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悠悠轉醒之時,夏幕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個破廟里,一睜開眼就看到泥糊的天花頂,一轉頭便見到幾座泥塑的法王石像,嚇得又差點再次暈了過去。
「姐姐,你醒啦。」忽然一個軟糯的聲音耳邊響起,一扭頭便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跪坐在自己身邊。雖然一身破爛不堪,蓬頭垢面,但還是能依稀看出這是個漂亮的小女生。
「……我這是在哪?」夏幕一說話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這里是天王廟,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來祭拜了,所以是個荒廟,也是我們現在的家。昨天夜里是哥哥背你回來的,他說在回來的路上撿到的你。」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解釋道。
「呵呵,是麼,你哥把我撿回來的呀。」夏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思緒開始回籠。自己如何逃出月芽雲間的畫面也清晰了起來,看樣子自己還是命不該絕的。
「姐姐,你也是沒要到飯才餓暈在路上的嗎?我這里還有半個饅頭,你先吃點吧,再喝點水。」小女娃體貼地從袋子掏出半個已經冷硬的饅頭,又給夏幕倒了半碗涼水。
「呃……」夏幕尷尬了,她很可能確實是因為餓得血糖低才暈倒的,但還不至于要飯吧,難道自己看起來就像個乞丐?難道自己的人生已經慫成這個樣子了?
不過低頭一看,好像當真如此,雖然全身的血跡已經通過昨天那場大雨洗掉了,但現在渾身又髒又臭,連衣服本來的顏色都已經看不出來了,還有被一路逃亡時不慎掛破的、摔破的。唉!確實,跟個乞丐也沒有兩樣了。
可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明顯也是個孤苦無依的小乞兒,縱然她把自己唯一的那口吃食讓給自己,那也下不去嘴啊。只好先灌了一口涼水說道︰「我不餓,你吃吧。」
但剛說完,肚了卻不爭氣地‘嘰咕’響了起來,夏幕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得了。好在小乞兒應該常面臨餓肚子的事情,也不在意,只是又把饅頭推回到夏幕手上女乃聲女乃氣地說︰「姐姐,你吃點吧。」
「……好吧,我們一人一半。」說罷,夏幕將手中的半個饅頭又對半分開,兩人一人一小塊,已經凍成坨了,差點沒把牙給咯下來,只好小口抿著吃。
「你叫什麼名字?」夏幕問道,這麼可愛的小朋友,都不認識自己,卻把自己唯一的食物給自己,果然,善良和貧貴是沒有半毛錢關系的。
「我叫雨點。」小可愛答道。
「雨點?呵呵,好可愛的名字。小雨點?」夏幕笑了。
「嗯,姐姐叫什麼名字?」小雨點也笑著問。
「我叫夏幕,我是在夏天的夜幕里出生的。」夏幕回答,她確實是在夏幕里被唐燚那個變態狂給制作出來的吧,一想到他,就忍不的惡心。
「那以後我叫你幕幕姐姐。」小雨點把最後一丁點饅頭塞進嘴里,表情相當滿足。
「好啊。對了,你幾歲啦?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爹娘呢?」
「我八歲了。娘親和哥哥姐姐們都出去要飯了,本來我也要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出去的,但那時你還昏睡著,娘親說讓我留下來照顧你,爹爹三個月前去世。」小雨點說到最後,眼楮都紅了,畢竟還是個孩子。
「啊?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來,姐姐抱抱。」夏幕趕緊將小雨點抱進懷里,輕聲哄道,這孩子真輕啊,她不說自己八歲,會讓人以為才五六歲而已,應該是長期的營養不良,發育跟不上吧。
不多時,小雨點所說的家人悉數都回到了破廟里,一看到夏幕終于醒過來了,都一個個露出了最真摯的笑容。
「姑娘好些了?」一個挺著孕肚的女人問道。
「娘親,她是幕幕姐姐。」小雨點歡快地說道。
「昨晚,多謝你們收留我了。」
「哪里,是小風把撿回來的。喏,就是他。」順著她的手,夏幕看見一個跛腳男孩,頭發亂糟糟,衣服也破爛不堪,五官更是髒得都看不太出來了。只是從身形判斷應該不到二十的樣子,見自己看他,竟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多謝你啦,小風。」夏幕真誠地打趣道。
「我只是恰好路過,看你躺在雨里,還以為你死了,結果走近發現你還活著,就順手帶你回來的。」小風解釋著。
「嗯,如果你不順手帶我回來,可能我就真的要死了。還是謝謝你了。」夏幕再次真誠道謝,小風又別扭地轉過頭去。
「你是叫幕幕姐姐?我是湯勺。」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跳了過來。
「姐姐,我叫小菊。」一個比小雨點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靦腆地說道。
「你叫幕幕?我是雨點的娘,你叫我秋穗就好,我比你大,你可以喚我一聲穗子姐。」秋穗爽朗地笑著。
夏幕看著這一群人,頓時有點熱淚盈眶。明明都窮得只能住在這破廟里了,一個個都是衣不蔽體,有上頓沒下頓的,可他們卻還能這麼開心,尤其是願意毫無保留地對待自己,仿佛這個天氣也沒有那麼寒冷了。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從幾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原來這世間還是有暖意和人情在的。
這一夜,夏幕拿著幾人討要來為數不多的食物,卻像是魔術般做出幾道美食。而後,漫漫長夜里,幾個人圍著一堆篝火听夏幕講故事、唱歌,幾個孩子將她夸上了天,仿佛她就是天上的神仙派下來的仙女姐姐,連那個小風都看著自己紅了臉。這種舒心愜意,對夏幕而言可謂是久違了,自從來到月芽雲間後,她便每日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而如今被人肯定和需要,才終于讓自己生出一種活力和自信。
第二天,夏幕也加入了討生活的陣營里,總不能天天坐在破廟里等這些孕女和弱小,還有小風那個半殘來養活自己吧。他們救了自己的命,那夏幕自是要償還的。
但她可不想沿街乞討,自己也算是個文化人,還有技藝傍身,總不至于慘到混得要飯吧。其實在昨晚她已經想了多條謀生之路,只待今天去嘗試一番了。
一大早,夏幕便來到一家外面看起來相當豪華的客棧,她決定,先從這里開始打工啦。
「去去去!哪有一大早來要飯的。」客棧外的門童推搡道。
當真是狗眼看人低啊!但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已經窮得連件衣服都買不起了呢,現在自己的確是又髒又臭又丑。
好啦!別說找工作了,連門都進不去了。
「幕幕,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去小攤小販那里或者還能要點東西。」秋穗挺著個大肚子走了過來,把夏幕拉扯到了一邊。
若不是考慮到秋穗肚子里還有小寶寶,夏幕定是要和那個小二好好理論一番的。不得已,幾人退到牆角處。
「這樣不行,佛靠金裝,人還得靠衣裝。對了,你們知道這附近哪有當鋪嗎?」夏幕問道,她逃得太匆忙了,什麼也沒有帶,包括長安,不過即便帶出來了,她也不敢賣。
模來模去,只有手腕上,還有一串當時司徒瀾送她的迷榖手串。也不知道這個值不值錢,但好歹是月芽雲間的法器,那多多少少換身普通干淨的行頭,應該還是可以的。
隨著小風的指引,夏幕來到了一個當鋪里,在櫃台處遞上了那串手鏈道︰「掌櫃,能當多少?」
那老頭本來一大早看見幾個叫花子進門還心道晦氣,沒想到這姑娘一上來就甩出了一串迷榖手鏈,登時眼楮都張大了,打量了好幾眼那個灰頭土臉的夏幕。
「哦喲!姑娘請坐,小二,看茶。」本來坐在櫃台里的掌櫃一下子竟從里面跑了出來。
這讓夏幕幾人倒是受寵若驚,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
「坐就不坐了,掌櫃,麻煩你看下,這個值多少錢?換了錢我好去辦事了。」夏幕推月兌道。
「嘿嘿,姑娘,您可知這是什麼?」掌櫃一臉諂媚笑道。
「廢話,我的東西我能不知道是什麼嗎?這是迷榖樹所制的手串,可以清神闢邪的。」夏幕記得當時司徒瀾應該是這麼說的吧。
「那您這物件是從何得來呢?」
「你什麼意思?」
「不是,姑娘,我們收東西的時候,可不得問一下來路嘛,規矩規矩哈。」掌櫃笑著遞上一杯茶,小雨點和小菊用那黑乎乎的手去模桌上的糕點,他也只當沒看見。
「……朋友所贈之物,若不是今日遇上事情了,也不會拿出來的。對了,可以活當的吧?過些日子,我必然會贖回來的。」夏幕猶豫了片刻,答道。
「那是自然。按照姑娘的意思來。」
夏幕完全沒想到,原來司徒瀾‘借’給自己的手串居然這麼值錢,別說買身衣服了,就算把那家客棧買下來也是綽綽有余了吧。忽然間對司徒瀾的思念又更甚了,但立刻甩甩頭將這種念頭及時扼殺。
從此後,與那個男人,只能是陌路了。再喜歡又待如何,也不願意死在他手上啊。如果真的無法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也想在這里好好的活著,畢竟,人不想活又為何要來到這個人世間呢。
這些當來的錢在自己手上,她是有信心能賺回來更多的,到時候再把手串贖回來,想辦法托人給他還回月芽雲間就好。夏幕自小雖過得不容易,卻也不會有想佔人便宜的心思,尤其是這麼值錢的大便宜。
只是當夏幕等人前腳剛離開當鋪後,那個掌櫃卻突然換下了臉色,一臉嚴肅地將那手串再次拿起仔細端詳後,招手將伙計喊過來說道︰「你快去趟月芽雲間,向那里報之此事。打听清楚那女子是誰?竟會有這手串。」
「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