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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欺世盜名(1)

「小姐,夜已經深了,您還不睡嗎?明天可是雲間雅集了。」天地峰山間的梧桐閣里,江飛絮的貼身侍女香兒關心地問道。自從下午回來後,江飛絮便一直陰郁著臉,不說話,連晚膳都未曾用過,誰都不敢靠近。

「我不困,算了,我出去走走。你別跟來,我想一個人靜靜。」江飛絮依舊坐立難安,郁結心中,干脆披上大氅獨自走出門。

「小姐?」香兒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無事,月芽雲間我從小就來,自是熟悉,晚些我自會回來,你先睡吧。」說罷獨自提著燈籠走進了茫茫夜幕中。

寒夜里,一陣陣冷風將她吹得更加清明,亦更加壓抑與絕望。

女人的直覺通常是很準的,尤其是像江飛絮這樣,從小便周旋于各派世家中游刃有余的女人。看人自詡還是有一定眼力的,不然也坐不上柘星派除了爹爹以外的,這第二把交椅了。

今天下午司徒瀾和夏幕,看起來明明也沒有發生什麼,但兩人之間只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江飛絮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哼!什麼十五年的痴心等待!什麼當年的救助之恩!通通都是無用的。

苦心經營至此,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居然被一個橫空出世、什麼都不懂的鄉野女子給截胡了!怎能讓她不氣!不怨!不恨!不念呢?

她真的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點不如那個粗俗不堪的女人了!家世、相貌、修為,自己都是這世間女子中的佼佼者。光是將自己和夏幕放在一起做比較,就已是讓江飛絮覺得難堪不已的事情。而她,居然還輸了……

身份是個好東西,它可以讓人擁有權力、睥睨天下的資本,但也同時會將人無形中禁錮起來。比如江飛絮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是羨慕夏幕的那份無羈無絆的灑月兌,她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才可以隨著性子來,不是有句話叫︰光腳不怕穿鞋的嗎?自己就無法如她一般,敢說敢要。

天空中又開始有小小的雪花飄落下來,江飛絮一個人漫無目的走著,忽然見到不遠處的石橋上竟然站著一位灰袍長者。夜太暗,光憑手里的燈籠無法看清那人的相貌,更不知那是何人。

江飛絮第一反應是繞行開來並不想踫面,卻剛抬腳時又被那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叫道︰「來人可以柘星派江小姐?」

既然被對方看到了,又被問起,江飛絮自然不好再視若無睹地離開,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去。便看見那是一位鶴發老叟,雖然猜不出年齡,看起來應當是年事已高。但身材卻挺拔筆直,目光也是炯炯有神。

「小女子正是柘星派江飛絮,敢問尊者是何派高人?」江飛絮身為江家大小姐,縱然不願意給這個陌生人行禮,但一看起來,他的年齡比自己父親還要大上許多,因此見個禮,也不算吃虧了。

「哈哈……我不是什麼高人,就是月芽雲間一個掃地的小老兒。」那老頭擺擺手道︰「只是不知道江小姐這麼晚了怎的還不歇息呀?」

「夜來無眠,便出來隨意走走,這會就該回去了。」江飛絮听聞對方只是一個掃地老頭,不屑地點點頭,難怪沒見過。月芽雲間這麼多人,自己不可能全部都認識的。

「哦,我剛才還看到門主也回來了。這麼晚了,那江小姐早些安歇吧。」老頭說道。

「阿瀾哥哥……嗯,我是說司徒門主,你剛看到他回來?」江飛絮一听說司徒瀾,卻沒有了要回去的意思,反而追問道。

「是啊,門主剛從聖女祠方向回到天地峰啦,這會估計也在寰宇殿歇息啦。」老頭回答道。

「從聖女祠方向?」江飛絮眉頭一蹙。

老頭笑呵呵地說︰「正是,咱們聖女祠內新入住了一位聖女,門主自是從那里回來。」

「新的聖女?!」江飛絮驚道,連自己聲音大了許多都沒有發現。

「是呀!新來的那位聖女听說好像是姓夏,叫什麼……什麼……」老頭抓著頭皮似乎認真地想著。

「夏幕!」

「對對對,正是!」那老頭被人提醒得頻頻點頭。

「她如何成了聖女?嗯……我的意思是說,月芽雲間的聖女不是已經死了很多年嗎?」

「那江姑娘有所不知啊,我見過這位夏幕姑娘,和當年的聖女司徒晚空可是長得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第一次見她時,還驚嘆得以為當年的聖女又回來了呢!」老頭說得似陷入了回憶,好不感動,幾乎要老淚縱橫。

「原來如此。」江飛絮了然地點點頭,忽地就笑了,白天所有的思慮和煩愁竟頃刻間都豁然開朗了起來。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阿瀾哥哥才會對那個女人如此不一樣,哼!

長著一張一樣的臉?很好!夏幕,那當真不知道是你幸之,還是不幸了!

江飛絮一直是知道的,司徒瀾與司徒玄從小便于當年的聖女司徒晚空是私交甚篤。司徒玄曾說過,司徒晚空雖然只是他們的小師叔,但兩人年少時幾乎將司徒晚空當成母親和姐姐般的存在。

因此司徒晚空離世後,這也成為了兩人化不開的濃愁。尤其是司徒瀾,據說自此後,他更加清心寡欲,從來對權勢身份毫不在乎的他,才會一心想成為月芽雲間的門主,接替過了司徒晚空當年未完成的遺願,立誓此生唯一,便是替她繼續守護月芽雲間,守護人間。

如今出現了一個長得像的女人,那司徒瀾心中必然會產生移情之心,才會待她不一樣而已。但終究再像,夏幕也不是司徒晚空,司徒瀾也必然會有看清楚事實的一天,那到時候,他又會如何對待這個女人呢?

待江飛絮離開,灰衣老頭看著她的背影和那點燈籠燭火消失後,竟露出了一絲詭笑,轉身便又朝聖女祠方向走去。

直至走到臨月峰的聖女祠外的那棵櫻花樹下,老頭駐足了良久,只是抬頭靜靜看著花瓣如雨般飄落,隱約里似乎又見那個少女還站在樹下,為自己吹奏著白玉長笛。

之後,又緩緩行至聖女祠的結界前,他能清晰地看見那似透明非透明的氣流,輕輕抬手觸踫,結界迅速將他彈至後退兩步。而老頭往後一個釀蹌,一身灰袍瞬間變成了一襲深紅色的長衫,一頭白發也化成了青絲,隨風而起,連同那張老臉,也變成了一個俊美、妖艷的男子,此人正是——唐燚。

「哈哈……晚空,你還是這麼恨我?哈哈……恨的好!恨的好啊!」唐燚抬手想去撫模,卻又無法觸踫那結界。慢慢的,那溢滿悲傷的臉逐漸轉化成了猙獰與狠戾。

「你以為你選擇死亡就能逃開我嗎?我告訴你,司徒晚空,上天入地、天界地獄,你都休想甩掉我!六月初一,我定要你重生!屆時,你一定要親眼看著我,再一次親手毀掉月芽雲間,這次,我定要將人間變為煉獄!你所在乎的,你所守護的,我一定會讓他們統統都消失!讓你永無止境的和我糾纏下去,哪怕只有恨!」

許久後,他又繼續喃喃自語道︰「晚空,你知道嗎?夏幕她現在很好,做為一個容器她還是非常合格的,你的靈魂看起來在她的身體里滋養得不錯。待時間一到,我便送她來祭你,再將你換回人間。我們很快就可以重逢了,我真的好期待啊!你是我的,夏幕身體里的魂魄是你的,哪怕她沒有記憶,我也不準任何人覬覦你,包括司徒瀾!對了,你說,你的小阿瀾如果最後知道了事實的真相,那個夏幕只是我為你而制作的容器和祭品,他該有多難過多生氣啊!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動心了。哈哈……我真想看看他那張冰冷的臉上,能出現一些不一樣的表情呢。」

雪花越飄越大,但沒有一朵能沾上唐燚的身,因為還未觸及到他,便已經融化在了他周身旁側的空中,哪怕唐燚伸出手想去接住,掌心里卻沒有一點東西。好可惜啊,注定他這一生都無法踫到司徒晚空喜愛的雪花,他永遠都不可能體會到司徒晚空曾在這同樣大雪紛飛的夜里,仰著一張清澈的笑臉,對他說的絲絲清涼入手,輾轉溶化入心……

初九一早,天地峰山腰的梧桐山莊里,便已是人山人海了。

雲間雅集正式開始于巳時,但自辰時起,各派仙門世家的青年才俊或者想要搏出名聲的青年散修,大都已經在此集結且相互寒暄問候了。

夏幕也難得沒睡懶覺,匆匆用過早飯後便趕來參加這據說一年一次的熱鬧了。

到達梧桐山莊的觀賽台上,趴在欄桿上向下望去,果然是天下的青年才俊都來了,各種服飾、裝扮,甚至還能看到不同民族和國界的人。看到人頭涌動此起彼伏的場面,夏幕就忍不住興奮得直跺腳。

「你怎麼也這在這?」

夏幕一回頭,便看見司徒湘玲和梁淑蘭站在自己身後。今天看起來也是有細細打扮過一番的,確有一番小女兒的姿態。

「湊個熱鬧不行啊?」夏幕有點後悔,自己今天依舊隨意,其實她偷偷翻過司徒晚空的衣櫃,里面都是好看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每件肯定價格不菲,不過沒經過人家同意也不敢隨意亂動。但現在她有點後悔了,應該借一件來穿穿的。

「如果只是看熱鬧就安安靜靜地待著,別給月芽雲間丟臉,今天可是很多人的。」

「喂!小朋友,好歹按照歲數,你得喊我聲姐姐好嗎?要不要說話這麼不客氣呀。」夏幕懶得回頭說道。

「夏姑娘莫要生氣,阿玲也……只是怕你又拆了這梧桐山莊。」梁淑蘭知道這兩人的關系已非從前那般水火不溶,因此也學乖了,盡量不在中間挑唆點什麼。

一個是天地峰主最寵愛的小徒弟,一個是和門主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女人,還是都不要輕易得罪的好。

夏幕才懶得生那個小丫頭片子的氣,只嘆口氣道︰「放心,大不了今天我不出手就是了。我只看!」

「切!說得好像你出手又能打得過誰似的。」

「行行行!我連你都打不過,還能找誰動手呀?對了,那上面是什麼?」夏幕說著朝前面更高處一個觀景台似的地方問道。

司徒湘玲順著夏幕所指答道︰「哦,那邊是各大門派或世家,來參加雲間雅集身份最高者坐的觀戰台,咱們門主和七大峰主也是在那里觀戰的。」

「哦,明白了。」不就是看演唱會的VIP坐位嘛,而自己站的這邊則是普通席位。

夏幕仔細看了看下面參賽場地里的分布,還真有點像是運動會賽場的感覺。分了不同的區域,據說今天上午比的是騎射和武術,純粹是靠真刀實槍,不得使用術法。而下午比的則是一場類似接力賽,則需要通過術法來按照門派比試接力完成。晚上則會通過篝火的形式來進行音律、樂器以及詩詞歌賦等形式的文藝派切磋。

這樣看,一天下來,還真是滿滿當當好不熱鬧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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