,克里斯蒂娜睡著了。

不,還是等等吧,她又想到那張與枯骨無異的臉。

瑪雅跟艾米莉一前一後走出了教堂,法師念叨著要大吃一頓之類的話,她邀請了瑪雅。回家只能面對冷鍋冷灶的黑暗精靈當然樂意,如果不是被一個牧師叫住的話。牧師說大主教有請,瑪雅受寵若驚,她只是個能施展些初級神術的修女,何德何能受到教會之首的私下接見。

黑暗精靈在門上敲了三下,得到了進入的許可。大主教繞過書桌,握住了她的手。說有個艱巨的任務,雖然瑪雅修女才從前線歸來,但這事非她不可,請務必不要推辭。

哦?黑暗精靈揚起了一邊的眉毛,看著很是挑逗,她並非故意,有些氣質是與生俱來。倘若是普通男性,只怕早就忙著去咽口水了。她就算身上的盔甲沾滿了血,頂著亂如雞窩的白發,還飄著股汗臭味,美麗依舊頑固的拒絕棄她而去。大主教笑著放開她的手,若不真心實意的侍奉女神,有什麼資格要求她給予奇跡。

大主教言簡意賅,瑪雅明白了,她要去前線補個缺。男性牧師不是太忙便是身體不適,無法領命。至于修女們,大主教苦笑著搖頭,教會不能再掩蓋另一樁偷情的丑聞了。

敬神的修女不是給伍德先生暖床的,大主教表達了這個意思。

他相信黑暗精靈瑪雅絕不會屈服于勇者閣下,成為他足以編成小冊子的「戰利品」之一。黑皮膚的修女領命離去,大主教回想起她凹凸有致小巧玲瓏的身段,再次向神祈禱,希望他的決定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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