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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孺子難塑(8)

玉暖閣中。

「啊嚏!啊嚏!啊嚏!」司徒玄一個接一個打著噴嚏。

「站遠點!」司徒瀾百般嫌棄地喝道。

「呵呵……」連江飛絮都用絲絹輕掩著嘴偷偷地笑了。

「我發誓,夏幕不是聖女!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可怕。她和小師叔除了那張臉,就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啊嚏!」司徒玄委屈萬分地吼道。

司徒瀾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狼毫擱下,抬眼看著司徒玄。司徒玄便趕緊捂著鼻子跑開了,他知道,剛才自己把話說得急了,不該提起司徒晚空的。那是他這位師兄的逆鱗,踫不得。只是他也委屈啊,他想表達的事情和司徒晚空其實沒半點關系,他只想表達他對夏幕的恐懼好嗎?

「阿玄哥哥,看起來那個夏姑娘,當真把你嚇得不輕啊。」江飛絮覺察到那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便出來打趣道。

「何止是不輕,我整晚都在因為她做噩夢好嗎?不是被雷劈就是在救火,弄得我整個晚上都在哭喊著逃命啊!」司徒玄說得可憐的不能再可憐了。

「哈哈……」誠然如江飛絮如此端莊的一個大美人,也被逗得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了。

「有臉說!」司徒瀾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哎喲喂!我的門主大人,對于夏姑娘,小人我實在無能為力了。真的,求您饒過我吧。我也要學司徒明和司徒常二人,去蓬萊峰找薛峰主開副藥才行了。」

司徒瀾轉過身不願再看司徒玄浮夸的表演,不過轉念心想事實也是如此,這才幾天,月芽雲間的七大峰主,居然有三個都吃上藥了。唉!

正在這時,門外值守的修士進來稟報︰「啟稟門主。」

「何事?」

「夏幕姑娘在外求見門。」

「啊?她怎麼來了?」司徒玄驚得嘴里能塞下一頭鯨。剛才還在誹謗她,這會人就在門外了?當真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啊!

司徒瀾心中也甚是疑惑,她怎麼上來的?不會御劍,更不會瞬移術,而且她不是最討厭爬樓梯的嗎?

「不知,夏幕姑娘只說求見門主,有要事相商。」修士答道。

「她能有什麼事?」江飛絮也眉頭不由得一皺。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听聞到的關于這個夏幕的所有事情都是荒唐且可笑的,按說自己是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又無修為和靈力,怎能與自己有可比性。況且她才來了這里兩個月而已,自己和司徒瀾之間十五年的情份更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但不知為何,女人的直覺就是告訴她,這個夏幕,對于自己,是個很危險的存在。

「讓她進來吧。」司徒瀾道,還是不急不徐,听不出情緒。

「是。」修士退了出去。

不一會,夏幕走了進來,只是與往常不太一樣,今天的她看上去有點病仄仄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臉上的汗水在這樣的寒冬里仍未干透,說明她爬得著實辛苦。

「夏姑娘,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呀。」江飛絮主動走上前示好道,不能亂了陣腳,面對這樣不知所以然的敵人,應該更加淡定和優雅。

「無事。」夏幕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看看人家大小姐,綠衫白襖,雪白的狐裘更是圍在頸間,全身上下都是錦衣玉簪的裝扮,一張小臉白里透紅,粉女敕嘟嘟的。

再看看自己,今天起來後就發現不太舒服,猜想十有仈Ji 是昨天淋了那場無妄的大雨著涼了。本想今天好好睡一覺,偏又明天便是雲間雅集了,因此今天客舍里便陸續住進了一些其他門派的修士,吵吵鬧鬧,她根本沒辦法好好休息。

睡不著,只好無奈地穿上衣服來找司徒瀾,想拜托他,可不可以讓自己住進聖女祠里,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就住幾個晚上而已,等客舍里那些人走了,她再住回去就好。所以縱然萬般不情願,還是一步又一步拖著並不舒朗的身體爬了上來。好幾次,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暈倒在長階之上了。

可是一進到這里面,還沒見著司徒瀾,便看到一臉嬌媚的江飛絮迎了上來,自問真的沒有什麼好心情和氣度,更不願意和她站在一起,顯得自己更加相形見拙、灰頭土臉。

司徒玄也走上來道︰「啊嚏!夏姑娘……你是不是也昨天和我一樣染上風寒了,我正要去蓬萊峰找薛峰主抓點藥,要不要一起。」

「嗯?不用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昨天,真的很抱歉。」夏幕並不願意再麻煩誰,這次來找司徒瀾換住處,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無妨無妨,可是你臉色……」

司徒玄還沒說完,身邊便閃過一道白影,司徒瀾居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然後就見他抬手觸上了夏幕的額頭,嚇得他一個噴嚏還卡在鼻間沒打出來。

「你發熱了。」司徒瀾簡單說出幾個字,卻讓另外三個人都是一滯。

空氣中靜得可怕……

江飛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楮,司徒玄也倒抽一口氣,夏幕也被驚得往後退出一步,她覺得他的手明明比自己的額頭還熱吧。

「唔……我我我……我沒事,我休息一會就好。對了,我就是想來拜托你一件事情而已的。」結結巴巴地說道,也不知是真發燒了,還是剛才他當著其他人的面那樣溫柔地對待自己,夏幕覺得這會自己真的是快要被燒著了一般。

看著她躲開,司徒瀾也放下手,不在勉強,負手而立問道︰「何事?」

夏幕左右看看,司徒玄和江飛絮都在,這樣自己如何開口。

「嗯?我們在此,夏姑娘不方便說嗎?」司徒玄一臉看熱鬧不嫌大的表情,若不是夏幕這會真的不太有精神,真的很想狠狠白他幾眼。

而且看起來司徒瀾也沒有想要屏退他們的意思,所以只能略帶尷尬地說︰「沒有沒有,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和司徒門主也沒有什麼私事不能當人面說的。」

再看看司徒瀾,他還是那樣面無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表白,他有沒有放在心上,無奈地繼續說道︰「是……是這樣的,明天就是雲間雅集了,現在客舍里住滿了人,為了避免我在練習長安的時候傷及無辜。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我想這幾天去聖女祠里面住,因為我發現在那結界里,好像長安是只有聲音沒有靈力的。你放心,我一定出來的時候比進去的時候更干淨,保證不會弄壞里面的東西,我發誓。」

……

「就這樣?」待夏幕說完許久,司徒瀾才出聲反問道。

「嗯?嗯,就這樣。」

「走吧。」言罷,司徒瀾便牽起夏幕的手,兩人一同消失在這玉暖閣中了……

「阿瀾哥哥……」江飛絮的聲音終究慢了,沒落入司徒瀾的耳。

司徒玄望著江飛絮那失落的表情,也只能輕聲一嘆了︰唉!到底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都燙成這樣了,為何不找人拿藥?」司徒瀾邊走邊說道,此刻背上就像背了一個大火爐一樣。

趴在司徒瀾的背上,夏幕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听到他這樣問,只好又強打起精神來︰「我該找誰呢?」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問題,但在司徒瀾听來卻是心中一緊,所以,她來找自己了,是嗎?

「司徒瀾,謝謝你。」見他一直不說話,只是背著自己走在聖女祠的結界里,抬頭便看到前面就是聖女祠了,說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別動,前面就到了。」

既然掙月兌不下來,再加上身體發軟確實也不願動,因此也就不在掙扎,只是趴在他背上輕輕說︰「你放心,等雲間雅集結束後,我便會回到客舍去。」

「……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打開門進去後,司徒瀾終于回復道。

「真的嗎?」夏幕一臉驚喜,如果可以,這個聖女祠自然要比客舍好太多太多了。

「嗯。」

「謝謝你了。」

「不必老對我說這個詞。」司徒瀾將她靠在軟榻上,著手為她診脈。

「不說謝謝嗎?那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了。」夏幕自嘲道,他什麼都有,而自己,什麼都沒有。

「……你在,便是報答。」說完,司徒瀾站起來,還不等夏幕從驚訝中反應過來,便又道︰「我去抓藥,你先休息,我一會便來。」

「……好。」夏幕的眼淚跟著掉了下來,他再沒有回頭地朝門外復又走去,而自己就這樣透過淚眼婆娑模糊的視線里,看著他的背影,喜極而泣。

這……算是他的回答吧!

自從司徒瀾那十分模糊的回答後,夏幕自動變成了一塊狗皮膏藥,加上染病在身,撒嬌、打滾、求抱抱,把司徒瀾可謂是弄得焦頭爛額。

聖女祠結界中無法使用法術,可難為壞了這位司徒門主,所有的小事情都變得麻煩起來,比如生火煎藥。

此時夏幕拖著有些發軟的身子,椅在門框上,後來干脆就坐在門坎上,看著司徒瀾正蹲在那個小火爐前。

平時他總是那麼縴塵不染、一絲不苟,天蹋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第一次,她看見他面帶焦慮之色,小扇子‘忽扇忽扇’地搖啊搖,連白的臉上居然都沾染了些許炭灰。明明那樣一個高大修長的男人,擠在那個小爐子前,顯得有些笨拙和狼狽。卻又可愛溫暖得不似往日的冷漠與遙遠。

夏幕忽然就覺得眼楮酸酸的,一個人堅強慣了,突然有另一個人出現,還是一個如天神般俊朗、氣意風發、可以劍衛天下、橫掃千軍的男人。他願意為你放姿,點一捧火,熬一碗藥,為一個人。

若說前二十五她覺得自己是倒霉且一無所有的,那她此刻卻忽然明白了,原來之前所有的不幸都是將幸運的積攢,只為現在可以遇見他。如今有了他,夏幕就覺得,哪怕再給她全世界,也不換了……

但一些患得患失的東西同時也開始往外冒出來,比如夏幕開始審視自己,真的配嗎?這麼好的男人,自己真的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嗎?開始一切都是新鮮的,可是萬一新鮮勁過了呢?她還能安然無恙地抽得身出來嗎?

喜歡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麼輕易,陷入深愛原來可以這麼隨便嗎?一顆心如果真的付出去了,那便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當真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言了。

直到眼前出現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才把夏幕所有的雜念全部砸了個精光,因為此時她要面對最大的問題,便是如何將這碗東西喝下去。

從頭發絲到腳指甲都充滿了抗拒,其實自己只是感冒發燒了而已,沒多大問題,按照往常一般抗一下也就過去了,不是非得吃藥不可,更不需要喝這種中藥。

「嗚……我不想喝。」第一招,動之以情。癟著嘴,可憐兮兮像只小女乃狗般看著司徒瀾,圓溜溜的大眼楮里幾乎可以擠出水來。

「有病得治。」司徒瀾話語簡潔地拒絕了。

「我的體質其實還不錯的,不需要喝藥,只要睡一覺,捂出一身汗就會自己好了。你放心,身體是我的,我比你更了解它。」曉之以理,講得認真又實在。

「越拖越嚴重。」再次明了拒絕。

「司徒瀾,你知道我有多怕喝苦的東西嗎?我告訴你,這藥下肚,可能比一壺酒下肚,我的反應更可怕,你有心里準備嗎?苦得吃不消的時候,我會打人的。」那就威脅吧。

「你打不過我。」

「你……」怎麼才能說服男朋友不逼自己喝藥?在線等,急!

「乖,喝了藥再睡一覺,我在這里陪你。」司徒瀾忽然主動道。

「啊?真的?你不走嗎?明天就是雲間雅集了,你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去忙吧。」

「嗯,不走。」

「好,我喝。你不許騙我……」

苦到五官變形,然後司徒瀾卻在這時遞上一顆糖果。夏幕想也不想地趕緊塞嘴里,霎時間便從嘴里甜到了心里。

嗯?不對,突然發現自己怎麼如此沒出息,司徒瀾一句話居然就讓自己稀里糊涂的把藥喝了,自己的那點原則呢?為什麼會有種很沒面子被算計了的感覺?唉!果然人在生病的時候,腦子是不夠用的。

司徒瀾倒是果然說到做到,夏幕睡覺,他則在床邊的木榻上打坐未曾離開一步。

因此當夏幕閉上眼、睜開眼都是他時,二十五年來,人生第一次感覺達到了巔峰。

夜幕降臨,一名臨月峰的弟子正端著食盒站在聖女祠的結界之外,盡管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天寒地凍,還裝著滿肚子的疑問,但仍然畢恭畢敬地站著等著。

不一會,司徒瀾出現了,從結界中走出。

「門主,這是您要的食盒。」那名修士一看見司徒瀾,趕緊雙手遞上。

「嗯。」接過食盒打開看了一眼,又轉身走了回去。

只留下這名弟子風中凌亂……

「哇,好豐盛啊。」一天下來都沒怎麼吃過東西,這會喝了藥,又睡了一覺,燒也退了,肚子也就跟著餓了。夏幕完全沒想到這麼冷冰冰的司徒瀾原來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竟早早地安排好了人送餐過來。不禁笑得一臉花痴口水,交到這個男朋友,當真是撿了個大寶貝啊。

「不一起吃嗎?」夏幕只是隨口問問,知道司徒瀾是過午不食的。

「不吃。」果然,他只是端起了一盞熱茶。

夏幕也不再勸,歡天喜地自己先填飽肚子。

直至亥時,司徒瀾才返回了寰宇殿,夏幕又重新倒頭睡了下去,還想明天一早也去看看那個雲間雅集,湊個熱鬧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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