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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司各欲盡其責

裴年鈺听了何岐這番狗屁不通的理由, 抄起扇子來就作勢要抽他——最近他這柄扇子倒是使得越來越順手了, 已經有了那麼幾分傍身武器的架勢︰

「我看你是皮癢了是吧?來來來, 本王抽你幾下, 讓你快活個夠!」

何岐︰「…………」

他見那玉扇挾著雷霆之勢而來,下意識地便將脖子往回一縮。然而這究竟是主人要抽他,他哪里敢真的躲,只閉了眼楮坐等主人抽上來。

而裴年鈺又哪里會真的抽, 這玉扇可是武器,堅硬無比,真揍上去鐵定會揍出毛病來。于是便輕輕在何岐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見何岐動也不動,還在閉目等他抽, 不由得眯起了眼楮︰

「老何,你果然是——嘖嘖嘖, 你是挨抽上癮了?」

何岐︰「…………」

何岐見他的目的被主人誤讀了,連忙辯解道︰

「不不不, 屬下可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

裴年鈺一挑眉︰

「我又沒說你有什麼癖好,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

何岐啞口無言。

他明明就是誠心去領罰的,只不過為了顯得並不是「自作主張領罰」才找了這麼個借口, 為了不讓主人難看罷了。但是讓主人這麼一解讀,這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過話說回來, 主人他這個還沒有破過身子的「少年」,從哪里知道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的?老樓都不知道!

裴年鈺看著何岐漲紅了臉色想要拼命解釋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今日不爽的心情算是煙消雲散了。

他當然知道何岐不是有什麼特殊愛好——退一萬步講,就算何岐真有什麼詭異的愛好,那也是他的自由,他也管不到人家不是。他作為一個穿越好王爺,當然懂得尊重他人喜好的道理。

但是,老何這種自己覺得他罰的不夠,有事沒事跑去領罰的作風,必須要殺一殺。

做錯了事,適量的懲罰是必要的,但是只要能認識到錯誤便是了,他們影衛不愛惜自己身體,他這個做主人還得愛惜呢。

于是裴年鈺將扇子在自己的手心里敲了敲,道︰

「行了,老何你自己那里還藏了有多少……咳,這些小玩意?」

何岐一臉無辜︰「主人,真沒了,屬下那些自己收藏的不是上次都讓您斂走了麼。這次的絞鞭是府里執刑司的公用刑具……」

那言外之意顯然就是,主人您沒收我的私有財產可以,但執刑司的「辦公用品」您總不能收了吧,不然這不是影響執刑司的日常工作了麼。

然而裴年鈺顯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常霸道地一拍他的肩膀︰

「走,跟我去執刑司一趟。」

「…………」

何岐不由得一抖︰

「主……主人,難道您要親自動手罰屬下嗎?」

裴年鈺心道你這三句話不離領罰,說不定真有問題︰

「不是。你去把他們執事叫來。我要親自去收繳執刑司的所有刑具。」

何岐震驚,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主人?您不至于吧!老樓他內力還沒恢復,受不住您這麼多種花樣的!!!」

裴年鈺︰「…………呸!你瞎想什麼!我是那種人嗎!」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何岐反將一軍,忍不住拿扇子又敲了他一下。

「本來你們影衛領罰就得有我簽批才能執刑,我把執刑司的刑具都給收了,以後要是需要罰誰,你讓刑堂執事或者你自己拿著單子過來找我便是。我允了,才能把東西調給執事影衛。」

「……這些東西放刑堂那我可不放心,你tm閑著沒事淨在那試著玩了!」

何岐︰「…………」

………………

裴年鈺雷厲風行的闖進陰森冷暗的刑堂進行了收繳行動,那執刑司執事看著何岐,一臉憋笑將東西全部如數上交。

何岐看著他的主人心滿意足地拎著一個大袋子回了自己的臥房,不知道要將這些東西藏在何處。他自己的心情卻立刻灰暗了下來。

裴年鈺搶了他的「玩意」畢竟有些理虧,回了寢殿之後,便安慰道︰

「這樣吧,老何,你畢竟是統領,也該有點特權。我許你每天可以任點一杯女乃茶如何——這一杯是可以你選任何你喜歡的口味,讓小廚房給你單做。這一杯之外,雲韶那邊做了什麼女乃茶,你可以無限喝。」

何岐的眼楮立刻亮了︰

「這……主人,這多不好意思,雲韶她每天負責我們影衛的點心,也挺辛苦的……」

裴年鈺看了他一眼︰

「這你倒是不用擔心,她自己也喜歡,每天喝女乃茶喝的比你還多。」

何岐︰「…………」

他立刻收回了不好意思的心情——雲韶她自己做了自己喝當然比我多了,主人您倒是讓我能喝得著啊。

「那屬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謝主人!」

裴年鈺看他那全身都精神起來的樣子,不由得一笑︰

「老何,你怎地這麼喜歡女乃茶呢,我記得你好像不是特別愛吃甜食的吧。」

「……咳,這牛乳茶溫熱暖人,冬天守夜時喝一杯,倒是正好。」

裴年鈺點點頭,道︰

「行了你去守夜去吧,我上夜鋒那邊看看他恢復得如何了。」

何岐一言難盡。

他這守夜自然得跟著主人的位置走,主人去看老樓傷勢恢復得如何了,他必然就要守在屋外听一晚上的……甜言蜜語。

然而……

「……是,主人。」

裴年鈺抬腿便走,何岐見主人出了門,一邊跟隨而上,一邊用極小的聲音嘀咕道︰

「如此難熬的夜晚,只有甜甜的女乃茶才能給我一絲溫暖了……唉,屬下為啥喜歡喝女乃茶,主人您說為啥,您還問我……」

裴年鈺耳朵尖一抖,忽然轉身︰

「以為我听不見是麼!今天你的女乃茶沒了,份額扣了!」

何岐欲哭無淚。

………………

且說裴年鈺進了跨院,走到樓夜鋒門前的時候,見里面雖然亮著燈,卻並無聲音。他心中一凜,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站定在門口,運起內力來細細听著里面的動靜。

彼時樓夜鋒正全力修習著內功心法,來盡最快的速度彌補自己之前耗盡的內力。正是到了入神的關鍵之時,自然無法察覺到門外有人。

而裴年鈺在靜靜听了片刻之後,听聞屋內之人有規律的輕微吐息聲,便知他家夜鋒恐怕是在練功。只不過這會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生怕自己腳步聲弄出動靜來,便干脆原地站定,默默等候。

也虧得裴年鈺警覺,若是這般忽然闖進去,樓夜鋒正運轉著的內息鐵定要走個岔子。

一柱香過後,樓夜鋒收功起身,運氣在丹田中探視了一番,自覺內力恢復了三成,差不多後天就可以回滿,心中暗暗踏實了一些。

他自從吃著主人的藥膳,這重修內力的速度便快了許多,昨日耗空之前已經有巔峰時期的三成多水平。此時他見不日便可回到三成水平,繼續向上修行,這才沒有了隱約的焦慮之感。

裴年鈺听得里面的行走之聲,這才上前去,敲了敲門。

樓夜鋒連忙將主人迎了進來,只不過他一開門,就被主人身上的寒氣給冰了一下。他忍不住用手輕拂了下主人的肩頭外袍,卻蹭了一手寒濕之意︰

「主人怎地身上寒氣如此之重?冬至已過,這時節一日比一日冷了,主人可莫要著涼。」

說罷,樓夜鋒連忙將裴年鈺那被寒露略微打濕的大氅解下來掛在一旁,而後拿來自己的黑貂斗篷,輕輕披在主人的肩頭。隨後他立刻轉身去火爐上提來熱水,欲待給主人煮一壺熱茶。

裴年鈺自不會解釋他是在屋外站了許久,只看著他忙碌的動作溫溫一笑,隨口解釋道︰

「夜色正好,方才不過是賞月忘了時辰罷了。這是恰好覺得冷了,便來你這里蹭杯茶喝。」

樓夜鋒熟練地從一個不到一掌的紫砂茶罐中取茶,提壺斟杯︰

「主人能來屬下這里,自然是……屬下自然是歡喜的。」

裴年鈺直接問道︰

「夜鋒,你傷勢如何了?我正好來給你換一下藥。」

換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裴年鈺意圖讓他解衣順便吃點豆腐的小心思,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樓夜鋒並未受內傷,因而便知道主人說的是那個鞭傷,不由得搖了搖頭︰

「那算是什麼傷了,今早便已愈合了,換藥就算了,那藥是好藥,大可不必如此浪費……」

裴年鈺計劃失敗,並不放棄,立刻道︰

「真的好了?我不信,我檢查一下。」

樓夜鋒並不知主人的意圖,聞言乖乖地解開了繃帶︰

「主人您看,當真是已經愈合了。」

裴年鈺輕輕拂上那一道淡色的傷疤︰

「……現在還疼麼?」

樓夜鋒被主人的手指這麼順著觸下來,臉色微變,呼吸窒了一下。他強力忍住心跳加快趨勢,這才道︰

「……本來也不疼。」

裴年鈺究竟怕他凍著,稍吃了點豆腐便給他重又包緊了漆黑的衣服。順便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將今日老何的沙雕行為和沙雕理由當做笑料給他復述了一遍。

樓夜鋒神色復雜,面上不知是愧疚還是自慚,各種表情交雜,久久沒有說話。

裴年鈺看他沉默的樣子,忽然心生不妙︰

「……怎麼了?」

樓夜鋒長嘆一口氣︰

「老何他這般倒是不出我的意料,他向來對自己要求甚嚴,您輕輕放過了他,他定然不會放過自己的。」

「只是……只是……」

樓夜鋒低下頭來,語氣中不無遺憾︰

「只可惜屬下內力空虛,這身子不中用,否則……」

裴年鈺急了︰

「你想都別想!」

樓夜鋒竟然還想著學老何自己去領罰?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隨後他便想到,反正這府里所有的用來行刑的東西今天都被他給收繳了,一根鞭毛都不剩。樓夜鋒他就是想有學有樣,也沒有作案工具不是。

真是……還好本王有先見之明啊!

裴年鈺一邊心中暗自慶幸並且決定不將這個收繳行動的事告訴他,一邊安慰他道︰

「夜鋒你這又是何苦,見天的給自己找罪受。不說這個了,便是前天你給老何解毒……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夜鋒,你已不是影衛統領了,你是我的武學教習,本就在府里地位超然,何必如此呢。」

誰知樓夜鋒聞言,卻忽然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主人,目光雖平靜,卻隱隱有堅定之意︰

「主人,正因我是這府里所謂地位最高的影衛,老何的毒我才必須解的。」

「我是影衛,便要行影衛的職責。當初我雖內力全失,您卻依然讓我做了這教習,而其他影衛皆無異議,不就是因為屬下于武道多少有些心得麼。」

「老何那個毒,府里其他人皆做不了這事,唯有屬下一人能行,我不上……誰上?該屬下做的事,屬下怎麼會想辦法退卻呢。」

裴年鈺默然。

他的夜鋒……即使在內力沒恢復的時候……也依然在努力盡著作為一個影衛的職責。

別人都做不了的事,所以他必須去做。

這就是樓夜鋒心中的堅持,也是他一點小小的驕傲——他現在是沒有足夠的內力,但他依然是這府里的定海神針。

他這麼隨意地勸夜鋒不必過多操心,倒是他唐突了。

裴年鈺輕輕攥了一下他的手︰

「我明白了。」

樓夜鋒沒再多言,這種話其實本來就不該說,轉而道︰

「至于老何那邊……他其實也有一半是因為,給其他的影衛做個表態罷了。」

「主人您太久沒下重手處罰府里的影衛,何岐怕他們心松了,又不敢背著您去教訓他們。只好自己去領個教訓,做給那些影衛看——他這個當統領的都會被主人收拾,其他影衛自然會警醒許多。」

裴年鈺皺眉︰

「這麼說,老何挨這一頓鞭子還成了我的責任了?」

「……也不能這麼講。您要是對下屬影衛過嚴,他也會找理由去自己領鞭子的,以示您一視同仁,他並無特權。所以……其實跟您也沒多大關系……」

裴年鈺︰「…………」

還是何岐的老上司了解他,老何這個人就是奇奇怪怪的!

他這麼想著,頓時心生一計,準備好好治治老何自殘的毛病——

老何要是真有點什麼愛好他是管不著,可你有愛好那就光明正大的小心點玩不就完了?但你借著領罰的理由去搞那真刀真槍的鞭子,那是會把自己身體搞壞的!

裴年鈺放下茶盞,語氣斬釘截鐵︰

「行了,我知道了。他不是想給下屬做個警醒麼,我就遂了他的意。」

樓夜鋒不知猜到了什麼,笑而不語。

………………

一夜無話,何岐守完夜之後,清晨時分,用過了早膳,回了自己屋中休息。

而裴年鈺在他換班回去之後,將自己昨夜親手抄了一百份,抄得他手臂酸軟的一沓通知拿了出來,交給絳雪︰

「去貼在府里各院門口、院之間的夾道牆上、以及影衛設崗附近,總之所有醒目的地方,都給我貼一份。」

絳雪驚呆了︰

「這……這麼多……!是,屬下領命!」

那些通知從早到晚貼了一整個白天,所有白天當值的影衛都看到了。

…………

到得晚間,何岐起身,利落地吃了飯,收拾好儀容準備去換班守夜。

這一路上遇到了幾個換班回來的影衛,皆一臉詭異地看著他,何岐不由得有些模不著頭腦。

他一路輕功到了主人寢殿,落地之時眼前正對上了一張「通知」,借著月光一看︰

《告裕王府全體影衛》︰

裕王府影衛統領何岐,因失職致使裕王府影衛教習執事受傷,本王依律罰絞鞭四百。然影衛統領何岐後自領二百絞鞭,與判罰有所不符。

本王以為何統領似思慮遲鈍,故而計算有誤。此乃腦疾也,念在何岐統領恐身有疾,特免余二百鞭。

此事勿再發生。

特此通知,望諸位以此為鑒。

裴年鈺。

「…………」

何岐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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