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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一切都計劃好了的

探路的騎兵在傍晚歸來,帶回了一個獵人打扮的騎手,他聲稱來自四十里外的激流鎮,被進駐了鎮上的民兵隊長漢克臨時征召,外出偵查。克里斯蒂娜囑咐了他一番,第二天,漢克和一百多民兵趕著馬車來了,還帶了些來幫忙的女人。有個女孩,精靈覺得很眼熟,特別是當她跑過來擁抱了精靈之後。

克里斯蒂娜被這親密動作弄得非常尷尬。女孩一臉無辜的抬頭對她直笑,精靈認出了這是那個幫廚的姑娘。

漢克一臉羨慕,邊境男爵領的第三順位繼承人干咳了幾聲,提醒艾薇讓開。他抬頭挺胸朝前幾步,對聖騎士行了軍禮。精靈很高興能得到援軍。有了馬車和落腳點,救助囚犯會更順利的。

老喬治受夠了,他受夠了掩埋死人,被一雙雙灰色的眼楮瞪著,接收沉默的控訴。老喬治記得他從洞里抬出來的女孩,那是個總能帶回多余的食物,並且分給所有人的善良姑娘。而今,她失去了眼瞼,整個眼球暴露在外,遺容殘缺到無法直視。地精用塊舊手帕遮住了女孩的臉。她的弟弟緊挨著姐姐,老喬治希望這孩子沒受到太多的折磨。

他為姐弟倆單獨挖了個墳,回憶起從前听過的悼詞,雙手緊握著聖母像為死者祈禱。姐弟倆的死讓老喬治步履沉重,他到河邊仔細洗干淨了手腳和臉,希望能去掉些死亡的味道。饑餓的孩子們還等著他呢。

「老喬治,萊特和莫利去哪兒了?」吉爾剛從風寒中恢復沒多久,聲音沙啞。

「孩子,他們……」地精埋頭從袋子里掏著面包,又回想起了那**的眼球。

「噓,吉爾,別影響老喬治干活好嗎?」珍娜牽走了女兒,她的眼里也滿是疑問。

「她們死了。」瑪麗安陰惻惻的接上一句。

空氣凝固,孩子們瞪大了眼楮。所幸年紀太小,還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具體概念,洞穴里安靜了一會,又恢復了往常的氣氛。地精朝唯一的成年人珍娜使著眼色,她把吉爾托付給姐姐照顧,走了過來,一臉的莫名其妙。

「夫人,能跟我出去下嗎?」老喬治示意珍娜跟著他,地精與人類一前一後出了洞穴,到了外面的過道。守衛只瞄了一眼,便又睡著了。孔武有力的獸人不會把女人和地精看作威脅的。

地精帶著珍娜走到了山崖的邊緣,他又左右觀察確保無人偷听。地精神經兮兮的樣子讓珍娜很不安,但酒吧女招待見過的怪人也不在少數,雖然有一肚子的問題,但她仍決定等地精先說。喬治開口了,內容太過刺激,她扶著崖壁坐到一塊石頭上,有點不能適應。

「……你說我的丈夫就在附近?」珍娜打斷了地精。

「是的,夫人。」

「而且他還帶了一支軍隊來?」

「希望如此。」

酒吧女招待激動的站起來,來回走動,不遠處的獸人打起了呼嚕,如雷的鼾聲嚇了她一跳。

「夫人,請冷靜點,我們還沒獲救呢。」老喬治拉住珍娜的手,叫她坐下,「我有個計劃,但這非得你幫忙不可。」

「你說吧,我听著呢……」珍娜是個堅強的女性,她嫁給了一位老兵,和他育有兩個女兒。這些年她眼看著丈夫沉溺于杯中物,逐漸失去了自我。脾氣暴躁,酗酒成性,時常陷入從前的記憶里無法自拔,還會跟她動手。兩個女兒由她一手帶大,父親的酒館也得她幫忙維持。地精低估了她,柔弱的外表下,珍娜早已堅硬如鐵。

老喬治將計劃和盤托出,珍娜听的很認真,不時針對細節提出疑問。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喬治怕那獸人醒過來,他拍拍珍娜的手,示意該走了。

「我的父親,他還好嗎?」珍娜補充了一個問題。

「非常好,夫人。」地精可不想她在關鍵時刻哭哭啼啼。

他回答的太快了些。珍娜心里一驚,她是個軍人的妻子,太熟悉這種語氣了。丈夫偶爾寄回家的書信里,有時會提到某某陣亡的消息,他總要妻子保密。士兵的太太們也會來酒館喝點隻果酒,珍娜面帶微笑的給未亡人免費續杯,告訴她一切都好。

女招待雙腳發軟,一步一晃的向岩洞走去,她經過守衛身邊,盯著豎起的長矛發呆。珍娜攥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響,-孩子們還在等著,逃跑的計劃需要我,我很久沒見過布魯克了,他的臉是什麼樣的?-

獸人翻了個身,換了更舒服的姿勢,午後的日照溫暖極了,它再度沉沉的睡去。珍娜拖著步子,消失在洞穴深處。

艾薇非要跟來,為此不惜大吵大鬧。自從鎮上的獵人回來後,漢克就坐立不安的,專門為他盛上的炖菜,草草吃了幾口便離席而去。弄得艾薇還以為味道出了問題,直到她發現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才覺得不對勁-

哼,雀斑臉是迷上這精靈了-魅魔坐在馬車上,雙手抱膝憤憤不平。此行她還有更重要的目的,而非跟高等精靈比拼女性魅力。車輪碾上塊碎裂的磚石,坐在車尾的修女身子一晃就要掉下去,艾薇閃電般的出手把修女拉回原處。

「謝謝你,艾薇。」中年修女松了口氣。

半魅魔干笑兩聲,忙著自怨自艾去了。修女這才覺得手被艾薇捏的生疼,她拉開袖子,手腕處赫然有道紅色的手印。她打量著女孩細瘦苗條的身段,眼里多了些困惑不解。

夜晚總是廚房最忙的時候,綠皮大部隊的離去,使得附近重新出現了動物的身影。狩獵隊次次滿載而歸,留守的獸人吃的比國王都好。至于小個子的綠皮同伴,獸人雖然蠢,笨到不會數數,但它們發明了一個簡單有效的辦法來防止地精偷吃。

最聰明的獸人率先想到了這個方法,找出最胖的地精,掐住它的小脖子,一路拎到酋長的帳篷邊,活生生串上長矛。酋長笑得犬齒外露,賞了那獸人一整只烤羊。其余的獸人深受鼓舞,到處捉拿偷糧賊,酋長的帳篷邊多了一道毛骨悚然的地精牆,其中還包括了幾個孕婦。過了些天,酋長終于發現尸體招來的蒼蠅,會跟它爭搶食物。

它擰斷了好幾個獸人的脖子才抑制住了抓賊的風潮。

一只鹿被架在火上,地精廚師在邊上搖著把手翻面,酋長愛死鹿肉了,每頓必吃。廚師邊在上面刷蜂蜜邊狂吐口水。老喬治見狀卸下了背上的布袋子,在里面狠狠搓了兩把,他用髒兮兮滴著黑色液體的手,在烤鹿上留下一個個巴掌印。廚師對他同仇敵愾的義舉非常欣賞。每一天,獸人都在吃加料的食物,地精對這種***以為常。他覺得抹的差不多了,在眾多廚師中,找到了萊德的身影。喬治過去拍拍老朋友的肩膀。萊德負責熬湯,邊上擺著些精致的碗碟,是專供黑暗精靈的。喬治從袋里拿出一個折了幾折的布包,遞了過去。

萊德接過來一層層打開,包裹其中的黑色粉末露了出來。他鬼鬼祟祟的看了周圍幾眼,沒人注意,萊德把粉末全數倒入鍋里。

「毒藥嗎?」萊德壓低聲音,他說的是帝國語。

「這附近找不到,只是些起安神催眠的漿果。」喬治搖搖頭,心想如果能搞到毒藥,還用得著冒險外出找人類的部隊嗎?

「今晚。」喬治伸出手,萊德大力握住,兩個地精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為了保險期間,老喬治混入了給大酋長送晚餐的行列,廚師們肩並肩的扛住這頭接近兩百斤的鹿,向酋長的帳篷走去。烤肉的香氣吸引了帳篷邊站崗的守衛,喬治見它們喉頭聳動,吞咽著口水。按照獸人部落的傳統,酋長在挑選完喜歡的部分後,會把剩下的肉賞給衛兵-這樣最好了,給你們這些白痴都嘗嘗加料的烤肉-衛兵掀起門簾放地精進去。

獸人酋長指指面前的木樁,地精們听話的抬上了烤鹿肉,正要退出。酋長叫住了幾位廚師。

「你。」獸人粗大的手指在幾個地精身上來回比劃,停在了喬治身上。它手上有把尖刀,難道要殺我取樂?恐懼將喬治定在了原地。

「切,切肉!」酋長翻轉尖刀,刀柄抵住了喬治的胸口。地精和獸人之間雖屬于一個語系,但差異極大。獸人又不屑于學地精的方言,兩個族**流通常使用帝國語。酋長可悲的智力水準限制了他的表達。

喬治接住刀子,瞄了眼酋長厚實的胸膛,濃密的黑毛蓋住了綠色的皮膚-他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我弄死,再用另一只手抓起烤肉來啃-喬治用盡全力戳下去,刀尖切過了表皮,他割下了肋骨上的熟肉。

等待,從里昂死後,便成了她最不擅長的事。但格林堅持要大部隊留在原地,他卸下盔甲,領著漢克隊伍中自願報名的獵人潛入了樹林。格林的小隊是去消滅綠皮巡邏的隊伍,而且不能留活口。潛行難道不是精靈最擅長的事嗎?克里斯蒂娜如是說。老兵露出了曖昧的笑容,堅決制止她跟來。

精靈背靠著馬上,一條腿搭上了另外一條腿。手里拿著一根枝條,一節節的折斷,丟下,再撿起一根,周而復始。她的手指發麻,腳邊堆滿了斷枝殘葉。

法師拉住了她的手,柔聲說著要有耐心。盡管她是聖騎士,但艾米莉的戰場經驗顯然更豐富些。克里斯蒂娜放過了樹枝,手搭在馬鞍上,又克制不住的想去晃腿。她的耳朵比普通人敏銳,听到了黑暗中有奔跑的聲音-回來的腳步聲和去的時候不一致,可為什麼更沉重了呢?難道誰受傷了?-

突擊隊沖進了火光下,還抬著一個人。

「大人,快救救他!」只听格林的語氣,也知道傷者生命垂危。

藍光自聖騎士身上泛起,她準備用地母所能給予的最大奇跡。修女越過她奔向傷者,艾米莉趕緊搖醒了專注的精靈。克里斯蒂娜睜開眼,見到了修女的白袍,才反應過來,她已不再是隊伍中唯一能釋放奇跡的人了。

趁著修女搶救傷者的功夫,格林向他的指揮官回報戰況,這人身上的傷是在漆黑一片的林子里,被高度緊張的自己人砍的。至于獸人巡邏隊,一通亂箭後,只需要補刀就好-難怪有個人臉色比受傷的人還白,民兵嘛,也別太勉強-

「要休息下嗎?格林先生。」克里斯蒂娜見老兵上氣不接下的。

「哦,不,大人,我們不知道綠皮多久會注意到巡邏隊的失蹤。」妻女就在眼前,格林必須一鼓作氣。

精靈的小部隊繼續向前,離約定的地點更近了。

服侍完酋長,喬治還得把剩下的肉分給它的衛兵,好在衛兵們沒有酋長模仿人類貴族的雅好,無需地精切肉。老喬治抓緊時間離開了帳篷,長矛上風干的尸體令他作嘔。他遠遠的見萊德和其他同伴抬著湯鍋和大大小小的餐具,從黑暗精靈居住的洞穴走出。萊德也看見了他,老朋友舉起拳頭用力揮舞。老喬治大喜過望,留守的獸人部隊,黑暗精靈的小家族都安分了-只剩下解放囚犯啦-

等他到了岩洞,珍娜早已讓孩子們準備好,大一點的負責領隊,珍娜和接近成年的女孩們背著那些身體虛弱無法走路的病號。地精擔心的哭鬧並沒有發生,孩子們的隊伍保持了安靜,緊挨著彼此走出了柵欄。獸人衛兵睡得非常死,這讓喬治很得意。

造反的地精分頭行動,釋放了全部洞穴里的人質,為數眾多的囚犯走下了陡峭的岩壁,在谷底聚集到一起。喬治為了逃跑的計劃,想了很多,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找軍隊求救。如今,他計劃的每一步都完成了。只要帶著囚犯走出峽谷,與接應的人匯合。

只差一步了。

如果說人類的壽命之于精靈不過是風中之燭,那地精獸人更是夏夜里螢火蟲一般的存在。見慣了生離死別,喬治的族人在感情上,比人類要淡漠些。當地精看著囚犯們擁抱在一起,哭天抹淚,雖然他們已為人類服務了很多年,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難道有比月兌離險境更重要的事嗎?

一位母親瞪著喬治,告訴他除非找到孩子和丈夫,否則她哪兒也不去。一個男人粗魯的推開了萊德,在女人堆里尋找自己的妻子。孩子都在找母親,女人都在找孩子,男人則試圖在一片混亂中把他的家庭拼湊完整。

幾個幸運的家庭率先找到了彼此,他們激動的抱作一團,在珍娜的苦勸下,開始向峽谷的出口轉移。喬治憂心忡忡的看著那些帳篷,他的藥不錯,獸人依然昏睡不醒。老地精松了一口氣-等等,一個女人站在黑暗精靈洞穴的出口,她瘋了嗎!?-喬治正要跑過去拉回她,那女人指著他們大叫,說的全是听不懂的語言,這下喬治終于看清楚了,她是主母的大女兒,瑪雅納夏斯巴農

地精拼命拍打面前的男男女女,扯著嗓子喊︰「跑啊!快跑啊!」老喬治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過。

注釋一︰引號部分為人物內心活動。

注釋二︰黑暗精靈有抗魔法和毒素的體質,安眠藥物不一定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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