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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

隔日, 陸西翹了半天的冬令營活動, 帶上柳思逸的單反, 去了紀年在地圖上劃出來的那片區域。

不過這次只有陸西一個人去,紀年沒有跟隨。

陸西以防萬一, 出發前對著穿衣鏡, 看著鏡中的齊劉海長發「妹子」, 面無表情地自我暗示︰「你, 甜美女孩,走路別太野……」

紀年背靠在後方的門框上,目睹了陸西的自言自語, 笑得肩膀直顫。

陸西走到門口。

紀年抬起雙手幫陸西整理衣領, 他微微偏過頭, 垂著長睫, 語調散漫道︰「不用緊張, 在那里逛一圈就好, 隨便拍幾張照, 就當自己是游客……對了,多注意一下方巾,別讓它滑下去……」

說著, 紀年突然彎下脊背, 湊到陸西的脖頸前,吻了下少年精巧的喉結。

陸西沒有防備,後背仿佛竄上一束電流,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因為陸西的喉結比較敏感, 落上個親吻後,差點起沖動。

紀年若無其事地站正身,同時將系在陸西脖頸上的方巾往上提了提,遮住男性的標志。

可接著,他就注意到陸西臉色有些不自在,還用手壓了下百褶裙的前擺。

紀年輕抬了下眉梢,瞄了眼陸西的下面,道︰「怎麼了?」

陸西搖頭,表情喪厭,不顯情緒地說︰「沒事,錯覺。」

紀年正要問什麼錯覺。

又听陸西低聲自語道︰「甜美女孩沒有大嘰嘰……」

紀年︰「…………」

男朋友真的……很敬業。

對自我暗示得很徹底。

***

陸西在各條街道上走了一遭,因為是一個人逛,又不能玩手機,總歸是有些無聊。

拍了一些照片打發時間後,跟昨天一樣,陸西在傍晚時分回去。

他先去柳思逸那里,讓柳思逸幫忙卸妝,不然穿著裙子在附近走來走去,很容易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

陸西換好衣服,出了房間,因為剛洗完臉,白淨的臉上還掛著沒擦盡的水珠。

一進入中央的院子,他就看到曲峰從大門外進來。

若是平時,陸西見到曲峰,可能會自動忽略,但最近曲峰有攤上事的兆頭,陸西難免多留意了對方一眼。

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陸西想了想,出于良心,還是選擇關懷一句,淡淡道︰「還活著?」

「……」曲峰頓下腳步看向陸西,突然就不知道表情應該怎麼擺。

在他听來,陸西說這話時的語氣自然地就像在問「吃飯了?」,可內容偏偏能引起不適。

曲峰覺得觸霉頭,沒好氣道︰「會不會說話?」

然後自顧自地走回房間了,摔門時還故意很用力。

陸西看了眼那間房門,沒放心上,繼續朝外面走。

結果陸西還沒走到斜坡下方自己的住處,又撞見了剛踩著拖鞋出門的孟海薇。

經過昨晚一頓猜想,再看到孟海薇,陸西不禁微頓了頓。

兩人互相打過招呼。

孟海薇晃了晃手中的空瓶子,對陸西笑道︰「去小賣部打醬油。」

陸西︰「哦。」

他們順路,並排順著坡道往下走。

「陸西同學,你最近很不乖哦。」孟海薇拎著瓶子上的鋼絲細索,邊走邊甩,語調輕松道,「經常不見你人,要不是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我都要向敖老師舉報你了,是不是偷著出去玩了?」

陸西「嗯」了一聲,沒否認,用以掩蓋事實。

孟海薇見陸西似乎沒有交談的興致,聳了下肩,便不再多嘴。

陸西一路上沉思良久,快走到住處時,他突然道︰「你為什麼退出……那個。」

以前他和孟海薇談起過這個問題,但當時他沒多想,孟海薇也沒細講。

孟海薇愣了一下,看向陸西,不假思索道︰「怎麼……」

「冒犯嗎?」陸西看了眼孟海薇,道。

孟海薇微低下頭,神色靜默了一會兒,隨即又好性格地抿唇微笑,搖搖頭,道︰「不會。」

她又解釋說︰「我們這個,談不上退不退的,其實就是……你覺得信仰無法存在了,自然就分離開了。」

然後,孟海薇就不再言語了。

陸西再次嘗試,問了句︰「不方便說原因嗎?」

「你這個小孩子……」孟海薇很無奈似的笑了,搖搖頭。

她看向前方,好半天後,才緩慢道︰「陸西,一個人,一生總會有那麼一個秘密,要永遠藏在心里的那種……有的人,甚至為了守護自己的秘密,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很瘋狂,對吧?以前我不懂為什麼,但後來我懂了……」

孟海薇的這番話,不知怎麼,就讓陸西想到了紀年。

紀年就曾說︰「每個人都有秘密,不是嗎?」

陸西突然就有了嘆氣的沖動,腦殼疼。

他低頭,用掌根揉了揉眉眼,輕聲道︰「這個世界,大有問題……」

陸西以為這里是書中的世界,存在一條清晰的劇情線,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和軌道,但經由紀年提醒後,他又不確定了。

陸西也漸漸意識到,所有人,無論主角還是配角,跟書中描述的都不一樣,他以為就他這個穿書者背負秘密,但身邊的每個人,好像都沒表面那麼單純。

陸西世界觀都要塌了。

這時,孟海薇笑了笑,話鋒一轉,道︰「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陸西心直口快,說︰「懷疑你跟肖瑞洋的死有關。」

孟海薇漸漸收斂了笑意,表情也黯然下來,就像一朵迅速枯萎凋謝的花朵。

陸西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言語的不妥當。

他還記得,肖瑞洋出事時,孟海薇比誰都愧疚。

事情過去了將近一個月,她才從中緩過來。

陸西覺得自己豬腦子,皺了下眉,道︰「抱歉。」

孟海薇低聲道︰「沒必要……真的,我知道自己跟他的死月兌不了干系……你說得對。」

兩人說話的工夫里,陸西抵達了住處。

氣氛稍顯尷尬和沉默。

陸西有些理虧,伸手模了模鼻尖,道︰「走了。」

孟海薇點頭。

只是陸西剛要轉身,孟海薇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連忙叫住人,道︰「陸西。」

「嗯?」陸西看向孟海薇。

孟海薇撥了撥額前有些長長了的劉海,那雙眼楮圓而清亮,此刻微微彎起,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離開學校這麼久,你還記得火車開過時的聲音嗎?」孟海薇道。

陸西一頭霧水,不知道孟海薇為什麼談起這個。

他先道︰「嗯。」又問,「怎麼了?」

孟海薇笑了笑,道︰「說實話,我對那種嘈雜的聲響,喜歡不上來,每天6︰45,天天如此,就連說話,聲音都會被蓋過去……但因為在學校上班,又住在附近,所以每天都得忍受著……這應該,就算是我的秘密吧。」

陸西依舊听得雲里霧里。

孟海薇很輕松地舒出一口氣,接著朝陸西眨了下眼,道︰「我的秘密只告訴過你哦,不過放心,我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快結束了。」

陸西有些沒听懂,忍不住道︰「你……」

結果孟海薇打斷了陸西,她朝陸西擺擺手,道︰「快回去吧,明天不要再翹集體活動了喲,白白。」

說完,就甩著醬油瓶,腳步輕松地離開了。

陸西站在門口,看了孟海薇的背影半晌,沒想出個頭緒,轉身回屋了。

***

晚上八點左右,程訣踩著石塊,趴在牆頭,跟一牆之隔的紀年道︰「你能信?現在這個年代還有黑白電視?當時在房間里看到,我還以為是古董呢,我和憨憨是舉著天線把今晚的天氣預報看完的。」

「辛苦了。」紀年輕笑,仰臉看著程訣,道,「所以明天天氣怎麼樣?」

「下午五點後有雨,不過按照海島上的天氣,應該是陣雨。」程訣又踩了踩石塊,墊得更穩一些,問紀年,「明天要行動嗎?有把握嗎?」

紀年想了半刻,道︰「無論明晚會不會下雨,就明天吧……我們等得了,但他快沒耐心了。」

程訣點點頭,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道︰「我回去跟憨憨知會一聲。」

隨即,程訣又納罕地「唉?」了一聲,看向紀年,道︰「我怎麼覺得,你很懂那個變態似的,是不是他想什麼你都知道?」

紀年不否認,道︰「差不多……」

「……」程訣靜默了一下,對牆另一邊的紀年道,「寶貝,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個變態?不是常說,只有變態才最了解變態嗎?你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

紀年笑了,他雙手抄在褲子口袋里,低下頭,用腳尖踢了踢牆邊的碎石子。

「你別笑啊。」程訣道,「嚴肅點,你看看周圍人,有誰能像你把變態的問題想得這麼透徹?」

紀年只好憋住笑,抬起頭看向程訣時,眼楮亮晶晶的,流光溢彩。

紀年道︰「放心,我跟變態之間,永遠隔著一個陸西。」

「有他,我不會出事。」

程訣默了一下,接著低頭,準備從石塊上跳下去,結束談話。

他嘀嘀咕咕道︰「把狗揪上牆頭來殺……還是人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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