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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囑咐過, 要在宵禁前趕回京城, 加之山上連只野兔都瞧不見, 三位皇子沒了尋找獵物的興致,砍完一撥樹,就跟隨第一批伐木村民一起運送木料下山。

在村口送別皇子的時候, **oss跟韓皎難舍難離,甚至向六哥請求留下來住一晚,以便當場監督韓皎寫完五篇策論,讓他帶回宮參考, 可惜最終沒得逞,被燕王強行拖上了馬車。

韓皎在新縣又忙了兩天,物資分配妥當後便準備回京。

新縣的百姓恨不得一路給他送回京城,家家戶戶都送來雞鴨, 讓青天大老爺帶回家補補身子,韓皎婉拒了半日, 才終于騎上了毛驢。

安撫流民的工作告一段落,新縣縣令三日後即將赴任。

新縣與其他州縣性質不同,賦稅直入皇帝內帑,不經過戶部,這麼一來, 新縣令就不能按級別向上匯報工作了。

為此, 皇帝下令,讓新縣縣令每年向韓皎述職,韓皎對完帳, 直接跟司禮監劉公公對接,這麼一來,韓皎算是這座大型皇家莊園的管家了。

這個消息讓朝中大臣很吃驚,皇家莊園的監管一般是皇帝的親信太監,如今居然讓一位文官全權接管,這可算是從沒有過的信任了。

韓皎對這份差事很滿意,雖然沒有實際品級,但身為文官,兼領皇家內務,代表著皇帝的信任,走出去倍兒有面子。

其次,這份差事可以領到多一份俸祿,每個月三兩銀子,工作只需要每年年終核對一下賬目,跟白送一樣,美滋滋。

回京之後,韓皎從庶吉士一躍成了侍講,跟林翁混一個辦公室,這讓他措手不及,很多準備工作都沒做好,甚至連教案還沒準備,掌院學士卻已經幫他排好了班。

一回來上班,剛巧就輪到韓皎給皇子們授課,這節課要講的內容是《中庸》。

韓皎哆嗦著爪子拿起課本,硬著頭皮準備迎接學生們的批評指正。

還好「及時雨」林翁走過來,給他遞來一份小抄。

打開一看,是林翁從前用過的教案,早前教過已經出宮的皇子們,現在用來教三位小皇子剛好合適。

韓皎感激涕零。

林翁滿面紅光,他這個月來一直在為韓皎成為撫民英雄而感到驕傲,只是沒有說出口,只拍了拍少年人肩膀,示意他趕緊去上書房。

韓皎的皇家講師生涯,就這麼開始了。

頭一天的課堂氣氛很不嚴肅,還沒開始上課,八皇子就約他下課去踢球,韓皎也沒好計較。

規規矩矩照著教案講完一堂課,隨後讓皇子們自由討論和提問。

韓皎走到**oss身邊,問他五篇策論寫好了多少。

倒不是他催臭弟弟上進,而是怕皇帝隨時抽查。

謝奪把自己昨晚剛糊弄好的一篇策論,遞給棉花先生過目。

韓皎搬來椅子,坐回**oss身邊熟悉的位置,仔仔細細閱讀策論——他必須仔細不然看不懂謝奪的鬼畫符字跡。

看完這篇策論,韓皎氣得差點給他撕了。

「恕臣直言,這一段論點,殿下為什麼每篇策論都要用?」韓皎的手指仿佛警.用電.棍,惡狠狠地指著臭弟弟湊字數常用的那段文字,鼓起勇氣拿出老師的威嚴,發出質疑︰「臣都快背上了,您父皇能看不出來嗎?」

謝奪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這段用來承上啟下,你讀一讀,很順。」

韓皎︰「……」

順你妹啊!你故意把話題往這方向引,能不順嗎!

**oss這一段常用湊字數內容,大致意思是說︰想要國家安泰,就要百姓安泰,想要百姓安泰,就要懲奸除惡,想要懲奸除惡,就得令行禁止,想要令行禁止就得政令暢通……然後繞一個大圈子,從基層知縣,一路說到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的各項行政事務管理準則,最後寫一段抒情感嘆,鼓勵官員們勤政愛民、戮力同心,剛好湊夠一千字。

實際上,謝奪就是把「國家公務員工作守則」完整轉述了一遍。

策論約定俗成的字數要求是兩千以上,謝奪的這段「萬用工作指導守則」直接佔了一半!

用一次也就算了,他每次寫策論都要用。

這要擱在學校里,都夠**oss在國旗下朗讀檢討書了,偷懶手段極其惡劣!

跟看見學渣期末考試答卷的班主任一樣,韓皎此刻血壓直線升高,拳頭漸漸捏緊。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打也打不過,訓又不敢訓,韓先生被迫和藹可親,開始耐心給**oss講解一些簡單實用的策論技巧。

然而**oss不領情,特意指出韓皎所引用的典故中被忽視的條件,以論證其引發的結果,是由多種因素共同決定,並不能用來論證策論的論點。

一番爭論過後,韓皎漸漸發現了問題所在——

謝奪不喜歡生搬硬套地利用歷史典故,去證實某一句先賢思想的正確性。

謝奪認為具體問題必須具體應對,要充分觀察**全局中的每一個不確定因素,梳理之後給出詳盡解決方案,而不是反過來,提取某個**中片面的條件和結果,來論證某個論斷的正確性。

實際上造成**結果的因素很復雜,把整件事歸結成一種單一的經驗結論,會造成應對新問題時思路狹隘、紙上談兵等低級錯誤。

韓皎其實能理解謝奪這種完美主義的行事作風,但是皇家學院里的策論就是這種固定套路︰引經據典,論證某個先賢思想的正確性。

這就好像做閱讀理解題,文章作者本人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考試標準的答題思路。

討論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八皇子和十皇子都已經下課踢球去了,只剩下韓皎還在獨自面對問題學生九皇子。

其實不能簡單的把謝奪歸類為學渣,因為韓皎發現,謝奪很擅長處理實際問題。

比如,韓皎試著談起某些文牘房里保存的危機**記錄,謝奪只需簡單詢問一些必要信息後,就能果斷給出詳盡可行的解決方案。

思路出奇制勝,直指要害。

怪不得皇帝批折子的時候喜歡拉上謝奪幫忙,這小子的辦事效率簡直不可思議。

可這種整體化的縝密判斷力,導致謝奪不適應策論的模式套路。

他其實不是寫不出嚴謹的策論,而是因為對細節的嚴謹,沒法隨意引經據典高談闊論,去論證某個先賢的哲學思想,很多時候,他甚至認為先賢的論點本身都不夠嚴謹,經不起推敲。

寫策論這件事在謝奪看來,費勁且毫無意義,所以他總是回避。

韓皎下了最後通牒︰「殿下,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您不試著習慣策論的傳統寫法,皇上只會逼您寫更多策論。」

「我寫不出來。」謝奪死豬不怕開水燙。

韓皎危險地眯起眼警告︰「少寫一篇策論,照規矩,要打十下手板子,殿下還有四篇策論沒寫,那就是四十下手板子。」

「先生要親自動手麼。」謝奪突然笑起來,胳膊支在書案上,一手托著側臉,態度散漫地盯著小神童︰「拿出你砍樹皮的力氣,親自對我動刑。」

韓皎瞳孔驟縮︰「……」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臭弟弟早就想出了最佳應對方案︰以後不想寫作業,就讓韓皎打手板子。

十下手板子換一篇策論,學渣的最優抉擇,因為棉花先生下手不會疼。

「殿下別想鑽空子。」韓皎凶道︰「臣若是真動起手來,恐怕您會後悔不及!」

謝奪一臉淡定︰「好怕。」

「殿下真想試試嗎!」韓皎盡可能展露凶神惡煞的氣勢!

把**oss給逗笑了。

韓皎︰「……」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皇帝怎麼會想到讓他給謝奪當家教?

感覺自己仿佛一只在惡魔面前齜牙咧嘴的小綿羊,為了維持老師的尊嚴,韓皎起身跑去講桌旁,把戒尺拿過來壯膽!

舉著戒尺面對**oss的時候,韓皎只是從齜牙咧嘴的小綿羊,變成了拿著戒尺自衛的小綿羊。

謝奪陡然站起身,嚇得小神童把戒尺藏到了身後。

謝奪笑著抬腿頂開座椅,朝韓皎走近兩步︰「先生若是實在不敢動刑,可以替本王起草四篇策論。」

「休想!」韓皎深吸一口氣,厲聲道︰「請殿下伸手!」

「真要打麼?」謝奪胸有成竹,對著小神童攤開右手。

韓皎做了幾個深呼吸,低聲道︰「換左手。」

謝奪一愣,被小神童難得強硬的神色唬住了,遲疑片刻才緩緩伸出左手,耷拉著腦袋,危險地挑眼盯著韓皎。

韓皎目光盯著謝奪掌心,舉起戒尺。

必須維持身為侍講的威嚴,不然以後輪到他講課,臭弟弟還不天天逃課踢球?

不能退讓!

韓皎一咬牙,揚起戒尺,猛地扇下!

「韓小白。」

「啊?」

謝奪突然開口,打斷了韓皎的襲擊。

韓皎一抬頭,就對上謝奪的視線。

糟了。

謝奪身上那股天生的凌厲氣勢,大半來自那雙銳利的眼楮,一旦對上視線,韓皎的力氣就要被削弱一半!

「你真敢打本王麼?」謝奪神色傲慢地看著小棉花。

韓皎破罐子破摔︰「殿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好好寫完剩下的策論,不許反復用那段論據,臣可以在旁指導。」韓皎挑眉威脅道︰「如果想偷懶,臣一定不會手軟的,真的。」

謝奪傲慢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帶了幾分無助,注視著韓皎低聲道︰「我好怕……」

「知道怕就好好寫策論。」

「我怕先生會真的用力打板子。」

「臣會的。」

謝奪可憐巴巴的神色忽然變了,笑出一顆小虎牙︰「那樣先生豈不是要哭著打完四十下板子。」

韓皎一瞪眼,挺直腰桿嚴正宣誓︰「就算打破手心見了血,臣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棉花精真敢家暴老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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