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風終歸是做出了選擇。
這個選擇，傷害了那個少年，也令他本人倍感痛苦，但是他不後悔。
因為本就沒有結果，只是兩個錯誤的人，在錯誤的時間認識了，荒謬地戀愛了一場。
「小東過得很不好，我原本不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是想看看你人品怎麼樣。事到如今，我覺得你倆不合適，你帶給小東的痛苦，比帶給他的歡樂要多得多。」
顧清風滿腦子都是丁寶怡那句「小東過得很不好」。
這句話如同魔咒在他腦子里回響。
他用力攥緊了小拇指，眉頭跟著皺了起來，心口處劃開一抹淡淡的疼痛，「我和貴公子，已經沒有任何的關系。」
「但他還惦記著你，所以他過不好！」
「那阿姨想讓我怎麼做？」犀利的眸，鋒芒畢露。
丁寶怡用力抿抿唇，一字一句說道，「離開濘城吧。」
「春風集團現在需要我，我暫時不可能離開本土。」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徐氏願意給你資助，公司是可以轉移的。」
聞言，顧清風了然于心，笑了笑。
「他心里有我，就算天涯海角又怎樣，無論我去哪，他都放不下。」
「是啊！他心里有你！我兒子就是傻，愛一個人就一根筋！那你心里有他嗎？」
「……」顧清風眉頭一皺，說得干脆，「沒有。」
然後丁寶怡就笑了。
看向站在顧清風身後的徐正東。
「听到了吧，人家都說心里沒你，你也該回到正常的日子了！」
徐正東哼了一聲，「我才不信他。」
這個男孩的聲音熟悉到刺骨，但是顧清風沒有勇氣回頭看。
「媽，我有話想要單獨對他說，你先走吧！」
「小東，你還在執迷不悟什麼？」
「媽——」
「好了好了！我走！」丁寶怡挎著包起身離開。
徐正東在顧清風的對面坐下。
顧清風垂著眉睫，自始至終沒有看徐正東，嗓音清淡，「該說的，那天我都說完了，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
面前的人一言不發。
顧清風沒有听到聲音，半晌後，這才終于抬了眼。
于是，對上徐正東那張蒼白的臉，那雙含著水光的眼。
心口一陣窒息的疼痛。
他竟然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徐正東不說話，嘴唇在發抖，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仿佛要把此生的眼淚流干，哭完這一場，從此以後他就不會再哭了。
顧清風強迫著自己別開眼去，心口的痛楚加深，大開大合的，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媽說得對，我們不是一路人，你該回到你的城堡，做原先的小王子徐正東。」
「……」
徐正東哭得更凶。
沒出息沒出息，不準哭！
心里一遍遍這麼說著，眼淚又不听使喚。
他蠕動著嘴唇，找不到聲音，只有微弱的氣息在支撐著……
「你做我的騎士不行嗎？」
「不行！以後你別找我，別見我，你的家人找我，我也不會再見了！」顧清風皺眉冷聲。
「其實你的苦衷你都可以告訴我……」
「我沒有，我只是不喜歡你，就這麼簡單！」
說完這句話，顧清風便起身匆匆離去。
他怕再晚一秒，自己就控制不住繳械投降，前功盡棄，抱著那個哭泣的少年嘆了口氣，「好吧，其實我也想你了，小東。」
不能這樣。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要斬斷一切，他知道這是一場旖旎的夢，夢醒了，夢中人要回到現實當中，按照彼此原定的軌跡走下去。
……
徐正東又發了一次高燒。
這次高燒，帶給徐正東的是刻骨銘心的痛。
他在迷迷糊糊之間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到了幼兒園，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小姑娘，她眉眼精致外捉，笑起來連陽光都黯然失色。
他想起了他喜歡去給這個小姑娘買冰淇淋。
每次都要買兩個。
她一個，他一個。
然後他開心地說︰
「小和，我給你買一輩子的冰淇淋好不好？」
「不好，我以後會有老公，我老公會給我買的。」
「我不是小和的老公嗎？」
「當然不是，你不覺得我們的名字很不搭配嗎？」
女孩隨性地笑著，迎著陽光，那麼率真，卻又那麼傷人。
「我是春和，你是正東，你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啊，以後可能要嫁給一個很有文化的男人吧，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你不覺得這句詩很好嗎？」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呢？」
「你啊，正東，你的名字會和誰搭配呢，我也不清楚啊。」
也就是那天，他才知道，原來兩個人的名字，就已經預定了你們會不會在一起。
他又夢到了很多。
夢到了車禍，夢到了血。
夢到了道歉，夢到了眼淚。
夢里細碎的記憶沖刷著他的大腦皮層，他整個人混亂到無法招架，就這般昏睡了三天，不知日夜星辰，不知晴雲陰雨，不知他過得好不好，她過得好不好。
終于——
徐正東下定決心要拉開窗簾，迎接一下太陽了。
不。
是擁抱太陽。
落地窗前，他張開雙臂，感受著大片陽光，閉著眼楮，整個人好似都被陽光浸泡。
原來陽光是這麼溫暖。
他也終于決定要出去走走了。
換了干淨的衣服，什麼都沒帶，兩袖清風的，兩只手抄在口袋里面，那麼走著。
他迎面看到一個女孩。
女孩五官精致到了極點，扎著高高的馬尾辮，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她斜背著書包，在打電話，語氣有些不耐，「知道啦，你出差才幾天啊，一直嘮叨我，好好，我知道，我會喝牛女乃，我會戴背背佳，我會睡覺不踢被子，嗦老頭子。」
掛了電話。
四目相對。
像是電影的慢動作回放。
周圍的人、事物、聲音都一並不存。
好似塵世間只有彼此了。
江春和咳嗽了兩聲，她裝作沒看到徐正東的樣子，徑直走了過去。
怎成想徐正東在這個時候出聲了。
「小和。」
江春和︰「……」
渾身僵硬血液倒流的感覺，讓她頭皮發麻，甚至都不知該不該回頭，就那麼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