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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從來期難定

裴年鈺這般抓住了樓夜鋒的「罪行」, 可算是得了正當理由, 一柄玉扇在手中轉得飛快, 只想著怎麼趁此機會欺負欺負他才好。

他這方才被樓夜鋒一句一句地引動出心中的小惡魔, 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他看著樓夜鋒跪在地上仰望著自己的眼神,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念頭,手腕一抖,便是一扇子敲上去, 算是懲罰。

他此刻已經知道了大概該用多少力道︰小心翼翼地戳上去,夜鋒完全沒感覺。但若是以平日練武的勁道打上去,他的夜鋒恐怕會當真覺得疼了——是需要忍受下來的、令人無法愉快接受的痛。

于是裴年鈺取了個中間的範圍。

扇柄噗地一聲落在黑色的衣服上,裴年鈺滿意地看著樓夜鋒輕輕抽了一口氣,卻強迫他自己依舊擺出服從的神色來。

裴年鈺有些意猶未盡, 忍不住引導著問道︰

「……疼麼?」

樓夜鋒猶豫了。

他方才那聲抽氣……委實有一半都是裝出來的。

主人這力度拿捏的不錯,剛好讓他感覺到一點疼, 卻並無半點真正虐待的意圖。因此這點痛感對于他來說……差不多就是微風細雨輕拂面的水平。

可讓主人再實打實地用上內力敲他吧,他主人肯定又要心疼不忍了。

難辦啊!

樓夜鋒糾結了一瞬, 然而在抬頭看了看主人眼中隱晦卻躍躍欲試的期待目光之後,終于悟了——

他的主人……不過是想看到他在主人面前乖乖受罰的模樣罷了,卻不想讓他真的被迫感受他無法忍受的疼痛。

樓夜鋒福至心靈, 迅速回答︰

「回主人,您罰在屬下的傷口上, 自然是痛的。」

裴年鈺略帶不滿,又敲了一下︰

「既然疼,怎麼不出聲!本王讓你生扛著了麼!」

樓夜鋒︰「…………」

不是他要生抗著, 是真的不至于疼到出聲啊!

便是真拿絞鞭抽個一百下見血的,他都半點都不會出聲的。

樓夜鋒不由得走神了,心道在這裕王府當影衛可真是世上獨一份的難啊,明明沒事,非得要裝成有事。放在其他府上,這般裝病裝痛以避懲罰的行為可是大忌……也就是在主人這里,才會有此奇觀了。

唉算了算了,本來就是為了討主人開心,橫豎演都演了,自然該演的更逼真些。

念頭剛定,恰好裴年鈺又一扇子抽了下去︰

「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樓夜鋒頓時痛哼一聲。

「屬下……屬下不敢!」

裴年鈺听得他的那聲悶哼,短促低沉,似乎壓抑著痛苦的樣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胸口開始微微有些躁動了,掌中的扇子不听話般,再一次從半空中揮動下去。

「唔……!」

樓夜鋒呼吸一窒,吃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眸垂了下去,眸色黯沉。

扇柄再次劃過。

「呃…嗯……!」

樓夜鋒肩膀抖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了數次。

第五次落下。

樓夜鋒微微仰頭,閉眼,睫毛微顫,喉結艱難地咽了一下。

樓夜鋒一邊想方設法地表現出「他正在痛苦地受罰」的模樣,一邊心里暗暗發愁——

他已經很賣力地在回想著他當年還在影衛營的時候,那些真正受酷刑的感覺是如何的,以此來試圖做出與之相符的「忍受」動作。

問題是他當年在影衛營的時候受罰也是幾乎一聲不吭的,此時演了幾下之後,他便是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還可以有什麼樣的動作能拿來用了。

樓夜鋒這邊即將黔驢技窮的時候,裴年鈺忽然停手了。

他從始至終都是在從上至下俯視著樓夜鋒,本就是一個極具掌控性和壓制力的視角。再加上樓夜鋒隱忍而屈服的表情、壓抑著痛苦的聲音、安靜而順從的姿態……

這場景實在太過有沖擊力,裴年鈺禁欲二十多年的身體,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起了一些反應。

他臉色微變,心念電轉,他知道現在若是順水推舟要求他的夜鋒一起……的話,樓夜鋒當然不會推拒。但這次卻委實不是個好時機——樓夜鋒內力耗空還未恢復,又強行受了一下鞭子,不能讓他再傷了元氣了。

于是裴年鈺立刻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離面前這個雖然穿著黑衣卻堅實地散發著溫度的熱源遠了一點,同時手腕一轉收了扇子︰

「你既已知錯,今日便罰到這里吧。」

他怕樓夜鋒那敏銳的眼神看出他衣袍之下的不自然,因而話音剛落,便轉到了他的身後去,將他手上的布條解開。

隨後他站在樓夜鋒身後,道︰

「你可以起來了。」

樓夜鋒有些懵,他方才明明看見主人正玩的興起,主人的眼中難得出現了某些可以稱得上是驚喜和興奮的神色。卻又怎地如此突兀而倉促地便……停下了?

他迅速站起身來,卻沒想到因著體內內力空虛,腳步本就虛浮,跪久了的雙腿有些麻。起身的時候腳下一個沒踩住勁,身子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裴年鈺想都沒想就伸手攬住了他,扶住他幫他借力。由此,樓夜鋒猝不及防地便仰在了主人的懷里……一個小小的瞬間。

裴年鈺︰「…………」

樓夜鋒︰「…………」

裴年鈺那個郁悶啊,他迅速放開了懷里的人,同時心中暗暗祈禱剛才那一瞬間短暫的接觸,他的夜鋒是察覺不到什麼的。

但樓夜鋒畢竟是樓夜鋒,敏銳如他怎麼可能錯過剛才踫到的主人某個突兀的東西。他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身子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咳,那個,你先好生休養內傷,我就先回去了。」

樓夜鋒聞言頓時急了,主人既然都已生欲念,怎地會放著他不用,就這麼走了呢?

陷在尷尬之中的裴年鈺恨不得腳底抹油拔腿就跑,然而剛邁出去一步,他的袖子忽然被什麼人揪住了。

他轉頭看去,只見樓夜鋒用手指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袂,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裴年鈺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樓夜鋒見主人不做聲,便干脆將心一橫,手指松開了主人的衣袖,轉而握住了他的手。並且……手指一點一點地向上,探去。

樓夜鋒那修長而干燥的手指觸上他腕底的一瞬間,裴年鈺的心髒不受控制般的砰地一下就飛快地跳了起來——

他的手指……這麼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已經到了他的袖下。這分明便是……邀請的意味。

雖然這意圖比較隱晦,但以樓夜鋒平時恭謹守禮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為大膽了。

裴年鈺一邊強行抑住心中飆升的紛亂思緒和驚喜,一邊在心里默默嘆氣,可惜了,今日時機不好,樓夜鋒身體並不是最佳狀態,甚至可以說很差。

就在他準備抽出袖子來的時候,樓夜鋒突然出聲了,嗓音喑啞而低沉,猶豫不敢高聲︰

「主人,您……您真的不想繼續……懲罰屬下嗎……」

裴年鈺萬萬沒想到,樓夜鋒居然是這樣措辭的。

什麼叫「繼續懲罰」?難道他以為這是懲罰的一部分麼?而且他這樣說,豈不是說……樓夜鋒已經做好了在床上被他狠狠折騰的準備?

那他還敢這樣邀請自己?他難道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受得住?

裴年鈺頓時氣笑了,樓夜鋒啊樓夜鋒,你之前還好意思說我?我看這府上最沒有筆數的人是你才對吧!

他用力一扯,將自己的手果斷地從他的掌中收了回來,揚了揚頭看著樓夜鋒——他看見了樓夜鋒眼里依舊不肯放棄的執著之色。

裴年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是他今日以來第一次,產生了真正的想欺負人的念頭。

他直視著樓夜鋒,輕笑了一聲,隨後一字一字地吐出來︰

「樓……執事……,你難道忘了,今日是你犯了錯,來找本王認罪請罰的。難道……你還想著讓我賞你次臨幸不成?」

樓夜鋒頓時怔住,原本心心念念的表情一瞬間委屈地縮成了一團。

他用力抿了抿嘴,半晌,才終于用有些難過的聲音回道︰

「……是,是屬下唐突冒犯了。屬下知錯。」

裴年鈺看著他這眼角都耷拉下來的委屈模樣,倒破天荒地當真產生了一次欺負人的快樂。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繼續口吐刀子,轉而用溫柔的語氣安撫了一句︰

「你先好好休養好身體吧。」

「……是,屬下明白了。」

………………

待得裴年鈺出了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卻終于忍不住表情一轉,喜上眉梢了。

他看得出來,樓夜鋒方才的眼神里,雖然依舊是邀請的意圖,但是已經與最初他自請侍寢時候的神情簡直相去甚遠了。

他最初武功全失成為「侍君」的那段時間,主動邀請了數次,但裴年鈺見他都完全是一副「我要盡職盡責完成任務」的表情,自然便毫不猶豫地推拒了。

但剛才……剛才的那次邀請,雖也是因為他感受到了裴年鈺的身體變化而起的,但裴年鈺能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來,分明有一半的執著,是因為他自己也在期待。

潛藏在心底的蠢蠢欲動麼……

樓夜鋒啊樓夜鋒,你這是……終于急了麼?

裴年鈺無聲地笑了笑,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

很好,這次能看的出來他的夜鋒已經快憋不住了。那麼下次……他再抻一抻他,是不是他的夜鋒就會徹底開竅了?

裴年鈺長出了一口氣,心情又愉悅了三分。

………………

到得晚間,何岐換班來守夜,探頭探腦、疑神疑鬼地進了主人寢殿。

裴年鈺此時正在對著府上年節的初版家宴單子琢磨吃什麼,一抬頭見到何岐這般作態,忍不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老何你干什麼呢?」

隨後裴年鈺定楮一看,竟然看見何岐背上被鞭子抽開的衣服沒有任何處理,細碎的灰色線頭隨風飄揚。

裴年鈺忍不住噴他︰

「你不好生穿好你的衣服,故意露著個傷口做甚?不知道避嫌麼,難道你想□□本王不成?」

何岐︰「……………………」

他對于主人的思路簡直要吐血了。

他分明是想來問問,今日那些剩下的罰,什麼時候再行刑。影衛的規矩便是沒受完罰之前,不得擅自包扎傷口,怎麼還成了他的錯了!

何岐悶聲解釋了一下這條規矩,隨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主人,那……今日剩下的罰,屬下何時去把它領完?」

裴年鈺納了悶了︰

「什麼剩下的?」

何岐︰「…………」

他也不知道是主人當真健忘,早上親口定下的責罰晚上就忘了。還是依舊生著氣,故意遛他玩呢,只好以一種小心謹慎中規中矩的語氣道︰

「就是那……還剩三百九十九鞭,主人您忘了不成。」

裴年鈺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頓時笑了︰

「老何啊,那執刑弟子不是跟你說了已經罰完了麼?」

何岐呆了一下︰

「我……執刑弟子是這麼說的沒錯,但屬下以為……是老樓和他的私自決定來著……」

「哼,老樓也就罷了,他一個普通影衛如何敢私自決定?他說的自然就是我的意思。」

何岐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主人,您……您就這麼把屬下的三百九十九鞭給免了?」

裴年鈺︰「…………」

這貨怎麼這麼死腦筋呢?他再一次笑了,笑得很開心︰

「不是,老何,你不會把那四百之數當真了吧?」

何岐看得出來,他的主人笑得真是十足的愉快,是那種覺得此事很有趣的愉快,仿佛听見了什麼令人好笑的事情一樣。

他頓時郁卒了。

何岐在這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白天時回屋睡覺都沒睡安穩。只一直在想著主人是不是對他不滿意得狠了,主人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信任我……

然而今晚再次見了主人,他的主人笑得跟沒有這回事一樣。

裴年鈺笑夠了,不忍心繼續嘲笑下去,便溫言解釋道︰

「你前日跪了那一晚,便已足夠了。至于後來嘛……我罰你不過是借機逼著夜鋒承認錯誤罷了,實則並不曾真的要抽你那四百下的。」

「之前我與執刑弟子商議的便是如此,我賭夜鋒在三鞭之內必然要出聲阻止,所以你最多也就挨三下。若是萬一三鞭子抽下去樓夜鋒不接茬,我本來也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何岐這才明了主人的意圖,只不過他隨即有些憂慮地抬頭看著主人︰

「……是,屬下明白了,不過屬下尚且還有一問︰主人您,您之前不是說要給屬下一個教訓麼?」

裴年鈺莫名其妙︰

「那當然,本來就得讓你好好記住——以後別老由著老樓他胡來……嗯……再不濟,以後他那邊有什麼事也得先跟我通報一聲吧。」

「不過我不是說了麼,昨天已經罰完了嘛,難不成你跪一晚上還沒反省出來自己的錯誤不成?你要覺得不夠……」

裴年鈺十足惡趣味地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門外︰

「要覺得不夠,你不如今天晚上再去外面跪一夜。」

何岐︰「…………」

他沒接話,只心里滋味復雜起來。

主人當時語氣確實是很嚴厲的,而且他也能看得出來主人是對他生氣了,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被重罰的準備。

可……跪一夜就算罰完了?這能讓他吃個什麼教訓?

何岐默然片刻,見主人顯然沒有再繼續討論的意思了,只好見機識趣地閉了嘴。

………………

到得第二日上,何岐再一次晚間換班,出現在涵秋閣中。

裴年鈺這日正好新做了一種女乃茶,見他來了,便招手讓他過來嘗嘗鮮。

他隨手將專門盛出來的一杯女乃茶推給何岐,然而卻無意間發現何岐的動作似乎有點不太自然。

裴年鈺疑惑地問道︰

「老何你怎麼了?」

「……嗯?屬下沒……沒怎麼啊。」

裴年鈺見他回答的語氣不太正常,心知有些蹊蹺,他想了想,難道是……之前讓他跪的那一夜把他給弄生病了?

于是裴年鈺果斷打開系統面板,給何岐也來了一個全身大掃描。

裴年鈺在等掃描結果,何岐便以為主人沒再注意他了,大著膽子開始沉浸在女乃茶的味道之中。

不一會兒,叮的一聲響過之後,裴年鈺抬眼看去,掃描的結果差點沒把他給氣死︰

中等外傷︰不明器物損傷表層皮膚︰損傷程度︰62%。

他「啪」地一拍桌子︰

「老何!你老實交代,昨天你干什麼去了!」

何岐萬萬想不到主人是如何看出來的,見主人發火,連忙扔下手里的女乃茶,老老實實地承認道︰

「主人息怒,是……是屬下自己去受了二百鞭。」

裴年鈺氣了個倒仰︰

「我不是說已經罰完了嗎,你是皮癢嗎自己找抽!」

何岐低著頭,小聲嘀嘀咕咕︰

「主人您之前說要給屬下個教訓……屬下覺得……您之前罰的那些不足以讓屬下……」

「你你你……」

裴年鈺語塞,卻忽然想起來一個事︰

「不對啊,你不是把絞鞭留在我那里了麼?那你挨的是什麼?」

「……咳,之前升級換新刑堂的鞭子的時候,屬下又不止配置了一把……」

裴年鈺︰?

你換新的就罷了,還多搞了好幾把?

「且屬下當時在換配置的時候也是有所不同。屬下挨的鞭子,比給您留下的那一柄,要稍微厲害些。所以屬下便只挨了二百下便罷了。若是四百依數行完,恐怕屬下就只能躺著了……」

裴年鈺︰???

咋地,你搞出來個絞鞭升級版就罷了,還有絞鞭升級版plus?

裴年鈺不知該怎麼說他了,一會兒覺得何岐這人太死心眼,一會兒又生氣他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

「算了,下次下不為例,以後不準再私自去領罰了!!」

誰知何岐卻一臉正經地道︰

「誰說屬下是去擅自領罰來著?」

裴年鈺氣笑了︰

「不是領罰是什麼?」

何岐理直氣壯︰

「主人,您之前有簽執刑令麼?執刑弟子也未曾收到您的口諭吧?所以……這怎麼能叫罰呢!」

裴年鈺眯著眼問︰

「那是什麼?」

「咳咳咳,這個嘛……不過是屬下看新換的這幾種絞鞭配置各有不同,去親自試試性能如何罷了……」

裴年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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