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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春,這幾日來尚且都是霧雨蒙蒙的天氣,直至今時,這連番小雨方才停駐下來。

春晨露水,這四下皆透著一股子清爽。

今日是三年一次的浴佛節,第一縷曙光方才刺破天際,長安主街上早已一片熱鬧。

百姓們拎著盛了香蠟的籃子簇擁在街道兩側歡呼著。而依照官位品級,主道上一連串的雕花馬車也早已整裝待發。

歷年的浴佛節皆由楊皇後主持,但近來楊皇後身體抱恙,轉而由太子與國師主持。

幸而不是楊妃,否則沈清柚當真怕抑制不住心底那股噬心恨意。

墨老夫人上了年歲,禁受不住馬車勞頓,故而未來,這倒讓沈清柚順勢撿了便宜。

坐在這裝飾素雅的馬車中,她捻起盤中的葡萄,慵懶至極的送入了口中。

山路到底是坑窪不平的,車身來回顛簸,她心下一沉,下意識的扣住了車窗邊緣,面上不復方才的悠閑,反增了幾抹晦暗。

按理說佛緣寺被尊為大燕第一寺,前去的路,縱然多是山路,但也不至于一路上都坑窪不平。

意識到不對勁,她撩起車簾的一角,不等她看清窗外的風景,馬車卻是忽然停了下來。

她容色凝沉的暗罵一聲,當下動身出了馬車,這條上山的道上滿是泥黃的坑窪,四下只有她這麼一輛馬車,而趕馬的車夫跟見了鬼似的一溜煙竄進了道旁的林子中。

至于原本因跟隨在馬車外的綠繡早已沒了蹤影。

看來是有人擺了她一道。

她神色凜然的掃視著周遭的動靜,拔出匕首攥在手中,隨即跳下了馬車。

對方有備而來,必然是對著她的命來的,若她一人單打獨斗,無疑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現下,她只能先尋個藏身之處。

思慮的同時,她已然在搜尋著可行的地方,但天不遂人願,沒等她尋到藏身之所,那林中便竄出了五個黑衣人。

她瞳孔微縮,面上一凜,作勢就撒開了腿往山下跑去。

若是一個黑衣人,憑著機敏跟身上的繡花功夫,她尚且有斗上一斗的決心,五個的話,她著實只有送死的份。

這些黑衣人就像田間的螞蚱,一蹦就能蹦很遠,片刻追上了她,很快就將她包圍在了中間。

她面色慘白的喘著粗氣,一手捂在心口上,心髒那股撕裂般的痛意猶如狂浪般席卷而來,還真是禍不單行,雪上加霜。

她微勾著身子,蒼白的唇瓣隱隱打著顫,這賊老天還真是拿她當笑話看不成?自重生以來,她就沒安生過。

「乖乖束手就擒吧!」為首的黑衣人朝兩側的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眼看著兩個黑衣人朝自己走來,她故作鎮定的扯起嘴角,故弄玄虛的笑了起來:「你知道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兩個黑衣人的腳步驟然一滯,遂著另外三個黑衣人掃向了四周,恰時微風吹來,這四下只听得林中葉子的聲音。

「派你來的人,大抵不知道本小姐早就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吧?」眸底掠過一抹暗芒,她神秘莫測的眯著眼楮笑道。

面上泰然自若,鬼知道,她心下早已亂了一片,鼓弄玄虛只能拖著他們一陣,若想不到月兌身之法,只怕自己要去見閻王爺了。

若是就這麼翹辮子了,叫她怎麼甘心?

難不成大姐走漏了風聲?為首的黑衣人眯了眯眼,似在衡量她說的話的可信度。

「你以為憑借你那點小聰明就能糊弄過去嗎?今日你必死無疑。」為首的黑衣人顯然察覺了一些端倪,當下便譏誚著嗤笑道。

她面露慘白之色,神色赫然一緊,袖中的斷刃滑落手中,她眼疾手快,攻其不備拿著斷刃的朝自己而來的黑衣人刺去。

這黑衣人到底是練過武功的人,反應自然不在她之下,那黑衣人一個閃身,一抬腳就側踢在了她的手上。

她閃躲不及,被踢中的手痛得一陣痙攣,吃疼的悶哼一聲,手中的斷刃應聲而落。

待反應過來,兩把寒光凜凜的劍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瞥了一眼落在腳邊的斷刃,漫不經心的揉著泛疼的手,冷笑道:「本小姐都要死了,誰派你來的,總要交待一下吧?」

面對這番境況,還能跟他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個有趣的人。

為首的黑衣人目不轉楮的盯著她滿覆陰冷的小臉,嗤聲一笑:   「冤有頭債有主,你還是去閻王殿問一問吧。」

說著,他朝拿劍架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抬了抬下顎。

她面色蒼白的閉著眼楮,緊攥著的拳頭骨節分明,然而等來的不是冰冷的劍劃破脖頸的刺痛,而是一陣痛苦的**。

她赫然睜開雙眼,腳邊趴著兩個黑衣人,黃土上沾染了一些噴濺出來的血色,一個青衣侍衛游刃有余的轉換在余下的三個黑衣人中。

不知何時,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車簾撩開露出了一張盈滿笑意的俊臉。

來人正是蕭世子。

「姐姐,快過來。」他笑容燦爛的朝她招了招手。

本以為要一命嗚呼了,看來天不亡她,她回以一笑,勾身撿起落在地上的斷刃,作勢便奔向了蕭成鈺。

這邊三個黑衣人不敵雲崢,在負了重傷後,紛紛逃竄而去。

路如斯的顛簸,心卻平靜了許多。

「姐姐,吃。」

她容色含笑的望著他捧在手心的糕點,當下拿了一塊:「多謝。」

他的余光暗瞥了她一眼,嘴角不自知微微漾起。回想起她剛剛從容就義的模樣,眸底悄然掠過一抹暗光。

「對了,你喚做什麼呀?」她拍了拍手上的糕屑,忽然笑問道。

「蕭成鈺的蕭,蕭成鈺的成,蕭成鈺的鈺。」他齜牙咧嘴的朝她笑了起來。

充當馬夫的雲崢抽了抽嘴角,若不是知曉自家主子的脾性,他還真不信這麼白痴的話出自自家主子的嘴里。

原來他就是曾經冠絕天下的蕭府世子。初至長安,她倒是听聞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這麼一個驚才絕艷的人,何至會成今日這番痴傻模樣?

回斂思緒,她無聲一笑,瞧著他糊了一嘴的糕屑,禁不住抬手給他拂了下來。

「蕭成鈺。」

「姐姐喚我做什麼?」他疑惑的望著她,任誰也捕捉不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片刻微光。

「下次可不能在吃的滿嘴都是了,髒兮兮的。」她笑著模了模他的腦袋。

這女人把他當小孩子了嗎?

他吸了吸鼻子,乖巧的笑著點了點頭。

「還真是一個討喜的小家伙。」她笑吟吟的收回手。

他面色微僵,片刻僅是靦腆的笑了笑。

這女人真當他是三歲孩童了……

若是她知道眼前這個乖巧無害的蕭成鈺是夜半吸她血,甚至差點要了她命的人,恐怕她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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