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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乘客朋友請注意

文青見陳仰要去踫尸體, 他手一攔︰「讓我來!」

陳仰剛才是一時沖動,現在冷靜了, 沒意見道︰「那你來。」

「謝了。」文青就跟狗見到肉骨頭似的, 兩眼發光, 這比報紙女圭女圭有趣多了, 必須他來啊。

「讓我來看看都有什麼意外驚喜。」

陳仰抽抽嘴,文青排除,他正要去留意其他人,就聞到了什麼, 臉上的表情微變。

是消毒水的味道!

文青翻老李衣服的動作也停了停, 又接著翻, 動作幅度越大, 那股味道越濃,像是就涂在皮膚上面。

他興味的去看畫家︰「哇哦。」

畫家站在幾人後面一些,蠟黃的臉沒有波動。

「好了。」文青拍拍手,「這位尸叔, 老李是吧, 是你的。」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已經指向了畫家。

「只是消毒水,就確定對應的是畫家?」向東也聞到了那味,他不太走心的替畫家打抱不平。

「不止消毒水呢。」文青邪笑著從老李兜里拽出一物。

是一次性手套。

這兩個信息都對準了畫家, 不來虛的,直接明了,簡單粗暴得不行。

向東對著畫家挑高了眉毛︰「搞什麼, 老李是你親戚?」

畫家兩手插兜,長發披肩,一身講究的精良衣著在無聲的在告訴別人,他跟社會底層不打交道。

向東模著下巴端詳他︰「不是親戚,那就是你把他殺了。」

畫家是事不關己的態度︰「他是第一輪的違規者,會被清理,我為什麼要殺他多此一舉?」

文青拍畫家肩膀︰「老李死的時候,規則還沒出來,你不知道他違規,因為某個什麼原因殺了他,在規則之前動手了。」

畫家拿噴霧對著那處一通噴,泛著不健康色澤的唇一扯︰「那他身上沒有傷口,我是怎麼殺的?」

文青做了個「請」的手勢︰「願聞其詳。」

畫家走了。

「大畫家,就這麼把大家伙晾在這,不禮貌啊。」文青對著他喊。

畫家腳步不停,長發在肩後掃動,整潔的長風衣,筆挺的西褲, 亮的皮鞋,又瘦又高,走路帶消毒水味,構成了車站里的一道風景線。

陳仰一直在觀察畫家,對方的反應跟他想象的沒什麼重合度,難道尸體來找凶手的猜測是錯的?

如果不是來找凶手,那還能是來干什麼的?

現在確定的一點是,他們這些人里面,尸體指定的是畫家。

它推出了畫家,答案就在對方身上。

「自己的東西也不領走,真的是,一個兩個的,還不如那老頭。」

文青把女圭女圭撿起來,隨手往那個年輕人身上一丟︰「你的。」

那個年輕人要扔掉,文青友好的提醒︰「說不定扔了就是違規。」

「拿了才是違規怎麼辦?」

「五五分,這幾率哪哪都這樣,我是覺得自己的東西要收好,」文青認真的說,「老師從小就教導我們的對不對。」

年輕人傻愣愣的。

「要是那樣真的違規,那就死唄。」文青笑,「不是出來了三個嗎,你還有倆同伴,怕什麼,學學他們。」

那個年輕人看他笑,整個就毛了,听不進去的還是把女圭女圭扔了。

女圭女圭掉在陳仰腳邊。

陳仰看一眼,彎腰去撿,拐杖打了下他的手臂。

他用嘴型詢問少年,這個東西危險?

朝簡︰「太丑。」

陳仰︰「……」

丑還好,就是布料舊舊的,用了很久的樣子。

陳仰跟朝簡眼神交流,確定他不讓自己拿只是覺得不好看,就拿起了那個女圭女圭。

領結跟襯衫縫在一起。

禮帽是也是連著頭,帽子前面開過線,縫的很好,不細看發現不了。

西裝後面有一條豎線,正中間。

陳仰看得出來,女圭女圭的主人很重視它。

布料雖舊卻不髒。

「既然這是你的東西,說明這一輪你在其中,這是一定的了。」

陳仰對爬起來要走的年輕人說︰「規則也在女圭女圭里面。」

文青笑容和睦︰「是啊是啊,你把女圭女圭涉及到的一切都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

年輕人很怕他這熱心樣,忍不住往認為最沒威脅的孫一行那靠︰「沒什麼啊,它就是我在一個小店里買的。」

「店在哪,你跟誰一起去的?」

文青正色道︰「詳細點,線索不知道藏在哪,可能還會有時間限制,到時間了沒找出來,你就會死。」

「所以你得快點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忘了也要想起來,可以向別人尋求幫助,但不能自己一點努力都不做,非親非故的,生死存亡之地,幫你是隊友情分,不是義務,你說是不是?」

年輕人那臉就跟抹了層白面粉似的︰「店……店在三連橋。」

陳仰本打算就讓文青來問,自己在旁邊觀察,听到這個地址,落在女圭女圭身上的視線就飄過去。「具體位置。」

「記不清了,就在西扶街上。」年輕人拼命回想,「好像是靠著東橋門,那邊不止一家賣女圭女圭的店。」

陳仰快速搜尋自己的記憶庫,找到了相關片段。

東橋門是有幾家。

妹妹房里也有一排,她說一個女圭女圭一個故事,對怕鬼的她哥來說,挺人的。

「我是在我高三暑假買的掛件,那時候東橋門沒現在這麼發達,後來我去外地上學,回來的時間不多,去那逛的時候變少了,現在變了好多,我也不清楚……我說的都有用嗎?我再想想。」

年輕人使勁錘頭︰「沒有誰跟我一起,是我自己去的。」

文青插嘴︰「你特地去買的這小掛件,給自己當考上大學的禮物?」

「不是,禮物是筆記本電腦。」

年輕人的思路被帶跑,又在陳仰提醒的咳嗽聲跟文青的笑聲里折回來。

「我是無意間進的那家店,店員給我推薦的這個,說是盲盒,當時我沒听說過,好奇就買了一個,想看看自己抽到的是什麼。

文青拿走陳仰手里的女圭女圭,手指勾著它的掛環,讓它在年輕人面前晃來晃去︰「然後從高三暑假掛到現在?」

年輕人說︰「一開始是無所謂,隨便往包上一掛,後來就習慣了,也有感情了。」

文青嗤之以鼻︰「那你還扔?」

「我害怕……」

年輕人咽了聲,無助的看著陳仰幾人︰「沒了,我都說完了,就是這些,你們幫幫我。」

從前兩輪來看,規則不在異常里面,是在平常的細節里找。

越平常,越有可能。

這就很難了,稀松平常的東西像一片灰,潛意識的會跳過去,尋找亮點。

陳仰忽然問年輕人︰「你這個女圭女圭有什麼故事嗎?」

年輕人傻了︰「沒听說啊。」

「你買它的時候,店員沒跟你說?盒子上也沒有?你自己也沒上網搜一搜?」

年輕人呆滯的搖著頭︰「五六年了,我不記得了。」

「也許搜過,也許沒有,不知道了,我想不起來,怎麼辦。」

「靜下心來想想吧,這一點只能靠你自己,我們幫不到你。」陳仰說,「想到了什麼趕緊叫我們。」

年輕人坐回地上,滿臉的焦慮跟慌亂。

向東啐了一口︰「一個大男人,包上掛什麼掛件。」

文青教導主任樣背著手道︰「性別歧視要不得啊,男人喜歡掛件喜歡女圭女圭怎麼了,誰還沒點少女心。」

大家︰「…………」

文青悠哉游哉的順著馮老離開的方向走︰「我去找老頭,可憐的,還不知道在哪攥著報紙哭。」

向東用拇指蹭了下淤青的嘴角︰「老頭的報紙也不知道有什麼名堂,寶貝的跟姓孫的那公文包有得一拼。」

陳仰靈機一動︰「孫一行的那張卡是不限額的,全球限量款,你覺得我們中間誰能拿的出來?」

向東頓時露出他的同款「劉姥姥看莊園」臉︰「不限額?還,還他媽全球限量?」

接著是同款驚呆了︰「我操!」

陳仰︰「……後面半句。」

向東想也不想︰「還能是誰,畫家啊。」

這個目標陳仰沒多少意外︰「你這麼肯定?馮老跟啞巴也很有錢的樣子。」

向東擺擺手︰「不是一個等級。」

陳仰回憶畫家的一身行頭,人民幣數字在他眼前不斷成倍增加。

「上次你不是問我,畫家在任務世界的處事風格嗎?」

向東拿出皺巴巴的煙盒拽拽,將口對著陳仰︰「來一根我就跟你說。」

陳仰撈了一根出來,餃在嘴邊︰「你當時回我的是,不好說。」

「是不好說,極具喜劇化,顯得我就是一弱智,我真懶得說,別催,讓你搭檔把他媽拐杖給收住了,行了行了,這不馬上就說了嗎。」

向東給陳仰點煙,自己也抽起來︰「畫家身份號那麼小,可見參加過很多任務,別的我不知道,就我參與過的那個來看,他能活全靠獵奇的腦回路。」

「那個任務是白衣女鬼索命,我們一行十幾二十個人,死了很多,最後就剩我跟他了,我感覺我要涼,沒想到他送了女鬼一戒指,女鬼開心的笑了,我他媽傻逼的哭了。」

「哭是因為任務完成了,別誤會。」

陳仰嘴邊的煙抖了抖︰「這我不是很懂……」

「不懂是正常的,我也不懂,那腦回路,誰能懂。」

向東至今回想起來還是想罵聲臥槽︰「女鬼是一個死在結婚前一晚的準新娘,準新郎跟她後媽亂搞,她吊死了,血洗小山村,畫家送的戒指是任務漏洞,彌補了她的遺憾,很大一個鑽。」

陳仰把煙夾在指間︰「男士的她也喜歡?」

「女士的。」向東說,「畫家套在脖子上,拽下來就給她了。」

陳仰呆立片刻,一言難盡的說︰「我理解的處事風格不好說,是他很凶殘。」

「你看他那鬼樣,擺明就是在現實世界長時間沒睡過了,不敢睡,凶殘個屁,只是個有潔癖的有錢的,鑽石多如毛的奇葩膽小鬼。」

陳仰︰「……」鑽石多如毛?這幾個字他都認識,就是想不出那畫面。

「那你覺得他殺害老李的可能性大不大?」

畫家瞥礙眼的第三者︰「消毒水跟一次性手套剛發現的時候,我那麼想過,現在不覺得。」

「但老李指的是他沒錯,他牽扯到了什麼。」

陳仰轉頭︰「孫一行呢?」

向東粗喘氣︰「老子不是一直在跟你說話嗎,哪知道那家伙上哪去了。」

「不是問你。」

陳仰話音剛落,少年就道︰「去找畫家了。」

向東瞪著撇下他去找孫一行的兩人,跟上去的腳停住,頭一扭,煙霧就飄向了小姑娘。

「小雀斑,跟我說說,你為什麼總是時不時的看我朋友?」

啞巴坐在地上看年輕人的女圭女圭,不理他。

「膽兒挺肥。」向東踢她斜掛在一邊的帆布包,「你不怕那殘腿的?」

啞巴眼睫輕顫。

「怕還看,」向東又踢一腳,把她包里餅干給踢碎成了渣渣,「我尋思你也不是花痴啊,想什麼呢?」

啞巴︰「啊。」

向東青紫的臉一抽,怎麼听著像是「滾」?

真他媽得,後面的車次能把人逼瘋,他一個老手,听覺都出毛病了。

陳仰在c區,那根煙被他扔進了垃圾桶,他抽了幾口,嘴里有尼古丁的味兒,刺激著味蕾,扔煙的時候有兩三秒的動搖,想接著抽。

但搭檔周身的氣息很暴。

陳仰挨個門臉進去找孫一行跟畫家︰「你不喜歡煙味嗎?」

朝簡的回答出乎意料︰「無所謂。」

陳仰驚愕道︰「那我抽煙的時候,你怎麼……不是很高興?」

朝簡拄拐往前︰「別人。」

陳仰一頭霧水。

少年人讓他跟上,又用十分輕淡的口吻隨意道︰「兩句連一起。」

陳仰下意識去組句。

無所謂別人……別人無所謂!

搭檔不能抽?

陳仰腦子里的霧水更多了︰「抽煙也不是吸毒,耽誤不了找線索,有時候還能提提神。」

拐杖打過貨架,「 」一聲響里是少年不耐的聲音︰「那你回去撿。」

「……都扔了。」

陳仰對搭檔的情緒起伏提心吊膽,總擔心他是不是忘了吃藥︰「我煙癮不大,有就抽,沒有就不抽。」

「你介意我就不當著你的面抽了,不是什麼大事。」陳仰溫和的說。

朝簡背對著他,半響凌然道︰「抽煙有害健康。」

陳仰一個踉蹌︰「也是。」

朝簡冷冷回頭。

憋不住笑的陳仰把嘴抿上,豎拇指道︰「你的想法很值得提倡,你們這代人要是多些像你這麼想的,未來一片大好。」

朝簡︰「……」

陳仰沒多久就發現了孫一行,車站門臉多,但跟小島樹林沒法比,找到就逮住了,沒地兒逃。

孫一行縮在角落里,臉藏在倆大遛蝦條後面。

陳仰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你這根本藏不了啊,胳膊腿全在外面,我一進來就看到你了。」

蝦條一陣嘈動。

陳仰蹲下來︰「沒找到畫家?」

孫一行一抖。

「畫家獨來獨往,有自己的一套匿藏地,不好找,我也沒找到他。」

陳仰略微頓了一下︰「任務提示在你手里吧。」

「我沒懷疑到你頭上。」他嘆氣,「我怎麼就沒懷疑到你呢,想不通,你應該也在懷疑對象里面的。」

蝦條里的男人不坑聲。

「畫家買了你的任務提示。」

陳仰輕言輕語,怕音量大點嚇到小動物︰「是你主動找他的吧,他身上有錢人的味道最重,不過你也很有膽量,不怕他對你殺人滅口。」

「你是有膽量有想法,在你透露你的特殊體質接近我們,說要跟著我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無是處,也沒你自己說的那麼沒用,你很聰明。」

「新人里面,你的潛質很不錯,我是看好你的,這個任務結束還會有下個任務,你能出去的話,以後會走的很遠。」

陳仰鼓勵了句,撩開基本沒遮擋作用的倆大遛蝦條︰「說說吧,我們有同一個目標,不是敵人。」

這番溝通工作正在進行中,陳仰想到了阿戊。

他沒想過有一天會這麼平和,以前就是個汽水脾氣,動不動炸泡。

如今汽水成了溫水。

陳仰該說的都說了,就等孫一行自己從殼里出來。

他了解這類人,殼不能強行撬,會夾手。

蝦條被陳仰撕下來兩袋,遞給朝簡一袋,對方沒接,他就自己吃起來。

清脆的聲音跟香味緩解了氣氛。

孫一行漸漸停止了抖動,肢體無言也在說「我放松了」,只是他還沒有開口。

號下午,孫一行從公司出來,趕著去車站買票,他去地鐵站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長發男人。

對方在路邊接電話,臉頰凹陷,瘦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猜想是生了什麼病,活不久了。

孫一行要進地鐵站的時候,沒多想的回頭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把他的三觀都給震碎了。

有個乞丐找長發男人乞討,他嫌髒,連忙後退了幾步,乞丐追上來,對方就不耐煩的月兌了個手表丟進瓷缸里。

非常隨意,都不帶停頓的。

一眾路人仿佛石化。

孫一行當時只覺得,這世上,有的人,錢多的幾輩子花不完,有的人買一瓶飲料都要猶豫。

之後就是車站的人開始失蹤,大家進入這里,完成一個任務。

孫一行見到了那個長發男人,心里想的是,有錢又能怎麼樣,在這里也沒機會花。

直到孫一行發現自己的文件背面多了一行字。

——一樓西邊  治安亭。

他看過就消失了,如同眼花。

孫一行也是從男孩子過來的,看過很多天馬行空的東西,莫名來這里做任務,又憑空出現一個信息。

他並不需要耗費多少精力就能確定這是信息。

可是一樓西邊沒有治安亭。

孫一行不清楚別人有沒有跟他一樣拿到信息的,他想偷偷留意那些人,沒多久就顧不上了。

因為無形的火車碾死了人。

孫一行想站隊,他從小到大都在白眼跟欺壓下度過的,他能看得懂別人看他的眼神。

于是他選了把他放在平等位置的陳仰。

孫一行本想把信息告訴陳仰,一個念頭讓他改變了軌跡,他找了那個很有錢的長發男人,進行了一次交易。

擔心的種種可能都沒發生,長發男人不遲疑的給了他一張卡,不限額,童話故事一般。

他們交換過車次,是同一班,對方說會查到線索,一起回去,只要求他保密,不能再把任務提示透露給第三個人。

那張卡足夠孫一行的人生擺月兌黑暗。

後來死的人越來越多,孫一行對未來的憧憬就越來越渾濁,回去的信念也變得脆弱不堪,守住裝著卡跟文件的公文包只是肌肉反應。

結果卡也被發現了。

由此牽扯出他跟畫家的交易。

現在孫一行只覺得累,很累,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這里,他都很沒用。

陳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負能量,他說︰「沒有沒用的人。」

孫一行怔住了,沒有嗎?

「沒有。」陳仰笑。

孫一行把垂著的頭抬起來︰「陳先生,你一定過的很快樂吧。」

陳仰嘴邊的弧度一滯,妹妹去世之前他是很快樂。

妹妹不在了,他自己不久後又出事,人生的分界嶺就那麼突如其來。

人要怎麼找安慰,最直觀的就是發現還有人比自己更慘。

陳仰說起了自己的經歷,有保留,但說出來的都是真的。

孫一行听得紅了眼,抽泣著說︰「那你怎麼……怎麼挺過來的……」

陳仰笑笑︰「走。」

孫一行茫然的重復那個字︰「走?」

「是啊,走。」陳仰喃喃,「只要不停在原地,都有路。」

他突然回頭仰視少年。

怎麼了,身上的負能量怎麼比孫一行的還多。

然而陳仰還沒問,那些磅礡駭人的負能量就沒了,恍如一夢。

「一樓西邊,治安亭。」

陳仰听到孫一行的話,思緒就轉過去︰「治安亭?」

西邊沒有吧。

「就是那個報刊亭?」陳仰瞳孔微震。

孫一行用手背擦擦眼楮,瑟縮著說︰「應該是吧。」

陳仰給孫一行一包紙巾,腦子里在想,現在報刊亭是以前的治安亭,很好理解。

治安,執勤人員,跟老李說的制服就對上了。

畫家是凶手不成立,尸體只通過他告訴他們什麼信息。

那就換個推測,老李看到的就是制服鬼。

他被對方殺了,死于規則清理,跟光頭老李一樣。

在站台那是真的想提醒大家。

只不過,老李本來在二樓的,為什麼會去那里。

他膽子很小,一個人跑到一樓干什麼?估計是鬼附身。

朝簡查了二十年內青城站的新聞,死的十三個人里面沒有穿制服的,那就是二十年前的事。

任務開始的太多,朝簡沒來得及搜查。

陳仰理著思緒︰「孫先生,你在知道這個任務提示以後,過了多久去報刊亭的?」

「沒有,我沒去過,」孫一行搖搖頭,「我一個人不敢去。」

陳仰想到那報刊亭,任務開始後是畫家跟向東負責,在那之前想必畫家就先進去過了。

孫一行的頭垂下去,哽咽著說︰「陳,陳先生,我違約了。」

陳仰說︰「不是你有意的。」

孫一行把臉埋進手心里哭了會,羞愧的無地自容,老實巴交的人覺得自己本來就貪了巨大的便宜,還沒做到承諾。

他放下手,包著淚的眼希冀的望著陳仰︰「畫家先生也是……也是k1856……我們都能一起回去的吧……」

陳仰頓了頓,實話實說︰「不知道,只能盡力。」

老李死在西邊治安亭,也就是現在的報刊亭,制服鬼在那里出現過。畫家又是第一批去搜查的。

一切都指向了那個亭子。

陳仰跟朝簡過去的時候,他頭疼得要死。

小時候總听說「頭疼的就跟被鬼模了一樣」,想象不出來,這次他體會了一把。

一會被模,一會被啃,那滋味難以形容。

可能孫悟空被唐僧念的時候,緊箍咒纏頭也就這樣。

陳仰滿頭大汗的到了報刊亭,忍不住想,要是搭檔的腿好了,就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像他在小尹島背對方那樣背自己。

想想而已。

傷筋動骨一百天。

「畫家也在就好。」陳仰在他們見鬼的眼神里進來。

向東爆了句粗口︰「一會沒見,你快升天了。」

轉頭就對朝簡吼,丈母娘化身︰「你就是這麼照顧人的?陽氣傳不了不會換個法子?古代人取暖還知道扒了衣服抱一……」

媽得,我助攻?

向東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繼續吼︰「不行就讓別人來,佔著茅坑……」

陳仰眼皮一翻攔斷向東的話︰「畫家,你拿到了什麼?」

畫家手一撩長發,腕表閃瞎眼︰「什麼都沒有。」

文青往陳仰身後的孫一行那掃了眼,示意畫家別做無謂的掙扎的了,你的隊友顯然已經招了。

畫家不為所動,堅持自己前一句。

文青笑道︰「那你說規則為什麼利用老李瞄準你?」

畫家說︰「我也想知道。」

「死鴨子的特征是什麼?」文青指他中毒似的嘴,「嘴硬。」

「這一輪三人,前兩個都是t57的,你也是吧,我要是你,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三個鐵皮匠頂個諸葛亮,時間不等人啊。」

畫家看了文青一眼,有什麼一掠而過。

陳仰已經從孫一行那知道畫家不是t57,是k1856。

這一輪三個人,最後兩班車都佔了。

陳仰指指那一面掛著明信片的架子︰「是在這上面拿到的吧。」

沒底,只是試探,語氣刻意說的十拿九穩。

畫家垂在長風衣旁的手捻了下,很細微。

陳仰捕捉到了。

老李死那次,陳仰按照朝簡說的,把那一面明信片都拍了下來。

架子有個地方勾著兩三根頭發,成小縷。

很長,粗粗的,烏黑發亮。

陳仰知道朝簡也發現了,才讓他拍下的照片。

他暗中對比過長頭發的任務者,最後鎖定了畫家。

所以才找跟他有過合作的向東打听。

陳仰在老李的尸體出來前想的是,畫家在明信片那待過,他要湊上去,頭發才能勾到照片上的位置。

畫家潔癖到那個程度,怎麼會讓自己湊上架子跟明信片。

只能是他發現了什麼,激動的沒注意。

老李的尸體出來了,陳仰覺得畫家發現的東西,十有□□跟制服鬼有關。

涉及到任務的規則。

「我看你這副精神狀況,應該是拿到了東西找不出線索。」文青說。

陳仰聞聲看過去,畫家脖子上的動脈鼓動的快了點。

「你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一輪中吧。」文青呵呵,「別以為跟你對應的尸體出來的順序排在第三,你就不會第一個死,很難說的哦。」

畫家還是油鹽不進。

文青跟向東對視一眼,動手!

畫家立馬把一張紙扔到了玻璃櫃台上。

是一份執勤表。

畫家能花錢能屈能伸,是個角色,執勤表一丟就走了。

向東鐵青著臉吼叫︰「這他媽的,就一張?撕下來算什麼鳥,整本都給老子留下!」

畫家也吼︰「沒了!」

很生氣。

孫一行追上去道歉了。

執勤表上是三個人。

分別是時間,工號,名字。

陳仰跟朝簡站一起,文青跟向東挨著,四人都看著執勤表。

規則送老李的尸體進來,圈中畫家,再到這一步,都是任務的一部分。

給信息了,只會更難。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這次的任務看似是一輪一個規則,分開的,很散,沒有規律,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個。

——想方設法不讓他們上車,一波一波的,設置不同的陷阱各種阻攔。

顯而易見,就是這麼血腥硬核。

上車的那一瞬應該就會回到現實世界。

陳仰嘆氣,車站里的鬼自己錯過了火車,走不了了,也不讓他們走。

始終不露面的玩游戲,充滿惡意的玩弄人心跟人性。

最難琢磨的兩樣東西了。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心願未了,能不能派個代表出來,給他個機會做做溝通工作。

標記他的那個,他很想見見對方了,但願是個男鬼。

游戲還在繼續。

最後上車的,真不知道能有幾個。

制服鬼極有可能是三個執勤人員的其中一個,可惜他們的手機沒信號,不能上網搜索。

只能從三項著手,猜謎。

陳仰虛弱的坐到凳子上,手撐著玻璃櫃台,眼楮往執勤表上瞟︰「馮老呢?」

「在候車室,報紙不給看。」

文青拿著手機拍執勤表︰「想救他都救不了,老頑固。」

陳仰蹙蹙眉,老頭是老人了,不會不知道輕重,這麼異常,不知道報紙關系到了什麼,不想往外說。

「那個年輕人呢?」

「我在這……」年輕人在亭子外面舉手,老了四五十歲一樣,勃勃生機全消失無影。

陳仰發現啞巴也在︰「想到女圭女圭的故事了嗎?」

年輕人苦笑著搖頭︰「沒有,我越著急,腦子里越是什麼都想不到……可能就沒故事,早知道就不買它了,我不該買它的……前年就打算扔了換新的,我為什麼沒扔……」

說著就語無倫次,放棄自己了。

陳仰看啞巴。

啞巴兩只手縮在身前,舉著對陳仰晃了晃,她是這兩年沉迷盲盒,買了很多,剛才在大廳花心思仔細想了想,沒想起來這種的,無能為力。

陳仰看看絕望的年輕人,試圖回憶妹妹跟他說過的女圭女圭相關,不是一次說的,斷斷續續,很瑣碎。

一時半會就是一團漿糊。

陳仰頭後潰爛的地方又疼,直線上升的疼法,像有無數條蟲子往他頭骨里鑽,他稍微集中點注意力都很艱難。

「女圭女圭基本都是一個系列的吧?」

陳仰白到發青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是不是要找小伙伴?」

「在超市找?」

文青不認同這個猜測︰「上一輪是這個樣,一個物品在超市對應一個區,一個位置,這一輪不太可能延續。」

「不過現在也沒別的想法,你得去找。」

文青拍拍年輕人後背︰「看在你這麼慘的份上,我幫你跑一個區。」

「謝謝謝謝!」那個年輕人喜極而泣。

啞巴也去了。

陳仰看的是文青的背影。

向東狐疑道︰「那逼怎麼這麼好心?」

「說到底他是哪個車次的?我嚴重懷疑他是t57!」

陳仰趴到了玻璃台上,昏了過去。

向東眼一急,拐杖就在他伸手前揮了過來,然後他就被打了出去。

「老子……」

罵聲戛然而止,向東瞪著少年手里的藥瓶。

「抑制劑,多重人格障礙,以狂躁偏執為主,老毛病。」少年說,「我現在病情加重,一天兩次變成一天吃三次,今天中午的還沒吃。」

向東眼角狠抽著,滾著粗大的喉結咽了一口唾沫。

操,果然是神經病!

朝簡將藥瓶收回口袋里,垂眸看疼昏的陳仰,良久都沒動。

向東不知道殘腿的做了什麼,他難得大發善心的幫那哥們找了另外的區回亭子,發現陳仰的意識已經醒了。

原本暴增的鬼氣被暫時碾壓。

陳仰看向東怪異的盯自己看,他模模臉,一手虛汗︰「怎麼樣?」

向東幾人表示,超市都找了,沒有同系列的女圭女圭。

陳仰看朝簡,對方的注意力好像還不如他,眉間的陰影很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又去看年輕人︰「沒有女圭女圭相關的信息要補充?」

年輕人說沒有,不像是有隱瞞什麼。

文青拋硬幣玩︰「哥們,第一個出來的東西是報紙,你是第二個,老頭還在候車室窩著,你後面的畫家在找一次性手套囤貨,就你急。」

年輕人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陳仰動著失血的唇︰「會不會是思路錯了?」

他看一眼那個年輕人︰「不是給女圭女圭找朋友,是給你找?」

年輕人蒙了︰「給我找?車站里只有你們,我跟你們都不熟啊。」

「那你有沒有哪個朋友在這個車站出事的?我說的是現實中的青城站。」

「沒有。」

年輕人猛地大叫︰「我我我!我想起來了!」

「有故事,有故事的!」他舉起自己的掛件,大聲說,「這個女圭女圭,它有好朋友!」

向東最討厭女圭女圭了,跟人一樣,看著起雞皮疙瘩︰「他媽的小點聲!」

陳仰問年輕人︰「什麼好朋友?」

「就它有個朋友。」年輕人遲疑的說,「是個漫畫,故事我不記得內容了,只知道是有個朋友,兩人應該是形影不離的。」

「我現在想起來晚嗎?怪我沒早點,我有幾次已經就要想到了,但是我下意識的忽略了,我很害怕,我還怪它,我真的怕……」

「那還是給你的女圭女圭找好朋友?」

陳仰額頭不斷滲汗,疼得五官扭曲了下,手本能的往陽氣最重的少年那伸,一條胳膊伸過來,他抓住了︰「不對,上一輪,物品就是乘客,我覺得這一輪還是那樣,那女圭女圭就代表你。」

「是你要找好朋友。」他說。

「怎麼會呢,不該是我吧?」

年輕人兩只手抓頭發︰「我的好朋友都不在這里啊,我上哪兒找……」

一旁的向東忽然冒出一句︰「難道是同車次的人?」

陳仰短促的吸口氣,站起來又坐回去︰「二樓……快去,是那個女士……快……跟她在一起,不要分開,快去!」

年輕人一慌,撒腿就往二樓跑。

文青道︰「同車次的不是還有老頭跟畫家嗎,三樣東西沒有她的份,怎麼會跟她有關?」

向東道︰「老頭有報紙,畫家有尸體,都會有單獨的任務破解法。」

「那女的瘋著呢,都不跟我們一塊兒,我們誰經過她面前她都釋放咒怨,我怕她咬我,這里也沒狂犬病疫苗。」

文青自己嘰里咕嚕,還拉著向東一起咕嚕。

「別逼逼了。」

陳仰就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臉已經一絲血色都沒了,冰冷的白瓷一樣,人坐不住的再次趴玻璃台上面。

然後拐杖把文青跟向東「送」了出去。

二樓,年輕人沖上來,過道上沒有那個女的。

「去哪了?怎麼不在,我靠!害死人!」

跟在他後面的啞巴對第五候車室指,嘴里「啊啊」。

年輕人跑到門口的那一瞬間,身體少了一半。

另一邊沒了。

啞巴靠著牆壁跌坐下來,看那半個身體倒地,她抖了抖,捂住嘴爬到第五候車室里面。

一個人影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面。

左邊是小個子女人,右邊是那個年輕人。

他們是兩半身體拼在了一起。

「死了?」

文青從過道出口走來,看看嚇哭的啞巴,又去看那一半尸體︰「那也怪不了別人,是他自己沒早點想起來,這次他的規則多簡單,我都羨慕。」

向東從文青後面過來︰「尸體還有一半呢?」

他往候車室里瞧︰「怎麼拼上了?找朋友也不需要這樣吧?」

文青越過向東進候車室,在兩個半邊的尸體身上找到了兩張車票。

車廂 18號硬座。

車廂 19號硬座。

雙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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